“父皇,此時涉及赤南侯,實在干系重大,且不說赤南侯手握兵權,單單他與父皇的私交,就是不淺,父皇切莫因為這一封信函就定了赤南侯的罪,萬一這其中有什么誤會,豈不是白白折損一員大將。”
覷著皇上的神色,蕭祎道。
狀似是在說著公平的求情話,實則卻是在手握兵權四個字上,咬的極重。
兵權所屬,一向是歷朝歷代帝王最大的忌諱。
而因為信任,皇上給顧臻的兵權,又是滿朝武將中最最多最最精銳的一支,但凡顧臻要舉兵造反,憑著他手中良駒悍將,憑著他自己揮斥沙場的本事以及在本朝士兵心中的地位,只怕無人能擋。
蕭祎就是要提醒皇上,私下感情再好,也切莫拿這種事情當賭局。
皇上生性多疑,蕭祎的伎倆自然是得逞的。
待他言落,皇上陰翳的眼睛微微瞇起,死死凝著蕭祎,沉默良久,忽的眼皮一跳,握拳道:“去,讓禁軍統領來!”
內侍總管得令,當即拔腿出去,心頭一顫一顫,一旦證實顧侯爺謀逆,那憑著三殿下的脾性,勢必要將此事與四殿下牽扯到一起,如此一來,宮里的慧貴妃娘娘也要受到牽連…這是要變天啊!
一腳出了御書房,內侍總管將傳話的任務交給門口小太監,自己則是立在御書房門前,舉頭朝著皇后寢宮的方向凝望…真若是變天,被禁足的皇后用不了多久就又能風光無限,尊榮至極了。
縮在袖口的拳頭幾乎要將幾根手指捏斷,內侍總管面色素白,難道兒子的仇就報不得了?
心頭一橫,他招了自己多年來培植的一個心腹,在他耳邊低言幾句,心腹得令,拔腿就朝外匆匆而去。
在皇上身邊服侍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傾向于朝中任何勢力,可眼下,他卻是不得不做出抉擇。
心腹剛剛離了視線,就見禁軍統領一身嚯嚯英姿迎面而來,待他行近,內置總管親自開了門迎他進去,“快請進,陛下正等著呢!”
幾步急走到與王道生并肩的位置,目光掠過跪在地上的王道生,心頭微動,禁軍統領行禮問安。
不及他語畢,皇上便指了王道生手中的那封密函,道:“你即刻率禁軍去查抄赤南侯府,記著,查仔細了。”
隨著皇上話音兒響起,禁軍統領心頭大顫!
查抄赤南侯府!
顧臻的府邸!
他要真的率軍去查顧臻的府邸,等顧臻回朝,不得把他腦袋擰下來啊,他此刻就能想象到顧臻炸毛的樣子,不由眼角一陣抖。
顫抖之余,還是俯身彎腰,從王道生手中將密函接過,放目去看,信函上的筆跡與內容將他驚得瞠目結舌,不由怔怔。
謀逆…顧臻謀逆…縱然眼前筆跡就是顧臻的無疑,可他心頭怎么也無法相信,顧臻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黃金萬兩,與他而言…顧臻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銀錢好不好!
他猶記得某次喝酒,顧臻曾說,那些通敵叛國的人,都是腦子讓豬拱了又糊了大糞,但凡正常的人,就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隨著眼前字跡落目,顧臻的聲音徘徊在耳邊。
狀似雷云翻滾的神思,其實也不過是彈指一瞬,轉瞬,縱然心頭萬馬奔騰,他依舊面色不變從容如常的抱拳領命,轉身執行。
剛剛抬腳準備離開,皇上忽的又將他喚住,“等等,還是先召顧玉青進宮。”
說著,對內侍總管吩咐道:“你同他一起去,到了赤南侯府,他的人馬暫停外面距離赤南侯府稍遠的位置,你去傳喚顧玉青,讓她進宮。”
又對禁軍統領道:“你眼瞧著顧玉青隨了他進宮,再率兵去搜!”
內侍總管與禁軍統領雙雙領命,并肩離開。
出了御書房,內侍總管低聲道:“大人覺得陛下為何要召顧玉青進宮?”
禁軍統領呵的一聲,道:“還不是怕顧臻炸毛,狗脾氣犯了!”
聽到禁軍統領如是說,內侍總管登時嘴皮一顫,他險些忘了,這位看似與任何人都無交集的禁軍統領,與赤南侯顧臻卻是有著一個重疊的部分,他們都受過祁北姑蘇將軍武學指點。
這些年,顧侯爺因著愛妻過世,沉溺悲慟,不與朝政,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讓大家都忽略了他在陛下跟前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
這廂,內侍總管和禁軍統領雙雙奉命,那廂,御書房門前,又迎來一位重量級人物。
小內侍探頭進了御書房,屋內凝重的氣氛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一個深呼吸,才帶著顫音兒回稟道:“陛下,驃騎大將軍公孫牧求見。”
聞言,皇上陰沉的面上眉頭深蹙,他來做什么…“讓他進來!”
內侍身子一閃,給公孫牧讓開門口。
公孫牧進門就是一臉沉重,行禮過后,從衣袖間取出一封信,捧上而道:“陛下,赤南侯率軍遠征,這軍中一個副參將乃是臣原先不下,今日臣下朝回府,接到這封密函,密函中說,顧侯爺幾次作戰失利卻都向朝中回稟大捷,軍中將士不滿,爆發兵亂。”
說著,手中信函被一個小內侍接了轉到皇上手中,公孫牧繼續道:“此事非同小可,臣不敢耽擱,一接到密函就即刻進宮。”
信函展開,筆跡落目,一行行潦草甚至帶著錯別字的小字看過去,皇上原本就陰沉的面色,愈發難看。
這樣的信函,的確倒像是軍中那些斗字不識的大老粗所寫。
黝黑的眼底,瞬息間有雷雨翻滾,澎湃激蕩。
戰場失利,謊報軍情,軍中暴亂,私通外敵…
若說先前那封顧臻親筆所寫的密信皇上還有些懷疑猶豫,眼前這封告狀之信卻是讓他那份對顧臻的信任受到巨大的沖擊。
事情絕不會這樣巧合!
難道他先前受到的那些軍中捷報都是假的…氣憤的血脈沖擊著血管,皇上整個人散發出暴躁的戾氣,讓人不能直視。
眼見皇上如是反應,蕭祎眼角目光略過公孫牧,再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