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的窗戶被突起的大風吹得“咯吱”作響,立刻便有丫鬟的腳步聲傳來,想來是為顧玉青關窗戶的。
瞥了一眼桌上的神玉,顧玉青隔著門說道:“不必過來了,我關就好。”
立刻,腳步聲便頓住,有細細的聲音傳進來,“是。”
聽聲音,是彩屏。
彩屏是黃嬤嬤的孫女兒,算不上機靈,卻是老實又忠心。
聽得彩屏又抬腳離開,顧玉青起身下地,汲了鞋走到窗邊,豆大的雨滴卻是已經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窗臺處擺了一盆文竹,被雨水沖擊,本就纖弱柔細的枝條頓時有些經不住,顧玉青伸手將它挪到里面的桌上。
夾著雨氣的大風灌進窗戶,直撲顧玉青面上身上,涼颼颼的冷氣逼的顧玉青不禁打了個冷顫。
天空有閃電劃過,將漆黑的天幕撕開一道口子,分外猙獰。
黃嬤嬤當夜帶著顧玉禾離開京都去豐臺,也是這樣風雨大作的夜晚。
今夜,不知道吉祥能不能順利到達。
窗戶合上,登時雷雨大作的聲音被阻在外面,室內偏黃的燭光閃閃跳躍,顧玉青長吸一口氣幽幽嘆出,在窗邊怔忪片刻,復又轉身回去。
讀到顧玉青心思的神玉說道:“別擔心了,吉祥長得那么討喜,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她無事的。”
“天機”神玉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它說吉祥無事,十有八九便真的是無事了,可顧玉青心下還是不踏實。
就像她從未想過,如意夜探端王府會被伏擊一樣,她不敢肯定,吉祥是不是真的就一路順風。
神玉說罷,見顧玉青沒有接茬,便哼哼幾聲,又道:“今兒烏青村,收獲不小吧!”
神玉明知吉祥此行絕無意外,一定會平安回來,不想顧玉青為了這些壓根不存在的危險瞎操心,故而引出另一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倒不是神玉有多體貼。
實在是顧玉青的三分魂魄被封在它的體內,顧玉青心神不寧,它也好受不到哪去。
聞此,顧玉青眼底波光閃閃,長長的睫毛微微輕顫,喃喃對神玉說道:“你知道我弟弟去哪了嗎?”
神玉頓時悔的腸子都青了。
若說方才顧玉青因為擔心吉祥而心神不寧讓它也跟著不舒服,那此刻顧玉青的心緒簡直攪得它要炸了。
真是…用什么轉移注意力不好,偏偏就提了這個。
自己挖的坑,也怪不著別人。
神玉長嘆一口氣,哀怨的說道:“你是知道的,我不能泄露天機,我只能在恰當的時候給你一些指引。”
顧玉青本也沒有抱太多希望神玉能回答她的問題,故而聞此言也不失望,只是又道:“那你能告訴我,我弟弟還活著嗎?”
顧家養了顧玉禾十年,十年來她錦衣玉食生活優越,那她嫡親的弟弟呢,是死是活,又在何方,過得好嗎?
顧玉禾小時候生病,母親日夜不離的陪伴,倘若弟弟還活著,他生病的時候,有人陪伴他嗎,有人晝夜不離的守著他嗎,有人心疼他為他落淚嗎?
一想到這些,顧玉青心就像是被萬箭刺穿。
顧玉青悲慟的情緒感染了神玉,原本說話陰陽怪氣不是冷嘲就是熱諷的神玉少有的心平氣和,說道:“我只能告訴你,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但答案究竟是什么,我卻不能說。我們上古神物雖然能通曉天地六界,卻也有必須要遵守的規則。”
總之一句話,你問的這些,我不能說。
而我能說的,自然會在合適的時候告訴你。
暴風搖曳樹枝,虬枝擺動,在雨幕中格外的瘆人心魄。
就是在這樣的夜晚,一個不速之客在顧府的角門處“啪啪啪”的用力敲起門來。
青筋凸起的手背可見她力氣用的足,只是在這樣電閃雷鳴的夜里,她的聲音一發出便迅速被湮沒。
大約敲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她正想著要不要干脆翻墻而入的時候,角門突的開了一條縫,有一張不悅的臉探了出來。
這樣的雨夜,任誰半夜被叫醒來開門,只怕心情都不會太好。
正在此時,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劈天而過,照的地上仿如白晝。
借著閃電,小廝一眼看清敲門人的臉,頓時吃驚,“您怎么在這里?”一面說,一面迅速將門大開,吃驚之下,已經困意全無。
來人一身衣裳已經被雨水澆的透濕,顯出略微臃腫的身材,盡管頭上戴了遮雨的雨冒,可這樣肆虐的天氣,這雨冒的作用微乎其微。
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她顧不得擦一把,抬腳直奔內院而去,目光滑過東側院時,帶了仿佛刀鋒一般凌厲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雖然身材略微臃腫,可她步伐卻是矯健輕盈,似乎對顧府格外熟悉一般,漆黑的夜里她走的游刃有余,七拐八拐便直奔桐苑。
見到顧玉青的臥房竟還亮著燈,橘黃的燈光在這樣的夜里總是能讓人安心。
心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不禁心疼。
吉祥不在,如意又病著,此刻在外間伺候的人是彩屏,小姐不睡,她也不敢睡,彩屏正以手托腮,坐在燈前昏昏欲睡,猛地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不禁驚得眼睛大睜,朝門看去。
這種時候,誰來敲門。
怔忪片刻,敲門聲又一次響起的時候,彩屏終于回過神,忙起身去開門。
這樣響亮的敲門聲顯然也驚動了顧玉青,神玉更是倏的就閉口不言了。
“是誰?”顧玉青隔著門問道。
大門“吱”的一聲被打開,彩屏頓時錯愕,急忙閃身讓眼前的人進屋,“天,這樣大的雨怎么就…”
來者卻是打斷彩屏擔憂急切的話,一面朝顧玉青屋內走去,一面問彩屏,“大小姐可是睡了?”
彩屏搖頭,“沒有呢,您這個時候要見大小姐?”上下掃了一眼她還在滴水的衣裳,說道:“好歹要換一身衣裳,不說您這樣要感冒,別過了寒氣給大小姐。”
來者頓時停了步子,正要讓彩屏拿一身衣裳來換上,顧玉青臥房的門“唰”的便被打開。
顧玉青赤腳站在門前,一臉震驚與欣喜。“您怎么這個時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