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倒地不過眨眼,就聽得沉重的木門被人一把推開,緊跟著寒風伴著白氏的聲音,傳至耳邊,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天!怎么回事!”白氏一進門就看到匍匐在地,嘴角吐血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的婉晴,登時驚得跳腳,驚呼之下,指了婉晴對身側嬤嬤道:“快去看看她!”
一面說,一面腳下一軟,整個人身子癱靠在一側門框上,呼哧呼哧喘著重氣,面色寡白,胸前起伏,瑟瑟發抖。
嬤嬤得令,驚駭之下,壯著膽子提腳上前,及至婉晴跟前,彎下腰去,將她身子扶正過來,伸手放置她的鼻前,感覺到還有熱熱的氣息噴出,不由松了一口氣,轉頭對白氏說:“夫人,還活著。”
只是她轉頭之際,目光劃過內室的門邊,一眼看到屋內倒在血泊中的丫鬟,登時嘴皮一顫,嚇得身子倒跌坐地,“夫,夫人,屋里還有一個!”
驚恐之下,冷汗順著后背心汩汩流下。
白氏聽聞婉晴還活著,正要松下一口氣,再被她驚叫一嚇,本就癱軟的腿登時就更是不聽使喚的抖了起來,“屋里還有一個什么?”
話音兒落下,不及嬤嬤回答,就聽得背后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傳來,再接著,便是一聲嚎啕大哭,由遠及近,朝她奔來。
白氏一愣,轉頭朝外去看,就見婉晴的貼身丫鬟正頂著紅腫的雙眼,哭的撕心裂肺,朝她飛撲過來,嘴里念念叨叨喊著什么,“姨娘,姨娘你沒事吧,姨娘…”
明明是哭喊,可聲音卻是奇大無比,白氏聽著,只覺耳鳴。
愣愣怔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就見那丫鬟身后,管事沉著一張臉,大步朝她走來。
白氏頓時心頭一跳,管事怎么來了!
今兒夜里,本是她欲要用鼠藥將婉晴毒死,可她這懷里的鼠藥還沒有掏出手,推門就見婉晴嘴角含血倒身在地,屋里,她的一個小丫鬟,同樣倒在血泊里。
這里的什么情況她還沒有摸清,莫說是摸清了,她甚至還沒有從驚恐中緩出一口氣來,管事竟然就來了。
心頭一股莫大的惶恐如潮涌云卷一般,劈頭蓋臉呼嘯而至,白氏一瞬間感覺自己被一張從頭而降的大網罩住,這張大網朝她噴射著黢黑的毒液,刺的她神志不清。
白氏回過神,卻不是因著自己心頭想明白了什么,實在是被耳邊婉晴的丫鬟殺豬一樣的叫聲給刺激的。
“夫人,您好狠的心啊,婉姨娘再怎么不對,您也不能用鼠藥就毒死她,她可是侯爺的人,縱然為妾,但到底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您怎么說動手就動手,一點情面不留,再說,她到底也是您的外甥女啊!”
那丫鬟立在門口,撕心裂肺的吼著,眼淚汩汩而落,一聲高過一聲,卻就是不進屋。
白氏被她尖利的聲音叫的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下意識的反駁,“你胡謅什么,她怎么就是我殺的,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倒地身亡,你少冤枉我。”
隨著白氏話起,她的貼身嬤嬤已經從婉晴跟前爬身起來,蹭到白氏身邊,一手扶了白氏,一手指了立在門口放聲哀嚎的丫鬟,道:“大半夜的,胡咧咧什么,夫人不過是過來瞧瞧婉姨娘,這抬腳才進門,就看見婉姨娘中毒倒地,你怎么能說是夫人做的。”
“你是夫人的嬤嬤,自然向著夫人,可憐我們婉姨娘,素日性子爽直,沒個心眼,不少得罪夫人,才遭此殺身之禍。”不管白氏和嬤嬤說什么,她就是揚高聲音,一口咬定,白氏就是真兇。
伴著她的叫嚷聲,管家終是行至門前,朝著白氏作揖行禮,道:“夫人,侯爺離府之前,托了奴才照看婉姨娘,眼下出了事,奴才還請夫人莫要責怪奴才僭越。”
管事開口之際,一直叫嚷的丫鬟,忽的住了聲音,猶如泥鰍一般,從白氏跟前蹭的朝屋里沖進去。
也不知是門道窄還是她情緒激動腳下趔趄,在與白氏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身子一偏,竟重重朝白氏撞過去。
白氏的身子骨本就不利索,哪里經得住她這一撞,登時身子朝后歪去。卻是在身子傾斜的一瞬間,被她裹在懷里的一包藥粉倏忽落下,“啪”的打在地上。
那紙包里的東西是什么,白氏再清楚不過。
事發突然,登時心口一縮,情急之下,就要彎腰去撿,只她的反應到底還是慢了半拍,不及她彎腰,那藥粉便被婉晴的丫鬟撿起。
起身一瞬,將那紙包揚起,直直對著白氏,“這是什么!”說話間,將那紙包轉手交給管家,自己卻是轉頭直奔婉晴,嘴里哭嚷著:“苦命的姨娘!”
眼看那紙包被管事打開,白氏登時咬唇,滿面蒼白,卻是極力提上一口氣,道:“狗腿子的東西,怕是你早就被婉晴那個賤人收買了吧。你也要說我是真兇?”
話雖說的不客氣,甚至帶著咄咄氣勢,可心頭卻是虛的一塌糊涂。
今天的事,從開頭到現在,都透著一股蹊蹺。她猶如被人操控,落入一個大坑,可就是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
白氏的話說的莫名堂,管事聽了直蹙眉,心頭拂過不悅,卻依舊恭敬道:“夫人多心了,奴才做事,只聽侯爺的命令。”
正說話,扶了婉晴起身的丫鬟朝管事吼道:“我們姨娘還有氣,我們姨娘還沒死,您快給找個大夫來!”
管事聞言,眼皮一跳,當即揮手吩咐,“快去!”
身側便有小跟班轉頭拔腳就朝外跑。
那丫鬟方才去找他的時候,就一路哭訴說夫人要給婉姨娘灌鼠藥,永寧侯府用的鼠藥何其威猛,服下不足轉瞬便要奪命,故而方才進了婉晴的院子,隔著大門看到屋里婉晴嘴角流血倒在地上,他壓根就沒想過她還有氣。
此刻得這丫鬟的話,怎么能不驚。
驚訝過后,心頭跟著一松,這婉姨娘還活著,對他來說,簡直如同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