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定的回馬槍來得實在突然,郭虎頭部縱然以驍勇著稱,可在昏天黑地下,也無法快速組織起有效抵抗。對方口口聲聲說的“趙營賊渠”分明是在扯謊,第六感告訴郭虎頭,這八個俘虜的來歷定然不簡單。
不過現實并有給他確認的機會,這武大定顯然也是個慣戰之人,他的這次突襲并沒有演化成雙方的混戰。在郭虎頭部陷入混亂的當口,武大定的兵馬漸次包抄到了兩側。
“把人帶下去!”郭虎頭拔刀喝令兵士,那頭戴幕離的女子以及另外七個俘虜都很快被拖到了后方,他自己則臨時聚集起數十人逆抗敵襲。
郭虎頭這次出來雖帶了三百人,可大部分建制已亂,能被有效集結起來的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其中一半在命令下已經開始帶著俘虜向后撤離,所以真正抵擋在前的僅僅四五十人罷了。
武大定的目標是那八個俘虜,確切的說,是那八個俘虜中以幕離遮面的女子。她是當今瑞王朱常浩的嫡女,尊榮無比,自己費了千辛萬苦,布下明線暗線把控數月才得她入彀,怎容旁人橫插一手,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
論起江湖經驗,武大定絲毫不遜郭虎頭。在方才的來往對話中,武大定已經認定華清郡主是落在對方手里。漢中一向是小紅狼的勢力范圍,而己部又是小紅狼手下最強大的營頭,強龍不壓地頭蛇,就在這漢中府又怕過誰?所以動起手來沒有絲毫猶豫。
在武大定部連續的沖擊下,原本就左支右絀的郭虎頭部很快就喪失了抵抗力。郭虎頭竭力堅持,帶著十余個親衛兵士死死防御。然而敗勢難挽,在回首確認那幾個俘虜已被自家后撤的兵士挾持借著黑夜密林消失無蹤后,他也當即被七八桿長棍打翻在地。
“抓活的!”
武大定手下一部分人馬向蒼茫的夜色深處繼續追去,另一部分擒拿了郭虎頭,其中幾個性躁的想砍郭虎頭幾刀,但被及時阻攔了下來。
“漆黑一片,說不得今夜是追不回來了。”武大定恨恨說著,使勁兒朝已被綁成一團的郭虎頭身上踢了一腳,“這狗慫的東西是他們的渠首,留著他,可當人質交換。”
郭虎頭悶哼一聲,罵道:“賊你媽‘的,若不是使陰招,老子豈能栽你手上?”
武大定本就氣惱,順勢又是一蹬,將郭虎頭踹了個筋斗,怒聲道:“爺爺辛辛苦苦幾個月,眼看事成,卻被你個賊慫的貨壞了。你若是個識相的,主動叫人去將哪幾個男女送出來,否則千刀萬剮了你,也別怨爺爺手辣!”
誰知郭虎頭連續挨踢,不怒反笑,邊笑邊說:“啊喲,那幾個賊男女里頭是你親娘親爹還是威爺威婆?哦哦,曉得了,定是你婆姨偷漢子跑了,要不我說黑燈瞎火的還戴著那玩意兒見不得人做甚?”
武大定在陜南也是霸蠻慣了的主兒,雖不欲殺了郭虎頭,可氣盛當頭,也是拳腳如流星般落下。郭虎頭連吃他幾記老拳飛腳,臉頰額頭很快青腫連成一片,連眼睛都睜不開。可他真個骨頭硬,和著飛沫嘴里兀自“呼哧呼哧”出著氣,話聽不清,但想來也必是在痛罵。
打了好一陣,武大定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念電轉,瞬時間收了手,一面揉著拳頭,一面招呼:“把這廝綁下去,嚴加看管,少根毛提頭來見老子!”幾名兵士應命,拖拽著已是不死不活的郭虎頭下去。
幾名得力的部屬剛想催令余部繼續追擊,武大定卻制止了他們,并道:“把前邊的兄弟一并叫回來吧,只派些精干的將彼處的營寨所在探明即可。”
左右兩三個跟他日久的領哨問道:“賊人敗遁,正好摸過去掩殺一番,瓢把子何故阻攔?”
武大定深呼一口氣,反問:“你等不覺這撥人來歷有些蹊蹺?”
“蹊蹺?”幾個領哨互看一眼,各自存疑。
“我且問爾等,咱們在這玉皇山附近少說也待了大半年,熟門熟路,就多長一棵草出來也能知覺。這股賊人沒頭沒腦就到了這里,飛來的嗎?”
“可方才那廝確實面生…”
“面生自然面生,我再問一句,最近府北有什么大動靜?”
幾個領哨瞪大眼睛,帶些驚詫道:“瓢把子的意思,這廝是趙營的人?”
武大定努努嘴道:“小紅狼的名號在漢中甚響,就闖王來時也打過招呼,其余外來戶豈有不提前拜謁的道理?這廝手底下不過數百,卻敢在半夜里橫沖直撞,除了背后的趙營,他哪來的底氣?”
“難不成他早已探得了我等行動,今夜就是摟草打兔子來著?”
武大定搖搖頭:“這倒未必。趙營人馬還在儻駱道時,小紅狼就已經盯上了他,目前趙營兵馬四散,正在勘探各處地勢。他們畢竟是外來戶,不熟道徑,我瞧那滿嘴噴糞的殺才只是碰巧摸到了這里。”
一個領哨聞言,面現憂慮之色,道:“若是趙營的兵馬滲透過來,這就麻煩了。去歲的事兒,瓢把子當還記得。”
另一個則補充著說:“聞得姓趙的在北面吃了個肚圓,現今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咱們擒了他的人,他若來興師問罪,怕不好打發。”
武大定看上去很嚴肅,言道:“小紅狼說過,趙營不來尋釁,咱也不必理會他,但真要欺負到腦袋上,漢中十余家掌盤數萬人馬,規模也不是往昔可比,不怕他來強的。”
幾個領哨附和道:“正是。去年只因瓢把子不在,才讓姓趙的宵小鉆了空子,今次有瓢把子坐鎮,豈有怕他之理?”
說話間,前頭追擊的部眾退了回來,一問,果然沒堵住潰敵。武大定說道:“敵渠在咱們手上,不怕他不交人。當務之急先派人查清楚對面的來歷,咱們也好對癥下藥。”
眾人稱是,武大定心有定計,火氣倒消了不少,派一撥人去玉皇寺里接著搜刮,又派些往東面打探,自帶主力回歸營寨。
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路行云與郭名濤等人為郭虎頭部所俘,一路向東退卻,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聽領頭的兵士一陣吆喝,前隊的腳步逐漸放緩了下來。路行云低聲對郭名濤道:“嘿嘿,怕是賊窩到了。”
郭名濤垂頭喪氣,并不理他。他把眼朝華清郡主那里看去,心頭猛然一揪。只見對方的幕離已然不見,當是在狂奔中顛去或是給枝椏帶走了。遺憾的是,她的臉龐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