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一聲怒斥,皇上眼中迸射著冷光,“朕怎么就養了你這樣的兒子!”
蕭鐸心頭一顫,滿面倔強的哀慟,“父皇,兒臣有罪,兒臣領罪,父皇息怒,一切都是兒臣的錯,父皇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這罪…兒臣都認!”
最后一句,卻是說的格外的艱難,一副做出多么大犧牲的樣子,表情決絕,只話音兒落下,轉頭去看顧玉青,卻是另一番說辭。
“你不要以為,本王認下這罪,你們的奸計就能得逞,本王認罪,是不忍心父皇動怒傷身!”
顧玉青冷眼瞧著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蕭鐸,正欲再要說話,聽得外面一陣密仄仄的腳步聲傳來,心頭微動,長而卷翹的羽睫微顫,眼底浮上一抹蕭鐸看不懂的冷光,嘴角勾了笑意,卻并不接蕭鐸的話。
眼見顧玉青不說話,蕭鐸反倒挺了后背,攻勢越發的猛烈,“怎么,顧大小姐怎么不說話了,難不成是心虛了?”
話音尚未落下,御書房沉重的大門就被“咯吱”一聲推開,進來一個白面小內侍,正是那日到赤南侯府傳口諭的內侍,目光飛快的在顧玉青身上滑過,拱手作揖,對皇上道:“陛下,三殿下求見。”
皇上眉頭蹙成疙瘩,滿心不耐煩,“他怎么來了,朕這里沒有功夫,讓他無要緊事,且先回去。”
蕭鐸蕭祎明爭暗斗了許久,眼下蕭鐸事發,蕭祎要巧不巧的在這個時候趕來,難保不是來落井下石的。
心頭重重一聲嘆息,皇上只覺渾身無力,可胸腔內的怒氣又如受驚脫韁的野馬,橫沖直撞,沖的他腦仁都疼。
皇上語畢,內侍溜了跪在地上的蕭鐸一眼,抿著嘴唇說道:“陛下…”
正說話,蕭煜從他背后橫插了進來,“父皇,兒臣回來了。”大大咧咧說著,根本也不管此刻究竟發生著什么,幾步走到方才他落座的地方,啪嗒坐下,半個身子斜倚在扶手上,對跪在地上的蕭鐸,視而不見。
內侍的話就被生生打斷。
蕭煜卻是緩了半口氣,轉頭對皇上說道:“父皇,兒臣方才進來,看見三皇兄在門外立著,他跟前,還立著一個熟人。”
說著,蕭煜眼中一縷似有若無的冷光射向蕭鐸,轉瞬,嘴角勾了笑意,“這熟人,只怕二皇兄一輩子也不想見到。”
蕭鐸立刻炸毛,“你說話注意分寸,他帶來的人,與我又有什么相關!真真是奇了,顧玉青被綁架,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了陸久政,今兒蕭祎帶了個人來,你就一口咬定,他要稟告父皇的事情又與我有關,若說你們不是私下商定好,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
對上蕭煜,蕭鐸怒氣沖沖,語氣格外的錚錚。
蕭煜頓時滿面一副蒙住的樣子,定定瞧著蕭鐸,待他語畢,轉頭朝皇上看去,眼中流轉著委屈,“父皇,二皇兄瘋了吧,兒臣也沒說什么啊,再說,三皇兄帶來的人到底與二皇兄有沒有關系,把人領進來不就知道了,何必要這樣一副吃人的樣子。”
說著,蕭煜翻了蕭鐸一眼,“我又沒惹你。”
做父親的,最不愿見到的事情,當然就是兒子們彼此間手足相殘。
當著自己的面,蕭鐸對蕭煜說話,就能這樣毫不客氣,背地里,還不知怎么樣。
難怪那夜得到消息說蕭煜與顧玉青被山洪截在翠屏山時,他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他這樣,分明心里是對蕭煜有著怨氣恨意的,又怎么會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有危險。
再看蕭鐸,皇上心頭越發的惱怒。
顧玉青不動聲色的略略偏頭,朝著內侍遞了個眼色,內侍會意,吸了口氣,嗲著膽子在蕭煜話音落下后,說道:“陛下,三殿下帶了陸久政來。”
陸久政三個字出口,莫說蕭鐸震驚到瞬間面上血色全無,就連顧玉青都著實意外一場。
陸久政竟然沒死,反倒是落到了蕭祎手中…電光火石間,腦中浮光掠影,顧玉青飛快的回憶那一晚上的事,想要尋出一絲端倪來將整件事與蕭祎扯上關系。
皇上一怔,“陸久政?”目光落在蕭鐸面上的一瞬,拳頭緊捏,怒氣就跟著旺了幾分,“讓他們進來。”
顧玉青心中的疑惑,同樣彌漫在皇上心里,甚至,這一刻,皇上開始有點相信了蕭鐸的辯解。
整件事,若非蕭祎暗中插手,不然,陸久政怎么就到了蕭祎的手中。
隨著木門“咯吱”一聲被開的大展,蕭祎打頭,陸久政緊隨其后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落在他們身上,而顧玉青卻是被御書房門口一張面孔驚得心頭一縮。
那個押著陸久政行至御書房門口的人…分明就是那夜三個黑衣人中,那個至始至終都立在窗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盯著窗外雨勢的那人…他替蕭祎押了陸久政來…
心頭一閃,顧玉青心中疑慮大開。
他原本就是蕭祎安插在蕭鐸跟前的人。
上一世的記憶跟著鋪天蓋地而來,難怪,難怪上一世,每每蕭鐸安排了什么絕密的事情,十有八九蕭祎都能提前做好防御應對,原來蕭鐸那里的消息,早就讓這個被蕭鐸當做肱骨的人送走了。
顧玉青看的真切,背對大門而跪的蕭鐸卻是一無所知,冷眼瞧著已經木然的蕭鐸,顧玉青眼底浮上冷笑,論手腕,蕭鐸終究是比不上蕭祎。
心思劃過,目光不自覺又朝蕭煜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隨著蕭鐸被扳倒,蕭祎的下一個目標,改就是蕭煜了。
一個比蕭鐸陰狠狡詐百倍的人…顧玉青心頭對蕭煜的那份擔心和心疼,紛涌而來。
只是隨著她的目光遙遙看過去,恰好與蕭煜一雙眼睛對住,他的眼底,看向她的,是滿滿的柔情,無論何時何地。
思緒紛飛,實則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轉瞬,蕭祎已經抬腳行至與蕭鐸并肩的地方,頓足行禮,他身后,陸久政面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