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明路的話,顧臻眉頭緊蹙,沉默一瞬,忽的眼底波光微顫,抬眸去看明路,“你確定,二皇子參與其中?”
明路篤定答道:“茍勝德是二皇子跟前的頭等暗衛,若非二皇子下令,一個陸久政怕是指使不動他,不過,也不排除陸久政許以重利引誘,畢竟茍勝德貪婪。”
顧臻點頭,明路所言,也是他所疑惑之處,縱然他也知茍勝德乃蕭鐸之人,可不能以此判斷,這是蕭鐸之意,而非茍勝德私下接的私活。
畢竟,那是個皇子,讓顧臻相信他蕭鐸能對他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顧臻心頭還是有些…
“但是,今日大小姐從赤南侯府一出來,就先后被兩撥人跟蹤,一前一后,我們殿下給大小姐派了暗衛隨身保護,暗衛卻是被后面的那波人重傷,據暗衛頭領回稟,重傷他的人,出手像是天闕手法。”
天闕…
顧臻鼻中發出重重一哼,他當然知道,如今天闕替誰做事!
蕭鐸,還當真是你,很好!一雙鐵拳登時捏的咯吱作響。
“你那些人,有幾個還能打?”顧臻換了話題問道,面上神色卻是冷峻的能將一室的空氣凝住。
明路眼底浮上痛楚,“除了我,沒有了。”
顧臻羽睫輕顫,不禁心頭一動,“受傷這么重?”
行軍打仗多年,像他這樣的將軍,對手下人的看重,早就遠遠超過他自己,眼下那些暗衛雖非他的將士,可到底是因為他的女兒受傷,更何況,那又是蕭煜的人,顧臻心頭怎么能不痛惜。
明路點頭。
在屋頂那一仗,對方人數是他們四五倍,且個個都是高手,天闕子弟,出手又是一貫的很辣兇惡,他們能做到無一死亡的將對方一一斃命,已經不易。
顧臻面容微動,可他一個馳騁沙場的鐵漢,讓他說那些安慰人的話,縱是滿腹滿心都是酸楚和感激,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我這里的藥皆是秘制獨方,戰場上都能保命療傷,藥效奇好,你給他們多用些,不必省著,這藥多得是。”
聞此一言,明路已經就有些鼻子發酸了,不過…明路到底是明路,跟了蕭煜這么些年,他腦里心里首排第一位的,永遠都是蕭煜。
低垂的眸中,眼珠微動,明路吸了吸鼻子,張嘴就道:“得知顧大小姐被人劫持,我們殿下情急之下,險些吐出血來。”
說著,抬眼偷偷覷了顧臻神色一眼,繼續道:“一路從京城奔至這里,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是有多急,方才奴才偶然瞧到,殿下騎得那匹馬,馬屁股被抽的血肉模糊,那可是皇上御賜的閃電勁馬。”
為了彰顯蕭煜的心急,雖話都是實話,明路語氣到底夸張。
一面說,一面偷偷的溜幾眼顧臻。
顧臻聞言,金緊繃著的陰沉面上“噗”的綻出一笑,起身下地,指著明路說道:“你小子!”
說著話,朝外走去。
顧臻猛地起身,嚇的明路臉都白了,還以為自己是弄巧成拙要受顧臻一頓胖揍,結果…眼看顧臻抬腳出門的背影,明路大松一口氣,抬手抹抹額頭一瞬間激出的冷汗,跟了出去。
及至那些受傷的暗衛面前,一眼瞥過他們身上滲血的傷口,顧臻眼角輕顫,吸了口氣,緩緩嘆出,下垂的手掌再次握拳,說道:“有勞諸位,為護小女,受此重傷,我顧臻感激不盡!”
聲音低沉暗啞,仿似被滾燙的砂礫碾過。
這可是堂堂大將軍,赤南侯顧臻啊。
忽聞此言,幾個暗衛驚得連心跳都要停止,想要張口說話,卻發覺,干裂的嘴皮張開,聲音卻是滑不出喉嚨。
這驚喜…太過意外。
等到他們后知后覺終是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哪還有顧臻的影子。
就在顧臻與明路一路尋著蛛絲馬跡去追蕭煜的同時,蕭煜已經快要追到押著顧玉青的那輛馬車。
只是馬車后面坐了兩個黑衣人,二人背靠馬車,面朝后方,警惕的掃視著周圍,蕭煜不敢太過靠前。
之所以能一路絲毫不費周折的追來,全憑那股特殊又霸道的藥味。
“娘的,什么味,一路了,老子嗆得頭都疼!”馬車上,一個長臉黑衣人滿面怨氣,嘟囔道。
他身側,坐著的是個方臉劍眉黑衣人,聞言,吸了吸鼻子,“哪有味道,我怎么聞不見?”說著,又吸了吸鼻子。
長臉黑衣人就道:“你他娘的傷風了好幾日,鼻子里就跟堵了兩坨羊糞似得,能聞見個屁!”一面說,一面抬手在鼻子前揮了揮,似乎是要打散那味道一般。
說著話,前面駕車的黑衣人就道:“是藥味。從那宅子出來就有了。”
后側長臉黑衣人聞言,頓時心口一縮,驚慌翻身而起,嗖的躍起身來,踏著馬車頂箱,縱到前側,坐在駕車黑衣人身側,“你既是知道怎么不早說,萬一有人跟著這味道尋來怎么辦?”
駕車的黑衣人“嗤”的一聲冷笑,嘲蔑道:“就你事兒多!哪有那么夸張,這藥味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朝后努嘴,示意車廂里的顧玉青,“想是身上受了傷,敷了藥粉的緣故。”
“我們離得她近,故而一路聞得到,夜里風大,這點味道,你覺得濃,可被風一吹,早就散了,誰還能尋了這味道跟來不成,快別杞人憂天了!”揚鞭給了馬兒一邊,駕車的黑衣人說道。
長臉黑衣人依舊一臉不安,可細想他的話,又覺得有道理,兀自哼哼兩聲,朝著車廂內又罵罵咧咧幾句,復又起身回到后側。
剛剛落座,就被這嗆鼻子的味道刺激的“阿嚏”一個噴嚏打出,抬手揉揉鼻子,罵道:“娘的,這風也怪,不往前吹往后吹,前面幾乎一點味道沒有,偏偏老子坐的這個地方,味道這么大!”
嘴里雖是罵著,心下那點驚疑卻是散去。
前面沒味道,后面味道大,可不就如他所說那樣!
渾然不覺,在車廂的底部,隨著馬車一路顛簸,有藥粉不斷被灑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