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淵與大夫,前后腳進來。
一進門,看到白氏正扭著婉晴的丫鬟奮力廝打,地上癱躺著一個嘴角掛著鮮血的小丫鬟,亦是婉晴跟前的使喚丫鬟,雙目圓睜,直勾勾倒栽著朝門檻他進來的方向盯著,那樣子,分明已經斷氣。
董淵頓時太陽穴一跳,“住手!”朝著白氏一聲低沉的吼叫。
白氏正打的沒了理智,那里聽得見董淵的吼聲,不管不顧,繼續往死里打那丫鬟。
那丫鬟起先只是扯著嗓子哭,眼見董淵進來,當即哭也不哭了,只顫顫巍巍一面躲著白氏劈頭蓋臉的打,一面道:“夫人,您怎么下的去手,一個是您的親外甥女,一個是您的親女兒,您怎么下得去手。”
董淵聞言的同時,眼睛朝婉晴所躺的床榻上看過去,小廝去尋他,只哭著說夫人要用鼠藥毒死婉姨娘,并沒有說還有別的,怎么床榻上躺了兩個人。
那個人是誰!
眼睛微微瞇起,步子朝前,耳邊回蕩著那丫鬟方才的哭訴聲,及至他看清床榻上的董雪若的一瞬間,登時腦中如有雷炸,轟隆隆幾聲,驚得董淵連連向后退步。
抬手指了床榻,對一側管家到:“怎么回事,雪若怎么在這里,她怎么了,病了?”
心頭明明已經有了答案,卻是出口如是問道。
管家瞧著董淵從進門一刻就迅速蒼老下去的面容,不忍心答道:“三小姐和婉姨娘都中了毒,三小姐已經亡故,婉姨娘還有一口氣。”
董淵得話,登時氣息一顫,滿目震驚與哀慟洶涌而來,“你說雪若怎么了?好端端的,雪若怎么了?”
卻是舉步不前,不敢向前,不敢看到董雪若已經涼透的臉。
管家吸了幾口氣,道:“侯爺,婉姨娘尚有一口氣,再耽擱怕是熬不過去。”繞過董淵關于董雪若的話題,低頭道。
董淵只覺頭暈目眩,耳邊似有小蟲振翅,嗡嗡嗡的作響,吵得他腦仁像是要炸裂一樣疼,血液激蕩逆流,在體內,橫沖直撞,卻是渾身體溫驟然下降,冷的他渾身直顫。
眼見董淵如是,管家幽幽嘆下一口氣,朝著立在董淵身后一臉無措的大夫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前瞧病。
大夫當即提了藥箱過去。
管家這才從婉晴床頭前挪了步子離開,行至董淵跟前,“侯爺,且先坐下吧。”
董淵怔怔愣愣,釘在那里,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更不要說挪步。
他下午還活蹦亂跳跑到他書房和他借幾本古籍玩讀的三女兒,現在竟然就直挺挺躺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被人說是亡故了!
亡故了…亡故了是什么意思…她年紀輕輕,怎么就亡故了…
靈魂出竅,如同行尸走肉,任由管家扶了,董淵挪步到窗下烏漆木大椅子上,沉沉跌坐下去。
身子倚靠在椅背的一瞬,仿佛因著身體有了支撐,身上緩出一些力氣來,董淵轉頭,朝管家看過去,“怎么回事?”
管家便將自己所見,一五一十回稟出來,“侯爺出府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婉姨娘跟前的丫鬟就連哭帶喊跑到奴才那里,求奴才救救婉姨娘,說是夫人拿了鼠藥要逼著婉姨娘喝下去。”
“奴才當即隨了她一路來婉姨娘這里,剛剛到,就見夫人正倚靠在門框邊上,一腳在外一腳在內,她的貼身嬤嬤則是身子坐在婉姨娘一側,不知正在做什么。”
“那丫鬟眼見婉姨娘嘴角含血倒頭在地,奔進屋去尋婉姨娘的時候,路過夫人,恰好與夫人撞了一下,”說著,管家將一直捏在手里的紙包遞上去,“這個是被她一撞,從夫人懷里落出來的,是一包鼠藥。”
董淵一眼看到那包鼠藥,頓時面色如鐵,一雙因為董雪若離世而充滿悲慟的眼睛,登時蓄滿毒辣之光,直直射向依舊在扭打丫鬟的發瘋的白氏身上。
那目光,像是含了萬千淬毒的銀針,饒是管事瞧了,都不由心尖一抖。
“讓她住手!”董淵磨牙說道,每一個字都帶著凝重的氣息。
當即有丫鬟得令上前去拉扯白氏。
管家回頭瞥了白氏一眼,繼續道:“再后來,奴才讓那丫鬟抱了婉姨娘進屋,才進來不足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得她一陣驚呼,奴才連忙跟進來。奴才進來的時候,三小姐躺在婉姨娘的床榻上,已經氣絕而亡,應該是那丫鬟要將婉姨娘放在床榻上的時候發現了她。”
說著,指了躺在地上的另一個丫鬟,道:“除了三小姐,奴才進來的時候,她也斷氣了。”
只是將自己所見,一句句說出,并未添加任何個人揣測的成分。
董燕聽著,緊緊握起的拳頭,手背青筋陛下,在他言落,董淵抬手一拳砸在手邊桌上。
桌上青花瓷的杯盞茶壺登時發出“咯咯咯”的搖晃聲。
隨著管事語落,白氏也被人從那丫鬟身上扯開,她這才注意到,董淵不知何時坐在屋里窗邊下的椅子上,正目露寒光,直直朝她看來。
悲慟欲絕,氣恨惱怒,心如刀絞,肝膽欲裂…各種情緒紛紛擾擾攪在她的腦海心尖,再一迎上董淵如是目光,白氏頓時睚眥欲裂,“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
一陣風的朝董淵撲了過去。
管家嚇得臉皮一白,頓時去攔白氏。
被管家攔下,白氏靠近不得董淵,卻是披頭散發又是伸手又是抬腳的朝著董淵隔空招呼,嘴里怒罵,“都是你,若非你執意要了那個賤貨,我好端端的女兒怎么會說沒了就沒了,都是你,你們一對狗男女,害死了我女兒,你還我女兒…”
難聽的話從白氏口中咄咄而出,她如同集市上撒潑的野婦,董燕本就怒氣橫生,被白氏如是大喊大鬧指著鼻子怒罵,登時火氣直竄頭頂,嚯的起身,朝著白氏面頰,“啪”的一巴掌重重甩上去。
白氏經他重重一掌,登時腦袋一甩,偏到一邊,若非管事扶著,只怕她整個人都要被董淵這一巴掌打的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