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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序之東(4)

熊貓書庫    反叛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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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東南部,肯特郡,鄧杰內斯角。

  作為英格蘭唯一被指定為沙漠的地方,這個在大不列顛島東南部凸起的三角形礫石海岬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塊奇異的土地不僅有廣袤的天空和不羈的海風,還有荒漠般的海灘和渺無人煙的鳥類禁獵區。

  傍晚時分稀疏的星河就已經懸掛于天穹之上,冬季的星空顯得格外高遠,海風掠過高聳的電線桿,給人一種極度荒蕪的感覺。此時一輛奔馳cls在鄧杰內斯角的公路上疾馳,車燈像是在黑暗中探照的手電,驚起無數的飛鳥,就像發現了闖入了被時間遺棄的世界一角,來到了末日之土的不速之客。

  藍色的奔馳轎跑拐過一個弧形的長彎,車燈掃過了一棟被遺棄的房屋,顏復寧能清楚的看見黑色的清漆和明黃的窗戶,房屋邊還殘留著一艘破舊漁船的骸骨。當燈光掃過時,畫面就像《A國恐怖故事》里的鏡頭,這恐怖片的氣氛叫普通人會毛骨悚然,但對于顏復寧來說,這里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無論是那詭譎迷人的光線,還是異次元般的氛圍。

  正在開車的馮茜茜似乎也感受到了鄧杰內斯角的詭異,像是想要尋求安慰般的用英文說道:“馬上就到肯特小鎮了。”

  顏復寧點了點頭,并沒有回應。此刻他正操縱戴了屏蔽戒指的載體駕駛著那輛屬于瓊斯律師的老款捷豹去往塔丘,以此制造自己還逗留在倫敦的假象。

  因為離開倫敦的道路都設置了盤查的關卡,加上他操縱載體的同時根本沒辦法開車,逼不得已顏復寧只能選擇一個既近且遠的人來幫助自己。而這個關頭能夠幫助自己的人首先必須排除的就是外國人,其次就必須排除過于親近的人,那么答案所剩無幾,唯一合適的毫無疑問就是馮茜茜。顏復寧只能給馮茜茜打了電話,如他所料馮茜茜連什么事都沒有問,就匆匆趕了過來。開著車掩護他出了倫敦城直奔鄧杰內斯角。

  此時已經進入了荒蕪貧瘠渺無人煙之地,戴著面具的顏復寧對馮茜茜愛理不理,這讓她有點緊張,她抓著方向盤,稍稍弓著身子,盯著在燈光下筆直到像是沒有盡頭的路,心中直發顫。

  馮茜茜心中忐忑之際,一段迷幻的旋律響了起來:“你輕輕一個吻......”

  突如其來的音樂在寂靜中炸響將馮茜茜嚇了一跳,她仿佛看見了車燈照耀不到的邊際,出現了什么什么攔路的人影。幻覺讓馮茜茜慌張的連忙踩下剎車,銳利的剎車聲在空曠寂寥的鄧杰內斯角顯得格外刺耳,讓人驚懼。

  顏復寧轉頭看向了檔桿位置的手機箱,馮茜茜的手機正在里面瘋狂震動,他主動伸手拿了起來,看了一眼上面寫的是不是“姐姐”而是貞貞,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茜茜,千萬不要跟你姐姐說我和你在一起,就說你在逛街.....”

  “......我瘋狂體會,氣氛開始升溫,危險又迷人,I

  在迷離醉人的歌聲中馮茜茜手忙腳亂的將車停在路邊,才從顏復寧手中接過手機,清了清嗓子她按了接聽。

  “茜茜在干什么?怎么這么晚才接電話?”

  “哦.....”馮茜茜看了顏復寧一眼,才鎮定的說道,“我在逛街呢!這不是年末打折季嗎?看看有什么能撿漏。”

  “一個人?”

  “本來想約小純的,但她忙著畢業答辯,就算了.....”

  “哦.....那你的呢?準備的怎么樣了?”

  “這不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換下腦子。”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馮貞貞才開口說道:“那個.....你有沒有聽誰說過顏復寧的行蹤?”

  “寧哥?”馮茜茜再次看向了顏復寧,“沒有啊!怎么了?”

  “有個留學生群里在傳他出了事......”

  顏復寧虛了下眼睛,緊緊的盯著馮茜茜。

  馮茜茜的一口氣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急切的問:“什么事情?”

  “有人說他下午好像也在碎片大廈,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回,我真怕他出什么意外......”

  馮貞貞松了口氣,“姐,別瞎想,他關機不回電話不是經常的事情么?放心吧!寧哥不會出事的......”

  馮貞貞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說:“但愿吧!”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約好了元旦見面,馮茜茜掛了電話,轉頭凝視著顏復寧嚴肅的說:“寧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你要偽裝成另外一個人,還要在出倫敦的時候躲在后備箱里?”

  顏復寧先是和馮茜茜對視了一眼,隨后像是躲避她的視線一般垂下了眼簾,于是他的視線便朝下移了移。落在了馮茜茜的脖頸上。即便是寒冷的冬季,馮茜茜穿的也不多,那件略厚的Burberry呢子大衣放在后座,此時身上只剩下一件酒紅色的緊身高領毛衣。那細密的針織紋路包裹著白皙的脖子,襯得馮茜茜的脖頸愈發細長雪白,如同天鵝。

  他的手再次按在了那條堅韌的鋼絲皮帶上,剛剛就是用它來結束了瓊斯律師的生命。它不僅結實異常,皮帶扣還能發出令人麻痹的電流,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的必備良物。這并不是太極龍配發的裝備,是顏復寧自己一手制作打造的。

  實際上顏復寧對皮帶有種他人不為所知的偏執,在讀高一時他就差點用皮帶勒死過一個猥瑣至極的變態。那個時候顏亦童已經是小有名氣的COSER,經常就有人在微博上用言語騷擾她,這種事情遇多了也沒有什么,畢竟這個世界上的爛人那么多,尤其是在互聯網上,脫掉面具人人都有可能暴露出邪惡的一面,遇到了拉黑就完事。

  但其中一個人特別無恥,他不只是不停的申請小號用言語騷擾顏亦童,還反復發給顏亦童自己對著她照片XXX的視頻,這可直接把顏亦童給嚇哭了。顏復寧知道這件事以后,立刻反向搜索了一下這個人的微博和貼吧,結果發現這個變態不僅騷擾顏亦童,還PS了很多顏亦童以及其他COSER的露骨照片賣給其他人。當顏復寧看到那些惡心的畫面時怒火中燒,可他知道法律無法制裁這些無恥之徒,就算能夠制裁,力度也十分有限。

  因此他決定自己動手。

  顏復寧并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先是加了這個變態建的群,他也不常說話,大半年時間都是觀察他們在聊些什么,當逐漸了解變態的各種情況,還知道他經常在各大漫展上流竄,偷拍COSER照片時。顏復寧心中就漸漸生出了一個完美的計劃。考慮了諸多因素之后,他把解決這個變態的地點定在了羊城。

  羊城每年都會舉辦三次“螢火蟲漫展”,是華南地區最具規模和人氣的動漫展。去年他就帶著顏亦童去參加過夏季的螢火蟲漫展。為了把變態吸引過來,顏復寧讓顏亦童在微博上發布了自己會去參加“螢火蟲漫展”的預告,并會出變態很喜歡的“狂三”的COS。果不其然,變態上鉤,自己在群里就說了會去螢火蟲漫展,還約了人線下面基。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八月份,羊城的天氣還沒有星城炎熱,他和顏亦童、付遠卓等一眾動漫社的小伙伴來到了羊城,他們住在了威斯汀酒店,而變態則住在了便宜的如家。他原本已經構思好了完美的殺人方案,然而在那天夜里跟蹤變態和一群狼友面基之后,發現變態一個人醉醺醺的走回酒店,他就認為那些完美計劃根本不需要實施。

  在那個他恨之入骨的變態搖搖晃晃的走過一條無人的巷道時,顏復寧鼓足了勇氣,戴好橡膠手套突然就沖了上去,他用那條GUCCI紅綠皮帶套在變態的脖子上,飛快的將身材瘦小的變態拖進了漆黑的巷道。他不顧一切的緊緊的勒住皮帶,直到對方無力掙扎。整個過程快的超乎他的想象,也順利的不可思議。他在勒死變態之后,還是有點緊張,大概是聽到了汽車行駛的聲音,他匆忙的拿走了變態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相機、手機和一些現金,偽裝成了搶劫的樣子,才快速的繞過了這條路上的幾個監控離開了現場。

  在那之后,他每天都有關注新聞,羊城電視臺的,網絡上的,卻沒有聽到任何消息。沒過兩天,那個變態竟再次出現在群里,說自己大難不死,在羊城被人搶劫,幸虧被人及時發現送去醫院救回了一命,現在警察正在調查案件。

  這讓潛伏在群里的他有些隱約的不安,不過幸運的是沒多久那個變態竟自己在醫院跳樓了......

  馮茜茜凝望著顏復寧那張陌生的臉孔,愈發惶恐,她低聲問:“寧哥,你為什么不說話?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啊?”

  顏復寧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望向了車窗外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這里離他要到的地方已經不遠了,馮茜茜也把車停了下來,此時是個不錯的時機。對于殺死馮茜茜顏復寧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只是想到馮茜茜是顏亦童的閨蜜,他一直有所猶豫。

  馮茜茜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情真意切又焦急萬分的注視著姐姐的前男友,自己的心上人,等待著他開口說出難言之隱。

  “雖然殺了她是最穩妥的方式,可要是童童知道馮茜茜死了應該會很傷心吧?她連家里的那只惹人討厭的狗生病了都哭的要死要活的,怎么可能會不傷心呢?如果知道了還是我殺死了馮茜茜,還不知道會多難過....可是萬一馮茜茜被紅獅的人找到,走漏了我的消息,那我就必死無疑了.....”

  這樣的想法讓顏復寧不得不罔顧自己的安全,冒險用別的方式解決可能被出賣的難題。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去賭,無論是主動或者被動,只要馮茜茜說出了他的行蹤他必死無疑。

  可自己的生命危險和顏亦童的淚水比起來,實在是無足輕重。他又想起了顏亦童的囑托,說在倫敦要他多多照顧馮茜茜,顏復寧決定放棄殺死馮茜茜的想法,他回過頭來看向了馮茜茜,用一種憂傷聲音低喚:“茜茜......這件事說來話長......”

  “寧哥,你慢慢說,我愿意聽。”

  顏復寧這才正眼觀察了下馮茜茜,她的穿著很顯然是有精心設計過,不過妝容稍微隨意了點,只是在臉上撲了點粉,畫了下眉毛和眼線,再涂了口紅而已。不像以前見面那般精致。這自然是出來的太匆忙的緣故。

  說起來顏復寧自從和馮貞貞分手以后,就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馮茜茜和馮貞貞兩姐妹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去年元旦的湘南留學生聚會。但他們之間的聯系并不算少,畢竟大家都同時在好幾個群里,加上顏復寧這個人社交能力滿級,幾乎所有女生和他分手之后,都依然認為他是朋友,甚至還有女生即便分手了,還愿意和他保持親密關系。更奇特的是,顏復寧在英倫屬于名副其實的“海王之王”,可無論在男生還是女生之中,他的風評都很好。

  顏復寧也清楚付遠卓一直喜歡馮茜茜,而馮茜茜喜歡自己,對此他心知肚明卻從不開口打破馮茜茜的幻想,不過他也沒有給過馮茜茜接近自己的機會。他覺得自己也許早就想過有一天,可以利用這一點,才在剛才沒多猶豫就選擇了馮茜茜幫助自己。

  “剛才你姐姐不是打電話說我在碎片大廈嗎?”顏復寧低聲說,“她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剛剛從碎片大廈跑出來......”

  “什么?”馮茜茜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你真的在碎片大廈恐襲的現場?”

  顏復寧點了點頭,他苦笑了一下說:“沒錯。”

  馮茜茜顫聲問:“你.....你不會和碎片大廈恐怖襲擊有關系吧?”

  “茜茜,不是你想的那樣,”顏復寧搖了搖頭,“我不是恐怖份子,我去碎片大廈是去激活休眠者......”

  “什么‘休眠者’?”

  “我們間諜用的術語,指潛伏在另一國家的間諜,平時正常生活,不開展任何間諜活動,直到被激活。”

  “你的意思是你是間諜??”馮茜茜的驚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是的,”顏復寧聳了聳肩膀,微笑了一下說,“聽起來是不是像是個三流騙局.....”

  馮茜茜搖了搖頭,“別人我不知道,但寧哥不可能撒這樣的慌。”

  “我想童童應該跟你說過我高一的時候去參加少年班面試的事情,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被作為一名間諜培養,無論是來英格蘭還是就讀帝國理工,都不是我自己的選擇......”顏復寧說謊從不需要提前打草稿,只要開了一個頭,就會有源源不斷連貫的謊言傾瀉而出。對顏復寧而言,這是作為一個間諜的基本功。

  謊言是空氣,是水,這個世界沒有謊言會瞬間爆炸。

  “........這些年我在英格蘭每日都過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你們都以為我擅長交際,喜歡參加派對,實際上不是,我都是逼不得已而已。今天我去碎片大廈是因為有‘鼴鼠’出賣了我,而我手里又掌握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渠道,不得已只能去碎片大廈激活休眠者,用他的犧牲,來換取我的離開.......”顏復寧無奈的苦笑,“《007》那樣的生活只是電影的臆想,《無間道》才是真實的我們,每次詢問‘保險絲’,什么時候能夠結束任務回國,每次的回答都是叫你再堅持一下,暫時還缺不了你,明明說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都快十年了.....”(鼴鼠:指內奸;保險絲:指中間聯絡人,在間諜和控制人之間為安全而使用的中間人。控制人為資深情報官員)

  聽到顏復寧說出自我解嘲的說出那句《無間道》里名言,馮茜茜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最終滿腔情誼化作了濃濃的憐憫和愛意,她忍不住抬手輕撫了一下顏復寧的臉頰,輕聲說:“真是辛苦你了,寧哥。我一直不知道你承受著這么大的壓力......”

  顏復寧知道自己的人設是馮茜茜這樣的富家女絕對無法抵抗的,只要馮茜茜能聽他話做,那么他就不用殺死她,于是他莊嚴的說道:“為國盡力,都是應該的。”

  馮茜茜愈發感動,“寧哥,我能為你做什么,你盡管說,我也是華夏人,也是華夏的一份子,義不容辭.......”

  “等下你送我到肯特鎮旁的海灘就趕快離開,回到倫敦之后,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有關我的事情,也不要告訴你姐姐,自己找個恰當的理由離開英格蘭,馬上回國....”顏復寧嚴肅的說,“真的一天都不要耽誤。”

  馮茜茜點了點頭,“那你呢?你怎么離開英格蘭?”

  顏復寧笑了笑說:“你不用管我,我有辦法。”

  “好的.....”馮茜茜重新掛擋,這一次她的表情有種難以形容的凝重與堅決。

  (BGM——《“陷落美好滿溢溫柔”》,歌手:Slitmy7)

  奔馳轎跑再次于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疾馳,顏復寧也沒有再說話,他眺望著前方,在遠光燈下,鄧杰內斯角的公路有如幽冥之路般沒有盡頭。然而他在泛著流光的擋風玻璃中似乎能看到載體那邊傳來的影像,就像他正駕車行駛在流光溢彩的泰晤士河畔,兩側都是威嚴的古舊建筑,這給人一種極大的割裂感。

  又過了半個小時,奔馳抵達了海岸邊,公路旁是一條長長的鐵路軌道,鐵路的那一邊是深藍色的英吉利海峽,大海的呼吸聲就從這里響徹荒涼無垠的沙礫地。

  顏復寧借著遠光燈看到了泛白的浪潮,“到了。”

  “這里?”馮茜茜萬分不解。

  顏復寧點了點頭,他指了指遠處淡淡的燈火說道:“那邊就是肯特鎮,已經沒多遠了,你送我到這里就趕快回去。”

  馮茜茜輕輕踩下了剎車,奔馳轎跑那流線型的身體逐漸慢了下來,直至停在了路邊。

  “我拿了東西,你就馬上回倫敦,一分鐘都不要耽誤,不管買不買的到回華夏的機票,避開五眼聯盟的國家,先離開英格蘭再說。”顏復寧鄭重的叮嚀道,“我真不是開玩笑或者逗你玩,切記,切記。”

  馮茜茜抓住顏復寧的手憂心忡忡的問:“那你不會有什么事情吧?”

  “你不用擔心我,”顏復寧抓緊了馮茜茜的手,不輕不重的捏了兩下,“我雖然不是007,但也不是陳永仁。”

  馮茜茜欲言又止的凝眸,顏復寧卻不想耽誤時間,他不經意的松開馮茜茜的手,轉身去開車門,卻聽見馮茜茜低聲喊到:“寧哥.......”

  顏復寧厭煩這種婆婆媽媽的情節,卻不得不轉身微笑,柔聲問道:“怎么了?茜茜。”

  “寧哥,當年你為什么和我姐姐在一起?你是真心喜歡她嗎?”

  顏復寧盯著馮茜茜的眼睛,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流露出一種傷感,“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想欺騙你。”

  顏復寧的回答給了馮茜茜無限的遐想空間,在封閉的靜謐空間中顏復寧甚至能聽到馮茜茜那急促的心跳,她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抓住了顏復寧的胳膊,顫聲說道:“顏復寧,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你......”

  “你也不應該這樣說。”顏復寧撇過頭刻意的避開馮茜茜的視線,他低聲嘆息,像是唱情歌的布魯斯男歌手,嗓音就像是生銹的齒輪,陰郁、悠揚、婉轉又包含著不用敘述的悲傷。

  “我怕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馮茜茜晶瑩的眼淚像是閃亮的鉆石,一顆顆的沿著臉頰向下滾。

  “茜茜,我是你姐姐的前男友,你是我哥們的前女友......”顏復寧抬手溫柔的擦拭著馮茜茜的淚水,“可到最后我還是忍不住給你打了電話,也許是我只想信任你,也許是我還想再見見你。但不管怎么說,我們不該有什么.....”

  “寧哥,我真的......”

  馮茜茜的話說到一半,就變換成了甜美的喘息聲,像是一首傷感的情歌演奏到了輕松愉快的間奏。

  顏復寧親吻了她。隨后他堅決的抽離,打開了車門站在冷風呼嘯的車外,用一種遺憾的語調說道:“茜茜,快離開,忘了我吧。”

  他關上車門走到了后備箱,從里面提出了一個箱子,還有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是馮茜茜給他買的治療燒傷的藥膏。他提著箱子沿著公里向著遠處的燈火走去,沒有回頭,直到聽到引擎聲遠去,顏復寧才轉身看向了車尾燈,等那抹紅色的流光被黑夜徹底吞沒,他提著箱子走下了公路,跨過了鐵軌,來到了海灘上。

  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顏復寧便打開了密碼箱,看上去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干式潛水服。但實際上這是“太極龍”專門為顏復寧訂做的鯊魚皮游泳衣,它不僅能提升浮力減少阻力,還可以保護體溫并減少游進中的肌肉振動和能量損耗。不僅如此,它還配備有一個呼吸面罩,在緊急情況下,它可以幫助使用者潛泳四十五分鐘到一個小時。

  是的,顏復寧打算借助這套名為“暗鯊”的裝備游過英吉利海峽。雖然說英吉利海峽最狹窄的多佛爾海峽只有34公里寬,已經有非常多的人游泳橫渡過了,但那些人不僅穿了保溫泳衣,還全程有船跟著,中途還能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完全是在安全有保證的情況下。假如說想要在游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游過去仍然是困難重重。況且鄧杰內斯角距離法蘭西的歐丹岡還遠15公里,達到了49公里。

  當然,顏復寧也不是毫無把握的孤注一擲,實際游泳訓練不僅是他的日常,他還已經借助“暗鯊”,在鄧杰內斯角完成了三次橫渡。只是那三次都有人陪同,不過還是差點出了事故。主要是英吉利海峽的水流太快,水溫低,浪還高,水生動物也多。其中一次要不是有船只保護,他差點就要被鯊魚攻擊至死。還有一次領航員不提醒的情況下,他偏離了預訂航道三四公里之遠,最后差點就沒能完成橫渡。

  眼下不是情況過于緊急,顏復寧絕對不會想要用如此危險的方式,逃離英格蘭。

  顏復寧半跪在潮濕冰冷的鵝卵石海灘上,他從箱子里拿出面罩,思索了一下,便先卸掉了覆蓋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疊好,收進貼身的內袋中。接著他打開了塑料袋,開始給自己燒焦的半張臉涂抹藥膏。

  海浪澎湃的聲響如大地的脈搏,劇烈的風聲恍如蒼穹的呼吸。漆黑的海浪沖刷著鵝卵石灘,留下泛白的泡沫。

  世界既安靜又喧嘩。

  就在顏復寧脫掉外套,準備穿上“暗鯊”之時,背后響起了一個聲音“寧哥”,緊接著是高跟鞋敲擊著光滑的鵝卵石,發出了細碎的悅耳“嘩嘩”聲,“你難道打算游過去?你是不是瘋了......”

  顏復寧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寒冷,他沒有轉身,只是站了起來,沉聲說道:“我不是叫你趕快離開嗎?”

  馮茜茜喘息著沖到了海灘上,從后背緊緊的抱住了他,她將臉貼在他的背心哽咽著低聲說:“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眼淚打濕了顏復寧的襯衣,“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顏復寧低頭看了海灘上那些光滑的鵝卵石,還有馮茜茜撫在他胸膛上的那雙溫熱纖手,以及那根帶電擊功能的鋼絲皮。海風中彌漫著冷冷的腥咸味,不時有冰冷的水沫落在他的臉上,更增添了寒意。他推下扶在他胸膛上的那雙柔軟的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口氣,轉身看向了馮茜茜,冷聲說:“即使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馮茜茜猛然間看到顏復寧那張可怖的臉龐,情不自禁的退后了好幾步,她就像喝醉了酒般跌坐在鵝卵石灘涂上,臉上凝固著毛骨悚然的表情。她睜大眼睛,手和腿都在顫抖,像是隨時準備逃跑。

  “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墳墓,用來埋葬所愛的人。”顏復寧走向了馮茜茜,喃喃自語,“你已經埋葬我了嗎?”

  月光淩淩,四周一片靜謐。

  顏復寧脫下了皮帶,在他背后是幽暗似深淵的潮汐。

  在香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元旦,2024年1月1日,希施和兩個來自沙利文的手下先行前往華夏尚海為成默打前站,而成默和雅典娜則在香江又等待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直到收到了希施傳來的消息,說是查到了顏復寧為什么出事的原因。

  希施將“黑死病”震撼人心的研究成果告訴成默之后,成默趕緊讓雅典娜登上網站查詢了一下實驗報告。在雅典娜研讀過實驗報告之后,將詳細的內容講解給了成默聽。事實上這次“黑死病”在“上帝基因”上所取得的突破超過了成默的想象。

  雅典娜倒是覺得理所當然。在閱讀完“實驗報告”之后,雅典娜說只要人類愿意接受基因改造,從此之后饑荒和疾病都不再是問題。書桌前的雅典娜直接斷言:“人類將展開一個全新的時代”。

  成默卻沉默了好一會,才扶著椅背有些沮喪的說:“不,這恰恰不是個好消息,這是個不能夠再壞的消息,實際上全球糧食產量足以養活120億人口,然而每天還有10萬人死于饑餓。為什么?不是因為糧食不足,而是世界范圍內農業自由貿易制度造成的資源分配不均衡,光是A國的糧食產量就足夠供七十億人生存,但是從糧食生產到進出口到世界各地,這些決定權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他們以自由交易之名,剝奪著本土貧窮的勞動力。所以饑餓問題的本質完全不是食物緊缺,而是絕大多數的資源只集中在少數人的身上。所以‘黑死病’的這項研究不是在迎來新時代,而是在迎來全球天選者對它的圍剿.....”

  “這樣啊.......”雅典娜關掉了“黑死病”的網頁很是無所謂的說,“反正從各項數據上來說,基因改造還不如修煉《律法之書》。”

  成默搖了搖頭,“《律法之書》太難修煉,還不穩定,基因改造穩定多了,更何況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生物和機器人相結合嗎?當下的科技對機械肢體和器官最大的限制就是能量問題,如果先對人類進行基因改造,然后再進行機械改造,那普通人能不能理解那些艱深的技能,就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理論上確實可行。”雅典娜說,“只要愿意接受改造,人的壽命可以延續很長,因為大腦的衰老速度比身體的衰老速度要慢很多。不過基因改造加機械化的人數無限增多的話,就會面臨一個能量分配和優先級的問題。還有,天上的量子衛星以及那個不知道的能量供給中心能不能撐得住......”

  說到能量成默不由的想起了他在“阿斯加德遺跡之地”看見過的《智慧之書》,于是成默問道:“對了,我記得你們德洛姆家不是有一本傳家寶《智慧之書》嗎?我這里也有一本,但可惜沒在手邊,被人帶到華夏去了。我記得在遺跡之地里,安娜對我說過《智慧之書》記載的是有關能量的奧妙......”

  “你哪里也有一本?這本書我經常在我母親書房看到......”雅典娜很是驚訝,“我記得我母親送我走的那天,書桌上就是擺的這本書,但上面記錄的文字沒有人能看懂。”

  “是一本深棕色皮革封面畫著六芒星的羊皮卷。”

  “外觀是一樣的。”雅典娜皺眉,“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巴黎的一個舊書市場。”成默嘆了口氣,“可惜那個攤主在我過去后的第二天就死了。”

  “怎么會呢?”

  “你母親.....怎么失蹤的?”

  “我不知道,我父親查過一段時間,沒有查到任何消息。”

  “會不會和《智慧之書》有關?”

  “也許吧。”

  “我叫希施找人調查一下,可能《智慧之書》就是找到你母親失蹤的原因的突破口。”

  雅典娜面色變得冷峻,“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傷害了我的母親,我一定砍掉他全家的腦袋.......”

  成默無言笑了一下說:“你怎么對砍腦袋這么執著?”

  雅典娜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擊殺載體的時候,普攻砍腦袋殺傷力最強。”

  “好吧!”成默聳了聳肩膀,“總之,星門是絕對不能接受這個技術被其他國家掌握的,其次出于共同利益的緣故五眼聯盟也不會希望這項技術被其他國家掌握。而對于大多數天選者和中立國家來說,這項技術掌握在‘黑死病’手中,不擴散出去是最優解.....”成默轉頭眺望著北方,“而對星門和五眼聯盟來說,最差的結果就是被太極龍得到這項技術。”他低聲說,“所以我說,‘黑死病’必滅無疑。”

  雅典娜不以為然的說:“也得看尼布甲尼撒那個老頭答應不答應啊。”

  “尼布甲尼撒這么強?”

  雅典娜神色凝重的說:“他是唯二我認為自己不成為神將沒辦法穩贏的人。”

  “還有一個是大衛·洛克菲勒?”

  雅典娜點頭,“他我確實也贏不了。以本體的強度可能撐不過五分鐘......”

  成默倒抽一口涼氣,他清楚即便是雅典娜的本體,只恢復了一半的實力都強到離譜,絕對能夠穩居天榜第一,但她居然說撐不過五分鐘,只能苦笑一聲說:“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他們才不是怪物,”雅典娜回頭凝視著成默認真的說,“你才是怪物,我的小怪物......”

  成默低頭俯瞰雅典娜,她就像精靈一樣,那頭長長的金發是泛波的月光,她藍色的眸子是藍色的旋渦中閃爍的星辰,這么美麗的可人兒正坐在椅子上凝望著他,如同在眺望歸家的燈火。

  還需要說什么呢?

  他覺得什么也不需要說,應該付諸于親吻。

  于是他撐著桌子低下了頭,可剛剛探頭下去,就被雅典娜推住了下巴,她撇過頭去嚴肅的說道:“今天還沒有到練習時間。”

  “啊”被拒之懷抱之外的成默仰天長嘆,“那天不是計劃之外的意外接觸也很有效果嗎?”

  “可后面你又來了兩次意外的接觸,完全沒有效果啊!”

  成默咬牙切齒的說:“那是因為太過意外,完全沒有醞釀情緒。”

  雅典娜不解的說:“你練習之前就不能醞釀情緒。”

  “不......不......”成默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就像是龍卷風,它突如其來,但你又能觀測的到.....”

  雅典娜將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

  “清新自然,毫不做作。”成默拍了下巴掌,“就像是你和拿破侖七世怎么都不來電,那是因為拿破侖七世太過刻意了,而我們兩個的感情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龍卷風.....”

  雅典娜睜大眼睛還是很茫然的說:“清新什么意思?順其自然什么意思?水到渠成是什么意思?”

  成默口干舌燥了半天,跟雅典娜解釋了她不懂的詞和成語,然后發現跟雅典娜還是解釋不通,他想了想數學好像都是按部就班的解題,只能翻了個白眼坐在了沙發上,放棄似的說道:“好吧!好吧!我們按訓練走......”

  雅典娜抬眼看了下床頭的時鐘,“快到時間了,你可以先提起醞釀一下情緒,然后準時開始牽我的手.....”

  成默苦笑了一下說道:“今天我們能休息一天嗎?明天我們就去華夏了。”

  “好!”雅典娜點頭,她也不問成默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提前前往華夏。只是敲擊空格鍵,點亮已經休眠的屏幕,握住鼠標點出“律法之書修煉報告”,認真的打下日期,并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擊出了中文“請假”兩個字。

  成默哭笑不得,但看著雅典娜嚴肅的側臉又覺得這樣的單純,真是令人愈發沉淪。他閉了下眼簾,輕聲問:“你真不在乎‘黑死病’被毀滅?”

  雅典娜頭也不抬的說:“你在乎,我就在乎。”

  成默輕笑,他再次忍不住從背后想要抱住雅典娜,感知敏銳的雅典娜立刻站了起來,輕盈的轉身推住成默的胸膛,“還沒有到修煉時間,再說你已經請假啦......”

  “我又改變主意了。”成默眨了眨眼睛,“現在我又想修煉了,先牽手十分鐘,再擁抱十分鐘......”

  雅典娜蹙了蹙眉頭,指了指電腦屏幕,“可我已經打了‘請假’兩個字。”

  成默撐著椅背,探著身子點了兩下退格鍵,在雅典娜耳邊輕聲說:“刪掉就是.....”

  “那也得還等七分二十一秒才到十二點。”

  成默稍稍起身,注視著雅典娜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等,多久都等.....”

  時間在兩人的眼波流轉中悄然流逝,窗外的維多利亞港籠罩在月色之中,他們在高樓之巔靜靜的互相凝望,在港島到九龍,尖沙咀到天星碼頭那璀璨明亮的燈火之中,直到七分鐘二十一秒之后,成默關掉了房間里的燈。

  世間的一切便在低吟的黑暗中隱去。

  第二天下午,成默和雅典娜在下午來到了香江國際機場,手持希斯為他們準備好的德意志護照,準備乘坐下午五點前往首都機場的飛機。

  等待登機時,成默和雅典娜百無聊賴的逛著書店,成默想要購買科學刊物,因此自然在英文區。而雅典娜則想要練好中文,于是在中文區瞎逛。來到了雜志柜,成默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最新的《science》,因為圣誕休假,這是2024年的第一期。

  成默拿著雜志到收銀臺準備付款,就聽見門邊的女售貨員對用港普對雅典娜說道:“小姐,是想要買學習中文的書嗎?”

  雅典娜比女售貨員還要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隨便看看。”

  “您好漂亮。”

  雅典娜瞥了女售貨員一眼,“你不該夸我中文好嗎?”

  “抱歉.....”女售貨員微微鞠了一躬,“主要是您太漂亮了!”

  雅典娜沒有說話,翻了一下被擺在最顯眼位置的小說。

  女售貨員連忙介紹道:“這是去年的銷量的冠軍《時序之東》,是大陸第一本寫天選者的小說.....”她微笑了一下說,“賣的非常火,聽說還會改編成電視劇,作者是南溪。”

  成默聽到“天選者”三個字,扭頭看了一眼,只見中文區那邊貼著一張巨大海報,海報上是一個左臉戴著眼鏡面無表情,右臉卻沒有戴眼鏡勾著唇角在笑的詭異年輕人。在他的右眼里還有清楚的以銜尾蛇做表面的表盤。

  而在那張臉的下面是四個飄逸的四個字《時序之東》。

  (抱歉,這幾天感冒了,寫的比較吃力,請大家原諒更新的不多,另外,西姐已經出現了,我并沒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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