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歐羅巴執行委員會副主席、歐羅巴對外行動署的署長,拿破侖七世的親信克洛特·蓋昂率先走出了會議室,他先和雅典警方的代表圓圓胖胖的卡米尼斯握了握手,面無表情的目送他離去之后,才扶了下圓框的金屬眼鏡,低頭瀏覽皮埃爾遞過來的會議紀。
會議紀要上的文字簡陋的令人心酸,雙方幾乎沒有談上幾句就不歡而散,除了有關海德拉的資料,能夠記錄的東西實在太少。
希臘官方只派了一個雅典警察署署長卡米尼斯來談判,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會理會歐羅巴執行委員會、歐羅巴警察聯署和國際刑警的聯合逼宮了。
深秋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會議紀要上,克洛特·蓋昂掃了一眼卡米尼斯剛才在會議上的發言,看到最后一句:“那就沒得談,我建議你們應該去烏克蘭追查源頭,而不是在我們雅典搗亂。”
卡米尼斯不耐煩的表情歷歷在目,克洛特·蓋昂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想要通過輿論脅迫希臘官方配合似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克洛特·蓋昂滾動了一下喉頭,掏出簽字筆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名字,隨后抬起雙手揉了揉太陽穴。
在拿破侖七世手下做事,收獲和壓力同樣巨大,拿破侖七世是典型的英雄式領導,視權如命,決策專制。下達的命令需要下屬不折不扣的完成,完不成的重罰,完成的或者能夠超額完成的會給予高額的回報。
追查“瘟疫之主”的行動中,克洛特·蓋昂就已經失手了一次,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讓拿破侖七世十分不快。雖然拿破侖七世表面上還安慰了他,但克洛特·蓋昂知道自己這一次不能再完成不了任務,自己肯定會被排除出拿破侖七世的領導團隊。
這讓克洛特·蓋昂備受壓力。
皮埃爾看出來了自己的上司心情并不是很好,他本不該觸霉頭,可事情進行到了這個份上,逃避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于是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現在怎么辦?盡管現在輿論逼的很緊,可希臘官方還是不太愿意配合我們,畢竟這事關幾十萬人的生計,現在依賴海德拉生活的貧民據他們估算至少有七十多萬人,不只是地下生意,整個海德拉貧民窟還提供了希臘大約百分之四十的手工藝品,百分之六十的皮革制品、百分之三十的紡織品.......除了這些,居住在海德拉的貧民還為出租車行業、烤肉店以及大量的服務行業提供了廉價的勞動力.....這些人大部分都沒有國籍,如果要強行清剿,對于希臘官方來說是個會造成社會動蕩的大麻煩,相比之下三十幾個未成年人遭受的苦難又算什么?”
皮埃爾直指問題的核心,克洛特·蓋昂不由的皺起了眉頭,“沒別的,就是要錢,可以現在歐羅巴聯盟的狀況,哪里拿的出錢給希臘?”
皮埃爾嘆息了一聲說:“還不是一點錢,想當年我們清理加萊叢林一個上萬人的貧民窟都花了上千萬歐元,海德拉的體量可是加萊叢林的幾十萬倍......希臘要開口要個一百億歐的無條件援助,實在算不上過分......”
“一百億歐?”克洛特·蓋昂冷哼了一聲,“你看今天卡米尼斯的態度是只要一百億歐的打算嗎?”
皮埃爾攤了下手,低聲說:“那怎么辦?拿不出錢來,就算輿論鬧的再兇,希臘官方也不會對海德拉動手的。”
“我先跟神將閣下說看看希臘官方的態度,看看神將閣下究竟打算付出多大代價來推動這件事.......”
遣散了一眾下屬,克洛特·蓋昂一個人出了酒店,沿著公路朝不遠處租住的別墅走去。因為預計居住的時間會很久,他們以歐羅巴行動署的名義租下了一套別墅,這套別墅可不只是他一個人住,因為經費并不算充足,好幾個人和他住在一起。
十月雅典的涼風習習,克洛特·蓋昂裹緊了圍巾,腦子里開始梳理整件事情。
實際上克洛特·蓋昂心里清楚拿破侖七世說一不二,肯定不會就此退縮,對于拿破侖七世來說,摧毀歐羅巴大陸上的黑死病勢力搞錢只是表象,他的終極目的是建立像“太極龍”這樣真正隸屬于國家的天選者組織。
說的更赤果果一點,拿破侖七世排除萬難一定要清剿黑死病就是為了擴權,當下的歐羅巴天選者組織,像是法蘭西鳶尾花,雖說是頂著國家名義的天選者組織,但全都是由議員們和其親屬組成,他們的烏洛波洛斯是世襲傳承,因此鳶尾花對于個人的約束力非常無力。
拿破侖七世想要指揮這些世襲的官老爺簡直比登天還難,下達一個命令先爭執半個月再說。而拿破侖七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如臂使指的天選者組織。
因此打掉“黑死病”就成了一個必然的選項,但對于德意志和希臘來說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希臘。
克洛特·蓋昂對此心知肚明,希臘官方有恃無恐,還如此怠慢也是基于此。歐羅巴的上層人士對歐羅巴的現狀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巴黎恐襲”和“克里斯欽菲爾德戰役”之后的歐羅巴依舊處于一盤散沙的狀態,涉及到各方的利益分配和責任承擔,內部的分歧依舊很大,想要整合成一體矛盾仍然深重。如果不是拿破侖七世有神將的名義,網絡上還十分得人心,現在的歐羅巴聯盟也許已經分崩離析。
盡管拿破侖七世在民間威望空前,還打掉了不少的資本家幫助舊貴族奪了權,可拿破侖七世想建設歐羅巴特色的新歐羅巴就觸碰了太多人的利益。
目前拿破侖七世能夠掌握的也只有以玫瑰十字會成員為主的歐羅巴執行委員會和歐羅巴對外行動署。
能夠決定歐羅巴前途的歐羅巴議會、歐羅巴理事會和歐羅巴央行,支持和反對拿破侖七世的人半斤八兩。如果拿破侖七世強行想要推動自己的計劃上馬,涉及如此大一筆錢的補償,投票不通過的可能性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法蘭西國內因為“巴黎恐襲”讓拿破侖七世贏得了巨大的威望,這讓拿破侖七世有能力說服議會承擔大部分支出,可“巴黎恐襲”讓法蘭西的財政赤字進一步擴大,法蘭西財政部根本就沒有錢,這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放到克洛特·蓋昂身上,那就是他不是不想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在他的權限之內,沒有這個可能性。對此希臘官方也門清,因此即便他掛著“歐羅巴執行委員會副主席和歐羅巴對外行動署署長”的狗牌子,希臘官方也只是派了個雅典警察署署長卡米尼斯來和他碰面而已。
心有所思的克洛特·蓋昂回到別墅后還斟酌了許久,直到想清楚清剿“九頭蛇”確實力有未逮,才掏出了衛星電話撥通了拿破侖七世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老管家莫里斯,說明自己有事情要匯報之后,等待了片刻,克洛特·蓋昂聽見了拿破侖七世的聲音。
那個男人的聲音始終是如此篤定,讓克洛特·蓋昂不由的產生了一種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他的感覺。可針對“海德拉”的計劃怎么看都是空中樓閣,不提實力強大的第二神將“尼布甲尼撒”,就連掃平“海德拉”的第一道門檻——希臘官方,他們都很難搞定。
沒有希臘官方的同意,想要剿滅黑死病在歐羅巴最大的犯罪組織九頭蛇,平推“海德拉”無異于癡人說夢。
簡短的問候之后,克洛特·蓋昂嚴肅的說道:“殿下,雅典方面只是派了警察署署長卡米尼斯來和我談,看樣子雅典方面的意思是把事件局限在案件的偵破上,找幾個替罪羊平息一下輿論就算了。”
“那他們對待你的態度怎么樣?”
“這個......”克洛特·蓋昂苦笑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是很好,卡米尼斯差不多是把那些登了“黑死病和三十多洛麗塔人偶”的報紙甩在了我的臉上,指責我們是在利用‘歐羅巴警察聯署’和‘國際刑警組織’在搞事情......總共也沒有談幾分鐘,卡米尼斯就說可以查案,但要主導權在他們,我們只能協助調查,我表示不同意,他就嘲笑我們,說我們應該去烏克蘭找源頭,沒必要在雅典浪費時間,然后就起身就走了.......”
“嗯”
拿破侖七世并沒有表現出憤怒和意外,只是沒有太多情緒的長吟了一聲,克洛特·蓋昂閉上了眼睛,他的內心在反復掙扎之后,才低聲說道:“也許我們在輿論上給雅典方面的壓力還不夠,得想辦法激起更多人的關注、同情和義憤才行......”
“說吧,你有什么想法。”
克洛特·蓋昂沉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氣將違背自己意愿的想法說了出來,“也許,我們可以弄一些受害者的視頻和照片上去,雖然有些違背道德,會對那些受害者造成更大的心理創傷,也會暴露......”
“克洛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對付‘黑死病’這樣的殘忍血腥的犯罪組織沒必要去跟他們講什么程序正義,又或者人權隱私,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你完全可以這樣做。”
“好的,我明白了,殿下。”
“不,你還不明白,想看看洗衣粉和白頭盔,你需要的不只是幾張照片和煽情的文字,你還需要完整的證據鏈以及權威的又有煽動力的發言人。”電話那端的拿破侖七世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些,本不該我來教你。”
克洛德·蓋昂汗如雨下,低聲說道:“感謝您的教誨。”
“我認識一個非常擅長拍攝紀錄片的導演,他能夠準確的把握大眾的機點,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等拍完了,我會幫你推一推。”
“可光從輿論方面給雅典方面施加壓力似乎還遠遠不夠,解決不了海德拉的幾十萬難民的安置問題,雅典方面肯定還是不會全力配合。”
“如果讓‘海德拉’變成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呢?你得從這方面想想辦法......”
克洛特·蓋昂有些驚愕的問:“您的意思是?”
“找到‘九頭蛇’的敵人或者朋友,不要管他是誰,你得清楚他們才是最了解‘九頭蛇’的,你得多借助外部的力量,而不是光想著靠我,靠內部的力量來推動事情的發展。”
如果說拍紀錄片只是擦邊球的話,那和其他的犯罪組織合作,對于克洛特·蓋昂就相當的突破底線了,他想起自己的底線似乎一再的被拿破侖七世拉低,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就像當初他選擇背叛菲利普神將一樣。
克洛特·蓋昂下意識的低聲說道:“抱歉,殿下。”
拿破侖七世像是窺破了他內心的游移不定,淡淡的說道:“不要說抱歉,克洛德,我知道你還沒有從以前的角色轉換過來,你得記住,你現在擔任的已經不再是歐宇安全聯席會的事務官,而是歐羅巴執委會副主席以及行動署署長,你要站在一個官員的角度去思考問題,而不是站在天選者的角度,歐羅巴整體的利益高于一切,所以,不要太迂腐了克洛特,放下你心中的道德枷鎖......解決像‘黑死病’這樣的人類毒瘤,你就只能以毒攻毒,只要我們的目的是正確的,那么使用什么手段無關緊要,在關鍵的時刻更需要你這樣的人站出來,為那些無辜的人們擔荷黑暗。”
克洛特·蓋昂又一次被拿破侖七世說服了,每次他覺得自己正走在不那么光明的路上時,拿破侖七世總能用一番慷慨激昂的肺腑之言讓他覺得前面就是黎明。
“是,殿下,屬下一定竭盡全力。”
拿破侖七世掛了電話,將手機遞給莫里斯,搖了搖頭說:“這個克洛特,實在太軟弱了,辦事總是推一下才能動一下,沒了方向就會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缺乏成為將軍的決斷力......要不是實在沒人用了,他又是一個好控制的人,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莫里斯接過手機之后,像是思考了一下才說道:“也許您應該派巴斯蒂安去協助克洛特先生,克洛特先生行事雖然沉穩,但不夠果決,巴斯蒂安性格是沖動了一點,不過敢打敢拼,剛好能和克洛特先生中和一下。”
“我明白,莫里斯,你是希望我能多給家臣們一些鍛煉的機會,我也知道他們也躍躍欲試,但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候。”
說著拿破侖七世沿著長廊朝花園里的小廳走去,莫里斯沉默著跟在拿破侖七世背后。
和剛才會客廳窗外的凄風苦雨不一樣,長廊外的花園里一派春光明媚,冬季花園是歐羅巴貴族莊園的標志之一。園藝生活、珍稀植物收藏,一度是1719世紀歐洲貴族階層最時髦的愛好,為了在冬季欣賞到珍寶一樣美麗的花卉和職務,歐羅巴人設計了玻璃溫室。每逢冬季降臨,花朵盛開,綠植遍地,充滿異域風情的溫暖空間,就成為了頂級歐羅巴貴族的避寒天堂。
眼下的這座“冬季花園”就是十九世紀的產物,雖然年代久遠,但保存的十分完好,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肯定不復當年的那種震撼,但華美與恢弘仍然歷久彌新。高大的棕櫚樹直沖玻璃穹頂,翠綠的芭蕉和天堂鳥相映成趣,熱帶植物的風情與歐式的大理石雕像噴泉形成了鮮明的對撞,調和了自然的鬼斧神工與人類的鬼斧神工,形成了一種別致的美。
花園的玻璃小廳也是鮮明的法式文藝復興風格,白色九宮格玻璃窗豎到了清透的玻璃穹頂,倘若有陽光的話,想必這里定是金燦燦的一片,是個絕佳的喝下午茶的地方。
可惜今天天氣陰郁,只能由頭頂的太陽燈提供照明,燈光的效果遠不如陽光,可也將整個小廳照的美如宮闕。
此時此刻一個相貌周正,穿著黑色正裝的年輕男子正悠閑自得的坐在白色的大理石和木雕做出的華麗茶幾旁,他整個人都陷在棕色的皮沙發里,端著純白色的骨瓷茶杯,裊裊的熱氣正緩緩的在燈光下升騰。
拿破侖七世走進了茶幾邊,莫里斯為他挪動了一下沙發,拿破侖七世優雅的坐了下來,瞧了眼滿桌顏色鮮艷的法式點心全都沒有動過,微笑了一下說道:“盧卡斯,莫非是點心不合胃口?”
“不,不,尊敬的殿下,我就像那些蝴蝶,被花園的美麗所吸引,忘記了這些可口的食物罷了。”
拿破侖七世撇頭看了眼園中有幾只珍惜的彩蝶在花朵間撲棱著翅膀,太陽燈、文殊蘭、非洲菊,和那些艷麗的蝴蝶營造出了一副春光明媚的景象,但眼下真真切切就是凜冬時節。拿破侖七世笑了笑說道:“雖然說到了交通便利的新時代,無論是老錢還是新錢都喜歡購買一個島嶼,但我還是喜歡這種不那么天然的景觀,這讓我能產生一種‘與天斗其樂無窮’的感覺......”
joy’,我知道這句話,來自華國教員的《奮斗自勉》,這種浩瀚的氣魄也只有有數的偉人能說的出來,就像拿破侖皇帝也曾說過:在我的字典中,沒有‘不可能’這樣的字眼.....”
拿破侖七世笑了笑說道:“這些話也就是有偉業的先輩們,能夠說,有資格說,像我們這樣一事無成的后輩,只能感嘆前人的豪邁與自信。”
被拿破侖七世稱作“盧卡斯”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用一種尊崇又不卑不亢的語氣說道:“殿下實在太謙虛了,作為第一個不靠‘傳承’拿下神將之位的天選者,您也是真正值得敬佩的強者。”
拿破侖七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我原本以為成為了‘神將’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就能快意恩仇,卻沒有料到卻被‘神將’這個名頭束縛的更緊。”拿破侖七世嘆了口氣,低聲說,“事到如今,歐羅巴內部的斗爭愈發激烈,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保持原狀更好......”
盧卡斯也分不清拿破侖七世的頹廢語氣是真情實意還是有裝的成分,不過這無關緊要,他趕緊關切的問道:“不知道殿下遇到了什么心煩的事情?”
拿破侖七世輕輕的搖頭,示意沒什么事,隨后說道:“對了,你上次給我‘伊甸園’照片和資料的事情,我都還沒有感謝你......”
盧卡斯擺了擺手,“殿下,幾張照片而已,你非要送我那么貴重的禮物,我怎么能收?你這樣說,實在是太看不起我盧卡斯了。”
拿破侖七世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可是把你當成了好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可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盧卡斯的表情變的凝重了起來,他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說起來,我確實有點事情想和殿下好好聊聊。”
拿破侖七世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認真的凝視著盧卡斯。
“您應該清楚‘沙利文’是我的家族旗下的調查公司,順便在里世界販賣情報,但實際上我和我的家族還有另外一重身份......”盧卡斯停頓了一下,與拿破侖七世對視的同時一臉嚴肅的低聲說,“我的家族并不是表面上所號稱的科斯塔家族,而是沙克斯家族,黑死病的沙克斯家族,而我是黑死病七十二魔神中的第四十四位——沙克斯。”
拿破侖七世稍微張了張嘴,做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神態,不過分的震驚,也沒有過分的不以為然。實際上他的內心確實相當的意外,沙利文和益普索是全球最大兩家咨詢調查公司,也是里世界最大的情報商,沙利文的總部在A國紐約,而益普索的總部則在巴黎。
之前為了提防信息被收集,拿破侖七世基本都是找的沙利文購買情報,一來二去就和沙利文的總裁盧卡斯·羅伯特·科斯塔認識了,前幾年還透過盧卡斯獲得了一些關于“伊甸園”的信息,黑死病的人出賣“伊甸園”的信息怎么能叫拿破侖七世不吃驚。
拿破侖七世表面很是平和,心里卻倒抽了一口涼氣,“盧卡斯,這個消息確實挺令我意外的,不過更叫我吃驚的是,你這個時候會來上門找我。”
盧卡斯舉了下手,笑著說:“殿下,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想要為您和自由市場和海德拉媾和的意思,我是收到了你想要運作一部紀錄片選上奧斯卡才過來的。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一部有關‘黑死病’的紀錄片吧?”
拿破侖七世并不清楚盧卡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他清楚盧卡斯既然敢只身前來,肯定是對他有利,于是他淡淡的說道:“那就說看看,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好好聊聊......”
“大多數人對我們黑死病內部的架構和運作機制都不太了解,我們‘黑死病七十二魔神’說起來有點多,但實際上分散到世界各地就十分稀少了。有些對我們黑死病一知半解的人會誤會我們‘七十二魔神’是七十二個世家,但實際不然,我們‘黑死病七十二魔神’不認人,只認面具和烏洛波洛斯......”
“只認面具......和烏洛波洛斯?”這血腥殘酷的規則令拿破侖七世心驚,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里世界最原始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規則”嗎?拿破侖七世隨即釋然,示意盧卡斯繼續。
“是的。好比我沙克斯家族傳承的面具是魚臉面具。烏洛波洛斯上也刻有屬于我們沙克斯家族的符號,不過其實‘沙克斯家族’這個名號并不看血統,只要誰能奪得魚臉面具和刻有沙克斯家族符號的烏洛波洛斯,誰就能夠使用‘沙克斯’這個名號,繼承‘七十二魔神’第四十四的位置,并掌握沙克斯家族所擁有的資源......也就是說誰能殺了我,還能拿走屬于我的魚臉面具和我的烏洛波洛斯,誰就是沙克斯家族的主人,這甚至都不用通過‘王’的許可......”
“‘王’是尼布甲尼撒?”拿破侖七世不由自主的問。
盧卡斯低頭,肅穆的說:“是的,我們不能直呼王的名諱,要么稱呼他為晨星之主,要么稱他為王。”
“按照你這么說尼布甲尼撒沒有人事權,對黑死病的掌控力應該不夠強才對?怎么我覺得你提起這個名字,都心存敬畏?”
“怎么說.......我們黑死病內部實際上也處在互相競爭的態勢,每年我們這些七十二魔神都要向王交上一筆數額巨大的會費。能夠完成任務的,就基本免除了被淘汰的厄運,完不成的會被直接剝奪七十二魔神的名號,被其他人取代,但完成了任務也不意味著高枕無憂,如果排名靠后的人愿意多繳納一定數額的會費,就能夠挑戰排名靠前的魔神......”
拿破侖七世搖了搖頭說:“沒想到你們做魔神也要承受績效考核的煎熬?那又是何苦?”
盧卡斯苦笑著說道:“確實,做魔神壓力巨大,但同樣的,能夠享受到的東西也是平常人匪夷所思的,就拿黑死病強大的醫療能力來說,只要你沒有當場斃命,就算你進入了腦死亡,只要能立刻找到黑死病的‘瘟疫醫生’,他就能把你給救活。還不只是如此,延緩衰老,增長壽命都是黑死病的拿手好戲,除此之外黑死病對藥物的研究也十分獨到,這點我相信殿下應該有所耳聞。而且黑死病說起來競爭激烈,但其實上位魔神根本不受威脅,‘至上四柱’和‘十三魔神’都是好幾百年都沒有變更過姓氏的家族了,他們不只是實力強大,還財力雄厚,根本不怕我們這些小魔神的挑戰,因此我們這些排名靠后的小魔神何嘗沒有成為大家族的夢?”
拿破侖七世再次搖頭,頗為同情的說道:“雖然我并不太了解你們黑死病,但能夠想象你們之間的競爭多慘烈......”嘆了口氣,拿破侖七世心有戚戚焉的說,“想要成長為大家族談何容易......”
盧卡斯當然明白拿破侖七世的暗示,也嘆了口說:“是啊!不過我這次專程登門,倒不是對王又或者對黑死病有什么想法。”
“嗯?”拿破侖七世有些詫異。
盧卡斯自嘲似的笑了笑,“王從來不會管我們這些魔神做什么,和誰合作,只要完成業績準時交錢,王從不干涉我們的行動,當然,出了事,也別想獲得拯救,他只會在你死后,收走烏洛波洛斯和面具。所以我來找你,就算被王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事情,他甚至不會問一聲。我想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比王更自信......”
說完盧卡斯陷入了沉默,拿破侖七世也不說話,隔了許久,拿破侖七世才感嘆道:“真想見見尼布甲尼撒神將的風采。”頓了一下,拿破侖七世又說,“你們黑死病每年交上去的錢是個天文數字吧?”
“那當然,不過別人也許不清楚,我倒是很清楚錢幾乎都砸在了生物科技的研發上,其次就是伊甸園的維護......不管每年我們交多少錢,都只能說是勉強夠用,但可悲的是最近依舊看不到科技突破的曙光!”
拿破侖七世微笑道:“沒想到你們黑死病表面上是犯罪組織,其實是家科技公司。”
盧卡斯搖了搖頭,“絕大多數人對我們黑死病都有誤解,最初我們黑死病就是醫生組織,生物和醫療才是我們的本行,后面發展成犯罪組織的原因很復雜,但殿下這種聰明人應該清楚,像我們這種組織是世界穩定的重要一環,就像城市避免不了貧民窟存在。對于富人們來說,貧民窟是礙眼的瘡疤,但對于窮人來說那是他們唯一能夠生存的家園。我們之所以被默許存在,就是因為我們為第三世界的窮人和偷渡的難民提供了最基礎的生存保障,還提供了最廉價的娛樂——毒品,讓他們不至于暴動。雖然媒體總喜歡把視線聚焦在個別X奴上,但人口交易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偷渡,我們還給那些在戰亂和貧困中掙扎的人們留下了一絲希望.......”盧卡斯攤了下手,“我并不是為我們的行為辯解,從法律上看我們確實有罪,也確實收獲了利益,可沒有黑死病,也會有白死病、黃死病、藍死病,就像犯罪總是會發生,只要人類生活在一個不平等的世界之中。”
“盧卡斯,這些道理我懂,我也從來沒有看不起黑死病,或者蔑視你們的意思,事實上,我對第二神將,對黑死病充滿尊重。我想你來見我,肯定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又或者說想勸我和黑死病合作吧?”
盧卡斯聳了聳肩膀,“為什么不呢?”
“清剿自由市場和海德拉我勢在必行。”拿破侖七世聲音很輕,但態度堅定,“就算第二神將親自過來,我也是這樣說。”
盧卡斯笑了一下,低聲道:“您和我們黑死病合作與您要清剿自由市場、海德拉.......這兩者并不沖突.......”
拿破侖七世轉動了一下茶幾上的白色骨瓷杯,緊緊的呡著嘴唇,看上去很有些嚴肅,隔了須臾他才開口說道:“如果你們沙利文愿意提供信息,我樂意之至,只要保證真實,價格不會低。”
“殿下,如果我只想賣信息,就不會告訴您,我們沙利文是黑死病旗下的組織了。”
拿破侖七世不置可否的問:“說看看你的想法。”
盧卡斯抬頭看了看拿破侖七世身后的莫里斯,拿破侖七世聞弦歌而知雅意,揮手讓莫里斯退下,等莫里斯離開了小廳,盧卡斯從口袋里拿出了屏蔽器,開啟之后放在了茶幾上,壓低聲音說道:“實際上我是代表至上四柱之一的亞斯塔祿先生而來......”
“亞斯塔祿?天榜排名第十六位的亞斯塔祿?”
盧卡斯點頭,“是的。”
“有意思,盧卡斯,不過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如果理由不充分,我不保證你能走出這座府邸。”拿破侖七世說出要對盧卡斯下手時的表情淡然,絲毫看不出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
盧卡斯面對拿破侖七世的威脅只是苦笑了一下,“殿下,我是帶著萬般誠意來的,甚至給你帶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是嗎?”拿破侖七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瑪麗亞喬紅茶,他沒有看盧卡斯,像是對盧卡斯的驚天大秘密有些不以為然。
盧卡斯表情凝重的說道:“首先,我得告訴您,我代表亞斯塔祿家族前來,是為了‘瘟疫之主’.......”
拿破侖七世抬頭看向了盧卡斯,他虛著眼睛,不動聲色的說:“你是說那個和我打了一架的那個瘟疫之主?”
“是的,亞斯塔祿先生愿意幫助您摧毀自由市場和海德拉......”盧卡斯說的很慢,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拿破侖七世的表情,從而推測拿破侖七世究竟知道不知道雅典娜就是海德拉的掌控者——魔神貝雷特。
根據情報來說拿破侖七世并不知道這件事,兩個人的關系遠沒有到戀人那么親密,可以說雅典娜混跡歐羅巴貴族圈,絕對是別有用心。可實際上是什么樣,盧卡斯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回報越高的事情,風險越高,成功率越低,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盧卡斯必須冒這個險。
況且,他也相信自己情報的準確性。
“所以,亞斯塔祿先生的要求是瘟疫之主的烏洛波洛斯?”
“不,亞斯塔祿先生只需要瘟疫之主這件裝備。”
“為了一件裝備就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對于您來說,這件裝備也許就是一件神裝而已,但對于我們黑死病而言,它是至高無上的象征,我曾經告訴過您,我們黑死病的起源就是歐羅巴中世紀黑死病大瘟疫中的瘟疫醫生,所以.....瘟疫之主,對于我們黑死病來說意義完全不一樣......”
拿破侖七世微笑著說:“甚至意義大倒神將之位的繼承?”
盧卡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說道:“一件裝備決定不了神將的歸屬,最終還是得靠實力。”
“這就是你說的驚天大秘密?”
“當然不是。”
“難道你要告訴我的是第二神將的真實身份?”
盧卡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王的真實身份,但我知道雅典娜小姐的真實身份......”
拿破侖七世原本放松的身體立刻繃的筆挺,像只原本在趴在草原上,悠閑曬著太陽的獅子,忽然發現了闖入自己領地的敵人,它站了起來,用馬上就要撕碎對手的氣勢凝視著對手。
盧卡斯的額頭上有汗珠沿著臉頰滾落,他滾動了一下喉頭,小心翼翼的說道:“雅典娜小姐是我們黑死病的至上四柱,是.......海德拉之主!”
散發著茶香和花香的小廳陷入了叫人窒息的寂靜。
“你在撒謊!”拿破侖七世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巨龍,周身散發出無匹的氣勢,他的長發漂浮了起來,堅硬的大理石茶幾瞬間碎成了粉末,桌子上那漂亮的點心和精美的茶具朝著四處飛射,砸在無暇的玻璃窗上,發出七零八碎的聲響。那些色彩斑斕的點心變成了彩色的染料,涂抹在玻璃窗上;那些精美的餐具擊打在玻璃窗上變成了碎裂的網紋;還有銀色的刀叉“咄”的一聲插入了白色的木質窗欞,在上面嗡嗡的顫動。
一時之間,窗明幾凈的小廳變的一片狼藉。
坐在拿破侖七世對面的盧卡斯也不幸中招,他抹了一把砸在他臉上的粉色馬卡龍,然后將染著糕點的指頭伸進了嘴里,吸啜了幾下,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響,淡定的說道:“如果殿下為了雅典娜小姐愿意放棄清剿海德拉,那就當我什么也沒說過,你也可以把我抓起來......不過很可惜關于黑死病,我這個小魔神知道的還沒有雅典娜小姐多......”
坐在棕色皮沙發上的拿破侖七世,壓抑住了粗重的喘息,他抓著扶手眼神從迷惑到堅定變幻了好幾次,才整理了一下領結,稍稍點頭,滿心歉意的說道:“抱歉,盧卡斯,我有點失態了,你去洗個臉,換身衣服,我叫人收拾一下屋子,我們待會再聊。”
看似淡定的盧卡斯心底的那根弦稍微松弛了一點,他站了起來,面帶著微笑說:“好。”
“真抱歉。”拿破侖七世也站了起來,他再次誠摯的向盧卡斯致歉,此刻他溫文爾雅,讓人沒辦法相信就在剛才,他還怒發沖冠面目猙獰。
“沒關系,殿下,這個消息確實是很震撼。我現在告訴您,也不是為了挑撥離間,而是亞斯塔祿先生想要黑死病轉變成一個正常的商業組織,而不是犯罪組織,毒品合法化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礙,時代不一樣了。然而這個理念和雅典娜小姐有沖突,也許是雅典娜小姐對王過于盲信了.......”
“不需要解釋太多,對我來說,女人是用來征服的,不是用來寵愛的。”拿破侖七世昂起了頭,盯著盧卡斯,黑死病第四十四魔神沙克斯,冷冷的說道,“我.....拿破侖七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改變任何初衷。”
2022年11月3日,關于黑死病的紀錄片正式封鏡,進入了后期制作。這部紀錄片全程是在雅典郊外的一個臨時片場拍攝的,演員請的全是烏克蘭來雅典賺外快的技術女工,還有一些貧民窟找來的難民。
為了增加說服力,紀錄片的主角選擇了國際刑警帕塔尼,以她的視角進入了整個案件,其中還穿插了像是犯罪者拍攝的洛麗塔被虐待的畫面,實際上這些畫面全都是后期制作,國際刑警手中并沒有這些令人發指的錄像。
十一月底這部名為《人心瘟疫——黑死病》的紀錄片在推特、油管上正式發布,無數知名大V都進行了轉發。將全球人民的憤怒推向了高潮,尤其是最后,長相可人的帕塔尼潸然淚下的描敘他們想要破案卻面對重重困難,想要為那些被虐待的孩子們找會公正,卻因為各國的不合作而無法實現,讓網絡上群情激憤。
事件的高潮在這部紀錄片獲得了奧斯卡提名之后,為了趕熱點,加上資本的驅使,A國和歐羅巴的各大電視媒體開始下場,原本只是局限在網絡上的討論,陡然間擴大到了全世界的新聞和電視媒體都在爭相報道。
十二月雅典方面坐不住了,全球各大媒體的口誅筆伐讓雅典方面倍感壓力,終于雅典警方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雅典警察署署長卡米尼斯發言說會盡快破案。不過于事無補,在有組織的策劃下,人們走上了街頭,舉著巨大的橫幅和條幅要求歐羅巴各國聯合起來討伐“黑死病”......
雅典方面在巨大壓力下,不得不派出大量警力進入亞里士多德街的紅燈區清理那些討生活的難民,關停了不少洗頭室,抓了一些沒有證件的難民,沒有料到卻引發了貧民窟大規模的騷動,一大伙持槍的難民暴力抗法,和雅典警方展開了激烈的槍戰。
這些難民不僅訓練有素,擁有的槍支比雅典警方還要先進,在與雅典警方的交火中,打死了打傷了十多個警察,導致了局勢的進一步惡化。
被關在海德拉十三層監牢里的成默在進行瑜伽鍛煉的時候聽到了槍聲,剛開始他還不以為意,直到槍聲如炒豆子般響起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事情不對。
于是成默走到了牢房的邊緣,將耳朵貼在了墻壁上,細心聆聽了起來。屏息凝神讓成默能夠聽清楚更多的細節。盡管槍聲遙遠,但從密集程度判斷,這是一次非常激烈的交火,其中還夾雜著警笛的鳴響和人聲鼎沸的喧囂吶喊。
“這不只是一次槍戰,還是一場大規模的騷亂。”成默在心里做出了他的判斷,“可九頭蛇對海德拉的控制力如此之強,況且雅典方面肯定是默許海德拉的存在,才會讓海德拉發展到如此強大。毫無疑問,無數的雅典上層人士都糾纏在海德拉的利益之中,加上海德拉這無數的難民都是雅典方面無法處理的大麻煩,這讓雅典方面對海德拉動手幾乎不可能......”
“究竟發生了什么?”成默心下疑惑,“反正和我沒什么關系。”成默并不覺得海德拉能出什么大問題,于是他沒有繼續聆聽下去,回到了床上開始繼續進行蛇式瑜伽的鍛煉。
如今他能維持“七罪宗”基礎形態達到了四個小時,還能用“急凍射線”做出冰塊,想要用“急凍射線”傷人可能性不大,倒是在天氣炎熱的時候,做點冰水十分好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明明到了應該送面包的時候,每天都準點的機器人卻沒有來。成默再次閉上眼睛,細心聆聽了一會,外面還有零星的槍聲,他跑到了門口,將耳朵貼在鐵門上,就聽見長廊里有“咚、咚、咚”的砸門的聲在回蕩,很顯然不只是他一個人的食物和水沒有送。
“絕對不是什么小事。”成默站了起來,他在門口不斷的徘徊,考慮自己該不該鋌而走險,利用“七罪宗”逃出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