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沉默的呼喚)》)舽 頭盔的破裂像是總攻的訊號。
在天空盤旋著聯盟天選者,發了瘋一樣向著四號堡壘俯沖,一時間鋪天蓋地全是聯盟天選者的身影,沖鋒的嘯叫聲甚至壓過了爆炸的聲響。數不清聯盟天選者試圖登上四號堡壘,想要將四號堡壘撕成碎片,那場景像極了希區柯克最著名的電影《群鳥》中的經典場景。
站在四號堡壘最高點的白秀秀抬頭仰望,密密麻麻的敵人如成群的禿鷲朝她撲了過來,他們每個人都緊盯著自己,瞳孔里的貪婪閃閃發亮。
洶涌而至的人潮,如同層巒疊嶂的山峰向白秀秀壓了過來,以雷霆萬鈞之勢,看上去聲勢極為駭人。而她的裝甲已傷痕累累,節約能量的緣故,她暫時關閉了大部分系統,周身再無一處閃光。她一動一動的屹立在那里,像是布滿裂痕的陶瓷藝術品,不要說一座山了,即使一根手指,似乎都能將她碾為齏粉。
白秀秀握緊了拳頭,慢慢調整呼吸。周遭沒有了硝煙,卻密布著死亡的氣息,她并不懼怕死亡,她早就認定死亡是她的歸宿,但她不接受就這樣失敗,可擾人的警報聲卻分分秒秒的提醒著她,她距離失敗正進入倒數計時。
“無論如何,都要將四號堡壘送回電磁炮陣。只要等到援兵到來,我們一定能贏。”
白秀秀腦海里有萬般念頭,卻從未曾懷疑過這一點。說是自我安慰也好,說是盲信也好,她一絲一毫都沒有懷疑過只要自己做到了應該做的,成默就一定能拯救太極龍。她不害怕成默做不到,她只害怕自己做不到。如果能夠,她愿意立即身死,去完成這艱巨的任務。這樣死去不會有任何遺憾,反正她早就該付出生命。但現在她必須拖著殘破的軀體堅持下去,去面對數以萬計的敵人。舽 蜂群般的敵人已沖破了能量護盾,數量多到遮蔽了星空和月光,就連風也失去了自由。見護盾失去了作用,白秀秀稍稍浮空,散發著淡淡光輝的龐大護盾向內收縮,仿似氣泡般揮發無形。光輝散去之際,浮在半空的白秀秀展開了寬大修長的雙翼,她屹立其上,那姿態彷如天鵝直沖云霄。
“真理重鐳裂變風暴!”
由上萬片白羽組成鋼鐵雙翼迅速解體,幻化成了數十根白羽鎖鏈,閃耀著各色熒光的白羽鎖鏈如彩帶般環繞著白秀秀,隨著白羽鎖鏈的速度加快她浮到了半空,好似敦煌壁畫中的飛天。
白羽鎖鏈迅速升騰成了閃動著絢爛熒光的漩渦,這漩渦仿佛從四號堡壘上驟然長出來的LED霓虹花。龐然大物般的賽博朋克花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遮蓋住了整座堡壘,沖在最前面的聯盟天選者避之不及,撞在了上面,仿佛撞在了高速旋的螺旋槳上,被擊成了碎片。千奇百怪的碎片被風暴彈射出去,和被卷飛的子彈以及技能,又變成了攻擊聯盟天選者的武器。
天空中的人數實在太多了,面對牛毛般反彈回去的各種玩意,擠在一起的聯盟天選者們根本沒有空間躲避,實力稍差的聯盟天選者即使點亮了光盾,也被純粹的物理攻擊穿得千瘡百孔。人數眾多,反而成為了聯盟天選者的障礙。一時間DNA螺旋變成了LED霓虹花的點綴,與成默所在的天空交相輝映,煞是美麗。
然而載體死亡不足以讓聯盟天選者恐懼,反而白秀秀表現的越是強大,殺死她的誘惑就更為強烈。聯盟天選者們看到不是一位神將,而是一張寫著無限可能的彩票。欲望驅使著聯盟天選者持續不斷的沖入了漩渦般的鎖鏈風暴,即便如同進入了電子絞肉機。
看上去白秀秀占據了優勢,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只有一個人,能量遲早會消耗完,然后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聯盟天選者悍不畏死的向著她沖刺,就是在拼誰能成為那個中頭獎的幸運兒。舽 白秀秀也清楚這一點,可她除了等待能量耗盡的終局,已別無他法,帶四號堡壘回電磁炮陣的任務就是囚禁她的牢籠。時間也變成了殘忍的刑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割在她身上的利刃,要將她千刀萬剮。
熒光漩渦在持續,但范圍在縮小,旋轉的速度也因為涌進來太多人而變得遲緩。已有實力強悍的聯盟天選者沖進了圈內,等著他們是神出鬼沒的鐳射光線,五顏六色的鐳射光將圈內照耀得仿似夜店。聯盟天選者們頂著亂閃的鐳射光,向白秀秀射出技能。還有好幾個實力強大的天選者,甚至都沒有試探,直接發起了沖刺。
飄浮在漩渦中心的白秀秀為了節約能量沒有點亮護盾,微微搖擺以躲避激光,她纖長的身姿在空中搖曳,好似翩翩起舞的舞者。她輕輕揮手,在漩渦中飛旋的鎖鏈分裂了幾條出來,閃電般的捆住了利箭般向她沖過來的聯盟天選者,閃耀著熒光的鎖鏈如蟒蛇一樣纏住了那些天選者,狂暴的將對方絞成了麻花。
不過短短十多秒,就有幾十個聯盟天選者被絞成碎片,可那些聯盟天選者依舊悍不畏死向著她沖鋒。殺死敵人的數字不停的翻滾,早就超過了她既定的目標,她感到了疲憊,連多瞧一眼這數字的興趣都缺乏。越來越多的聯盟天選者突破了鐳裂變漩渦,白羽鎖鏈不再是她的屏障,隨著越來越多聯盟天選者進入內圈,她觸須般的鎖鏈已不夠用了,不得已的情況下高能耗的“死亡之光”被迫登場。
夜店般光怪陸離的內圈被白色光斑照亮,也照亮了千瘡百孔的四號堡壘。她感覺自己已到達了極限,她是刺客,更擅長單體攻擊,就算還有能量,也無法面對如此多數量的聯盟天選者圍攻,此時她就是一根被越上越緊的弦,隨時都有可能繃斷。
恍惚之間她聽到了約翰·克里斯·摩根的譏諷的笑聲,她無暇去想會遭遇什么樣的下場,她仍在思考該如何擺脫困局,還有如果無法擺脫困局,那么她應該怎么辦。
時間對她并不友好,能量在飛速消耗,耳畔能量耗盡的蜂鳴聲,正在逼迫她走入絕望。舽 “能量剩余百分之六,大約十分鐘后您將強制停機。”
系統的聲音冰冷而無情,白秀秀仰頭,聯盟天選者如陰云般密布,絲毫沒有減少,她的心情并沒有起伏,對于生死勝負她已置之度外,便能淡然的決斷“事到如今,只有自爆這一條路可走了,唯有自爆這個群攻技能能拖延足夠多的時間。不知道這是算我第一次自爆還是第二次自爆?無關緊要,反正都不會對戰局產生影響。”
做了決定她立即低頭喊道“劉從書!褚瑞!”
甲板上操縱著機炮的劉從書和褚瑞抬起頭,兩人扛著機炮一邊射擊一邊飛上了瞭望臺,他們的裝甲上布滿了彈孔和激光灼燒的痕跡,頭盔上也有裂隙,隨時會分崩離析的模樣。
白秀秀沒有低頭,操縱著鎖鏈和熒光,機械般的殺戮著蚊蠅般的敵人,“通知全員,進入堡壘內部躲避!”
褚瑞立即應了“是”。
劉從書卻遲疑了一下,在子彈傾瀉的嘶吼中大聲問“那您呢?”大概是機體的某個控件遭受了機械性損壞,他的聲音像是顫抖的電波聲,仿佛機器人在哭泣。舽 “我準備自爆。給你們拖延一點時間,你們一定要堅持到成默過來援助。”
劉從書和褚瑞變了臉色,他們一路跟隨白秀秀從三號堡壘到四號堡壘,知道發生在陳院長身上的事情,清楚神將自爆意味著長時間的無法激活載體,唯有身死,才能夠讓另外的人繼承神將之位。
“自爆?您這是.....”
“又不是第一次了......”白秀秀打斷了劉從書,她操控著白羽鎖鏈和閃電,不斷的擊殺著敵人,殘留的碎片和DNA螺旋在天空如落英繽紛,“沒必要大驚小怪。”
劉從書朝著天空射擊的同時轉頭看了一眼白秀秀從容的面孔,咬了咬嘴唇大聲說“白神將,您離開四號堡壘吧!現在走還來得及。”
性格耿直的褚瑞說得更為直接,“對!白神將,就算成默能脫困,也打不過第一神將,您不能自爆,您回到電磁炮陣,至少還能組織人員有序撤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不。”白秀秀一向穩定的手因此而抽搐了幾下,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也無法接受下屬不信任成默,這比讓她死還難受,“我不會離開四號堡壘,我必須完成任務,無論付出怎么樣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劉從書和褚瑞心急如焚,卻不知如何勸解。
這時幾道電光擊穿了瞭望臺的地板,熔化了劉從書手中的機炮,他低頭望去,隨著風暴的縮小,敵人已登上了四號堡壘,占據了船頭和船尾,正向著他們射擊。他將手臂變幻成狙擊槍,向著下方點射,“白神將,自爆是最糟糕的選擇,即使有援兵恐怕也難以抵抗如此多的聯盟天選者。”
褚瑞在彈鏈與光雨中抬頭,他的眼睛里閃著淚光,“白神將,我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自爆改變不了結局,援兵來了也改變不了結局。你還是趕快離開,讓我們來執行爆破四號堡壘的計劃吧!”
白秀秀觀察了一下局勢,子彈和激光愈發的密集,甲板之上比天空的形勢更惡劣,已經發生了接觸戰,金鐵交鳴的碰撞之聲在快速增多。包圍了四號堡壘的聯盟天選者仿似會飛的喪尸,從四面八方圍攏,想要登上四號堡壘。
“能量剩余百分之四!”毫無情緒的警告聲再次于顱腔內回蕩,這聲音卻顯得如此冰冷,正將她所剩無幾的時間一點點凍結。
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她沒有辦法繼續說服劉從書和褚瑞,便急聲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和成默,為什么義無反顧的跟我走到這里呢?”她稍稍放緩了語氣,“我說過,我想要活下去,我比你們更想要活下去,希望你們能相信我一樣,相信成默,堅定的......”
陡然間,兩道藏在槍林彈雨中的細微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劉從書和褚瑞。提醒已來不及了,這速度絕非普通技能,更不是一般天選者能抵擋的,白秀秀知道只有自己能反應過來,她點亮光盾,身形猛的下沉,攔在了劉從書和褚瑞前面。舽 細針般的白光毫無阻礙的穿透了能量盾,一左一右擊中了白秀秀雙肩。她麻痹的身體被巨大的慣性沖擊得向后仰了一下,痛感直擊大腦,幸虧只是一瞬,神將的傷害百分比免疫讓她沒有當場暴斃。
“白神將!”
“白神將!”
“我沒事!”白秀秀穩住了身形,低頭瞥了眼,肩部防護力極高的聚合納米碳化硅冒出了白煙,皸裂的聲響在隆隆的爆炸聲中格外清脆。
約翰·克里斯·摩根的聲音在雜亂的人群中時隱時現,“答應我,白女士,可不要這樣輕易的逃走!我們之間還有好多好多甜言蜜語沒有說.....”
白秀秀沒有理會約翰·克里斯·摩根,她甚至沒有尋找他,而是艱難的控制鎖鏈,不斷的擊毀那些想要靠近的聯盟天選者,并頭也不回的對劉從書和褚瑞說道“快走!堅守四號艦等待援助,這是命令。”
約翰·克里斯·摩根反倒是從距離白秀秀幾百米的空中現了身,他翕動著翅膀,雙手抱胸,像蜂鳥般懸停在半空中俯瞰著白秀秀,有些無趣的說道“你的能量還剩多少?百分之三還是百分之二?”他舔了舔嘴唇,打了個響指,興致勃勃的說,“可憐的白神將,難道您又黔驢技窮,只能自爆了嗎?我猜的對不對?”舽 白秀秀昂起頭,繼續操控著白羽鎖鏈和鐳射光展開屠殺,笑容滿面的說道“既然知道還不趕緊滾!要是不滾的話,我保證你這頭禽獸會得到應有的報應。”
約翰·克里斯·摩根笑了笑,“我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可以死,急什么啊?而且白女士,別這么抬舉我,我就是條狗,還是條人見人嫌的野狗,現在連神將都不是的了,還怕得到什么報應呢?”沒等白秀秀回答,他又饒有興致的說,“我并不是要勸降,事到如今我們之間今天必須得有人倒下。不過我很好奇,為什么您這樣固執的求死,好好活著當一個神將,不夠快活嗎?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美好的事情,你抬頭看,星空、月亮、云朵......本來我們應該是在棕櫚樹下,躺在沙灘上,沐浴著霞光,端著一杯香氣四溢的龍舌蘭,擁抱著愛人柔軟的身體。而不是在這里,在漆黑的海上,在硝煙中,將對方推入地獄。大家都是天選者,我真不明白你們太極龍為什么要如此固執的挑戰現有的秩序?為什么明知道贏不了,還要冥頑不靈的選擇戰火。”他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您可以不回答。但回答的話,應該能幫你爭取一點恢復能量的時間。哪怕只有一兩分鐘,可在此時此刻都很珍貴,不是嗎?”
白秀秀緘默了幾秒,隨后才平靜的說“你去參觀過你們的大都會博物館嗎?”
“我?大概是高中的時候,學校組織藝術課的課外活動參觀過。門票好像是二十五美金一張,有點貴,不過我們亞美麗加的學生參觀的話,可以免費,大概是因為沒花錢的緣故吧,我沒怎么認真看,就覺得里面很壯觀,很宏偉。我對歷史不怎么感興趣,你知道的,我們沒什么歷史,但有趣的是我們擁有的歷史文物是最多的,更有趣的是,我們還可以通過展覽別人的歷史賺錢....”
白秀秀冷冷的說“由此可見你們有多不要臉。”
約翰·克里斯·摩根為所謂的笑了兩聲,“難道那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華夏文物?”
白秀秀冷冷的說“值得一提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多到我都知道該從哪里說起。有從廣勝寺的墻壁上剝離下來的巨幅壁畫《藥師經變》,雖歷經七百年滄海桑田,仍飄逸而瑰麗,攝人魂魄,散發著神秘雅致的東方美。有堪比古希臘雕塑的遼代三彩羅漢像,這樣的佛像全世界共存十一尊,卻沒有一尊在我們的博物館。有北宋皇帝宋徽宗的《五色鸚鵡圖》,宋徽宗并不是位出色的皇帝,卻是位杰出的藝術家。尤其是當我進入廟宇展廳,被深深的震撼了,屋頂用的是氣勢恢宏的明代雕龍藻井和清代平棋,高曠遼遠宛如宇宙星空。與之相對應的正面墻壁是元代《熾盛光佛佛會圖》壁畫,那恢弘廣袤的宗教遙想完全不輸米開朗基羅的《創世紀》。而在這幅壁畫之前,端坐著的則是《水月觀音像》,他孤獨的坐在那里,超然物外又緘默無言.....那個瞬間,我看到了我們華夏五千年的歷史,從巔峰到谷底,從輝煌到流離。知道么?它們本不該在那里 約翰·克里斯·摩根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膀,“沒必要說得那么深沉,不就是拿了些除了好看沒什么用處的古董嗎?可我們帶給了你們自由和文明。”
白秀秀冷笑,瞬間收起白羽鎖鏈,暴風般旋轉的鎖鏈在回歸途中,拉著熒光快速穿透了眾多聯盟天選者的身體。四號堡壘上方的天空亮起一片DNA螺旋,各種碎片如雪般紛紛揚揚,她重新張開了傷痕斑駁的白色羽翼,用暴風雪般凜冽的聲音說道“你們這些強盜,根本就不懂,那些被你們虜掠走的,才是我們的文明和尊嚴。不論你們用什么名義美化戰爭,自由、皿煮、人全.....不論你如何渲染你們的敵人多么邪惡、無知且愚昧,讓他們成為人類公敵。不論你們如何聲張自己是正義的執行者,發動戰爭只是為了維護和平。不論你們拍多少電影,美化自己,浪漫化戰爭。你們.......你們依然是強盜,戰爭仍然是戰爭......那些在槍林彈雨下死去的生命,仍舊是生命。不論你們再怎么精心裝飾歷史,也沒辦法讓被迫承受戰火的一方,變成施暴者!而你們所謂的自由和文明,為什么印第安人沒有感受到?為什么巴樂斯坦人沒有感受到?為什么廣袤的非洲大陸沒有感受到?那是因為,今天,我們所擁有的自由和文明根本不是你們賜予的!是我們兩千萬先輩用鮮血和生命爭取來的!”她自四號堡壘的瞭望臺上再次飛起,姿態優雅又高傲的說道,“這就是我現在仍堅持站在這里的理由!”
這聲音在數萬人面前振聾發聵,一時間就連漫天光點都變得稀疏。
“真是愚蠢的驕傲.....”約翰·克里斯·摩根搖了搖頭,“不會有什么事情比活著走向未來更重要。”
白秀秀抬頭看向了天空,剛剛被白羽鎖鏈清空的區域再次被聯盟天選者填滿,她心如止水,稍稍浮起,準備隱入“時空裂隙”,用自爆來爭取時間,“活著當然很重要,可活著不應該是人生目標。我們人類只有在找到活著之外的意義時,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正的.....活著。”
“那也得先活著......”
“總有事情比生命更重要!”舽 約翰·克里斯·摩根抬手摸了摸下巴,“大概這就是文明的沖突吧!”他似乎并沒有阻止白秀秀自爆的意思,反而飛的更高,“那就讓我們來看看究竟誰更強大!”
約翰·克里斯·摩根的話語彷如信號,那些重新匯聚的聯盟天選者,發動了更為瘋狂的攻勢,漫天人潮如驚濤駭浪自天空向著四號堡壘涌了過來。
白秀秀啟動了動力裝置,就在RCE系統紫色的脈沖噴流從引擎中噴出的一霎,引擎受損的蜂鳴警報尖銳的響了起來,她心中一驚,立即看向了約翰·克里斯·摩根,卻發現對方也正驚訝萬分的盯著她。她低頭,看向了胸口,一把紅色的激光劍穿透了她的冷核聚變引擎,于藍色的熒光中明滅不定。
那激光劍的制式她無比熟悉,是屬于他們太極龍的紅色信仰。
白秀秀回頭,劉從書沾染著些許血跡的破損面孔出現在她的瞳孔之中,他沖著她微笑了一下,眉宇之間凝結著不知道死亡為何物的平淡神情。
“教官!您必須活著,只要您活著,太極龍的旗幟就永遠不會倒下!”
劉從書不疾不徐的抽出了紅色信仰,白秀秀的身體變得輕飄飄,像是落入了冰冷的海水中,那是載體死亡成為DNA螺旋的糟糕感覺。舽 “劉從書!你.......”
“教官,一定.....一定要帶著勝利回去!”
劉從書沒有再看白秀秀,他點亮了護盾,舉起了“紅色信仰”沖天而起,他頂著萬千火雨,如同一枚冉冉升起的紅色照明彈。海風搖蕩著破敗的旗幟,廣袤深沉的大海波浪緩緩起伏如在夢寐。那宏大的光映照著天空和海面,將一枚頎長的紅色投射在粼粼波光之上,如一線火焰在肆意燃燒,在瘋狂滋長,朝著晦暗的天際。
白秀秀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燦爛的紅色,直到紅色的光芒沖入了鴉群般的聯盟天選者之中,瞬間點燃了尚處在深宵中的NF之海。
在回歸本體的剎那,她在蕩漾不定的電波聲中,聽到了一個遙遠且模糊的聲音“我已完成自爆!感覺良好.....祖國萬歲!”
她急切的起身,卻一頭撞在了堅硬的蓋板,“嗡”整個大腦都在顫抖,她重新躺倒在行者中,幾乎昏迷。額頭上有溫熱的液體緩緩留下,她胡亂擦拭了一下,顫著手按開了行者艙蓋,艱難的從行者中坐了起來。恰好船艙的高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啪!”舽 她不知道這一刻為什么偌大的戰場為何如此寂靜,就像是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一樣,才會讓槍聲如此清晰。
“XX們!X和XX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將先行一步!”
這低沉有力的聲音屬于褚瑞。
“XXXXXXX萬歲!我們必將英雄般的回到祖國的懷抱!”
白秀秀心弦顫動,她打開了滿是雜音的隊伍通訊頻道,大喊道“褚瑞少效,我命令你停止你魯莽的行為,原地待命!”
通訊頻道里只有茫茫的噪音干擾,偶爾穿插著幾句模糊不清的對白,白秀秀慌忙跳出了行者,跌跌撞撞的沖出門口,守衛在門口的海士向她敬禮,她來不及回應,沿著走廊向著盡頭涂著紅色油漆的舷梯跑去,那油漆今天是如此之紅,紅得像被鮮血染紅了一樣。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在狹窄逼仄的長廊走回蕩,宛如狂亂失序的心跳。
也不知道是風浪太大的緣故,還是爆炸的緣故,燈光和船都像是在搖晃。又或者整個世界都在搖晃。登上舷梯時,她被突然的巨浪沖擊到站立不穩,慌亂中她抓住了樓梯扶手,穩住身形的那一秒,她下意識的朝著觀察窗望去,被海水暈染到氤氳的玻璃之外,聯盟天選者短時間內再次匯集,如密布的烏云,烏云之下又有一抹紅色光芒在冉冉升起,被咸澀的海水暈染成了一幅彩色畫卷,那畫卷仿佛描畫著永不會凋落的火紅的旗幟。舽 “報告教官,我已無法終止行動,請諸位向著勝利前進!重復,請向著勝利前進!”
緊接著,是一聲悠遠浩大的鳴響,天搖海動,一團熾烈的光球再次于四號堡壘的上空出現,將黑沉沉的天空打開了一道裂縫,白秀秀仿佛看見了一顆頑強的種子從搏動的心臟中破殼而出,那是一種無法被剪劉的意志,假如你不是華夏人,你永遠不會明白......龍的傳人、屈原李杜、萬里長城、雖遠必誅,三國志、精忠報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岳陽樓記、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齊天大圣、天子守國門,故宮、金陵慘案、紅星、英雄紀念碑......所有這些寫滿了竹簡、紙張、石碑的華麗的、樸素的、痛苦的、榮耀的、黑暗的、光明的.....字句,經過漫長的不可思議的流傳,經過了長久的飄蕩、珍藏、衰弱、復興.....穿越漫長斑駁的歲月,最終融入了我們的魂魄,構成了我們的底色。
哪怕你讀得懂漢字,但你不是華夏人,必定無法體會那從血脈中生長出來的綿延了五千年的情節。就像不懂華夏人的常常說我們沒有信仰,懂得華夏人的會說華夏人的信仰是自己的祖先。可他們不知道我們為什么不敬鬼神,敬祖先。那是因為父母為孩子犧牲是理所當然的,老師為學生犧牲是理所當然的,年長者為年幼者犧牲是理所當然的,男人為女人犧牲是理所當然的,士兵為群眾犧牲是理所當然的,有知者為無知者犧牲是理所當然的,先輩為后代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華夏人就是靠著這種犧牲走到了今天。
也許......
也許,沒有什么人種比華夏人更熱衷于犧牲了,這種犧牲潛移默化,這無關姓名、無關階層,讓死亡成為了崇高偉大的祭典,而在那祭壇之上燃點的是世世代代祖祖輩輩傳遞下來的火焰,接過火炬的我們并不全部是我們,我們的祖先全部都棲息在我們的身體里,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信仰。
白秀秀原本以為她不會再落淚,類似的犧牲發生的太多了,可她的眼眸中還是有什么東西奪眶而出,無法止歇 直到——
世界再次被染紅了。
她仿佛聽見有人說真美呀!
她也覺得很美。
美得像是——祖國大地開滿了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