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皇上心頭還在為著將來繼承帝位之事憂心憂肺,為蕭煜傷透了心。
轉頭就見蕭煜正滿面殷勤,雙眼陪笑,格外的體貼和小心翼翼,親自把盞,替顧玉青斟滿一杯,那甘之如飴的模樣,讓皇上頓時嘴角一顫,將目光挪開。
這小子…
皇上的問題問出,慧貴妃卻是低眉垂眼,瞧著自己面前的茶盞杯碟,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坐在她下首的賢妃眼見慧貴妃不言語,只當她是在想心事,沒有聽到,當即面上扯出一個嬌媚的笑容,朝皇上看過去。
搖著頭上一只金步搖,嗲著聲音說道:“方才聽顧家小姐的意思,三殿下此刻正和娘娘議事呢,許是事情重大,一時間才來的晚了。”
先前,賢妃私下,一直是依附端王,端王讓她如何,她便如何,可越是聽端王的,皇上對她就越發的疏遠冷淡。
現如今,端王不在了,因著他們之間的私下來往并不被人知曉,故而,她依舊是這宮中賢妃,位屈慧貴妃之下。
沒有端王,凡事自己拿主意,反倒是引得皇上去了她宮里三兩次。
枯木逢春,不過是三兩次,就足能讓死灰復燃。
聽到賢妃的話,皇上面上頓時涌出不悅,太后這廂擺了酒宴,連他都已經到了,皇后卻是因著與蕭祎密談,左右延遲,這是要讓他與太后一起等她嗎!
惱怒之氣越發濃盛,不禁鼻間發出重重一聲哼哧。
他們,究竟在密談什么!是什么樣的大事,竟能讓一貫都沉穩知輕重緩急的皇后連最起碼的尊卑禮儀都不顧!
這樣的疏漏,自他見到她,她就從未有過。
本就性子多疑,此刻皇上腦中,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聯想起來。
正說話,外面內侍扯著嗓子通報:“皇后娘娘駕到!”
一聲尖銳而響亮的唱腔落下,皇后與蕭祎前后腳的進來,兩人皆是滿頭大汗,皇后甚至還有些衣衫不整,發髻凌亂。
皇上瞧著,心頭狐疑就更重了幾分。
沿著舞池,穿過人群,皇后與蕭祎一路行至皇上太后面前,屈膝行禮作揖,皇后先開口,“臣妾有罪,母后的宴席,臣妾竟是來晚了,還望母后陛下降罪。”
皇上眼睛微瞇,眼中一道精光迸出,可這宴席之上,到底還是給了她這六宮之主的面子,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家宴而已。”
太后也跟著笑道:“來了就好,入座吧。”笑意卻是微涼。
顧玉青的好事,太后不想任何人在這里鬧出不愉快,什么話,且等著宮宴散了,有的是時間慢慢追究。
雖是恩寵不算隆盛,但到底也是同床共枕數十年的夫妻,皇上的性子,皇后還算摸得準,他那樣子,分明就是在刻意的壓制著心里的怒火。
嘴角越是扯著笑,眼底的怒氣就越重。
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解釋清楚,皇后只怕,等到宴席散了,就再也沒有機會解釋了。
眉眼微動,不動聲色的朝顧玉青瞥過一眼,恰好迎上顧玉青朝她投來的一抹冷笑,眉毛輕挑,那笑意中,蓄了得意的挑釁,皇后頓時心頭一縮。
顧玉青行事,一貫沉穩內斂,此刻這笑意…
她本就懷疑,顧玉青先行一步,早就將方才發生的事情,挑挑揀揀講了出來告狀,此刻眼見顧玉青看她是這般眼神,這種懷疑就變成了篤定。
如若不然,分明是她與蕭祎雙雙遲到,可皇上與太后,怎么連個原因都不問呢!
這可不是他二人一貫風格,更何況,昨兒太后還當著慧貴妃的面,敲打她一通。
再朝慧貴妃看去,慧貴妃雖是低眉垂眼,狀似面上風平浪靜,可她的嘴角,分明是帶了些弧度的,她分明就是在笑,她在笑什么…而慧貴妃下首的賢妃,更是滿面的幸災樂禍,一副瞧好戲的樣子!
心思翻動,皇后緊緊抿唇,眼底熱淚盈眶而出,滿面泫然欲泣,“陛下,臣妾與祎兒來的晚,實在是有原因,陛下和母后,不要偏聽偏信顧玉青一面之詞啊!”
皇上聞言,頓時蹙眉。
這宴席尚未開始,滿殿坐著妃嬪皇嗣,皇后這是要鬧哪樣…眼底浮上一層陰霾,道:“什么話,等宮宴過后,再說。”語氣已經帶了些許不耐煩。
可這不耐煩,落在皇后眼中,越發覺得,是因著顧玉青告狀,才如此,自然更是不肯,只以帕抹淚,道:“陛下還是聽臣妾說完,也好還臣妾一個清白,臣妾貴為六宮之首,還不想被這尚未進門的兒媳婦冤枉。”
說著,皇后滿面怒色,朝顧玉青看過去,顧玉青卻是不動聲色的挑挑眉,嘴邊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蕭煜轉頭扯了顧玉青的衣袖,以目示意:怎么了?
顧玉青用眼神回他一句:安心看戲。
心有靈犀,得了顧玉青的話,蕭煜身子向后一靠,當真就擺出一副看戲的樣子。
皇上眉頭蹙起,正欲再言,卻是被太后先行一步阻了他,雍容華貴的面上,帶著一些玩味,太后眉眼微動,看著皇后,道:“不妨讓她把話說完。”
皇上一貫孝順,更不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忤逆太后意思,況且,他心頭也的確是疑惑,皇后與蕭祎,到底為何來晚,而皇后口中的,不要偏聽偏信顧玉青一人之言,又是何言?
在他尚未來之前,顧玉青說了什么?
疑心本就重,這樣的思緒縈繞心頭,皇上深吸一口氣,身子向后一靠,以手撐著扶手,半邊身子倚過去,托腮看向皇后,“皇后有何委屈?”
隨著皇上話音兒落下,皇后當即眼中熱淚撲簌簌落下,“臣妾不知,顧玉青究竟是如何詆毀誹謗臣妾,可方才在臣妾寢宮,臣妾卻是當真無心為難苛責她。”
慧貴妃一直低垂的眼瞼漸漸抬起,眼底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其中蘊意,只目光緩緩鎖定在皇后身上,帶著一抹饒有興趣。
她身側的上位,太后娘娘眼底的冷光卻是漸漸凝重,隨著皇后話音兒落下,太后道:“你無心?”
一句問話,問的沒有任何情緒包含其中,可就是這份沉著的冷漠,讓皇后心頭突突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