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竹清院門口,顧硯齡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走了半天,竟連半個人都不見,顧硯齡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醅碧和絳朱瞧見了顧硯齡的模樣,也不敢多說話,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待到了里院,顧硯齡眸色更深,眉頭緊皺,險些抑制不住火氣來,連一旁的絳朱瞧著都氣憤不過,正欲上前訓斥,剛走了一步,卻被顧硯齡給攔在了那,絳朱一愣,抬頭卻見顧硯齡的臉色已平和了下來。
院子里就兩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頭,略顯笨拙的掃著院子,而兩三個穿戴整潔的嬤嬤則靠在廊下,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嘮著各房各院的瑣碎事。
不是這房的小子出去吃酒賭錢又賭輸了,敗光了家底,就是那房的丫頭在丈夫死后不到半年又嫁了人,還得寵的不得了,原本在屋外伺候的婆子比不得里屋的嬤嬤體面,可這般污穢腌臜的事兒就讓這兩三個婆子毫不顧忌的談論,讓顧硯齡更加生起了怒意。
顧硯齡慢悠悠踏下石階,那兩個丫頭和婆子一聽著聲音,抬頭看來已是嚇了一跳,急忙過來請安行禮,那幾個婆子更是換了無限殷勤的笑臉小心道:“大姑娘來了,快請屋里坐,我們這就使人準備姑娘愛喝的去。”
看著那幾個婆子笑的眼角皺紋都堆在了一起,諂媚奉承的樣子更讓人生出厭惡來,可面上顧硯齡卻是一如既往的端莊,不過是神色淡然道:“無妨,我只來瞧瞧鈺哥兒,你們忙你們的,有醅碧她們伺候我就是。”
說著顧硯齡也不停,直直地朝里屋去,那幾個婆子瞧顧硯齡沒發火的意思,想著方才她們聊得事兒必是沒讓她聽見,眼看醅碧打了軟簾,顧硯齡走了進去,軟簾一落,她們更是肯定了,因此松了口氣,忙各自散了去。
走到里屋,也是冷清清的,翻過一扇垂珠簾,便瞧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正顧自坐在外間繡東西,聽到聲音一抬頭,卻是驚得手中的繡花繃子掉在了地上,卻不敢去撿,急忙起身行禮。
“起吧。”
顧硯齡的聲音淡淡的,叫人聽不出喜怒,那小丫頭更緊張的搓著手,手足無措的杵在那不敢說話,也不敢抬頭。
“叫什么名字?”
聽到顧硯齡的問話,那小丫頭抬頭一愣,對上顧硯齡的眸子,身子一顫,忙又低下頭畏畏縮縮道:“奴…奴婢小蘭。”
果然,顧硯齡瞧著這丫頭的穿著打扮,便知道應是進不得里屋伺候的三四等丫頭,再一聽這毫不講究的名字就更肯定了。
竹清院里的人,可是越來越翻了天了。
念頭從顧硯齡腦中一閃,顧硯齡淡淡打量了一番,繼而看向眼前的小蘭道:“鈺哥兒呢?”
小蘭被問得一懵,只得硬著頭皮道:“奴…奴婢不知,這會子五爺應該還在讀書。”
顧硯齡微微挑眉,復又耐著性子問:“那房里伺候的人呢?”
小蘭身子一聳,卻不敢再說話。
顧硯齡眸色一深,也不多說,只瞥了眼身旁的絳朱,絳朱立即明白,臉色一冷,疾聲呵斥道:“死蹄子,姑娘問話沒聽到嗎?難不成耳朵不好使?”
見小蘭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樣子,絳朱冷笑一聲,話卻跟刀子一樣:“既然耳朵沒個作用,倒不如拿那燒紅的炭給烙了算了。”
那小蘭原本年紀就小,又從未進過里屋伺候,聽了這話,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身子抖得不成樣子,卻還不住磕頭哭道:“奴婢不敢,奴婢錯了,姑娘饒命,奴婢再不敢了。”
絳朱卻絲毫心未軟,聲音更提高了幾聲:“那還不如實說!”
“奴婢說,奴婢說。”
與顧硯齡對視一笑,絳朱又順從地站回了顧硯齡的身后,仿佛方才那厲害的人不是她。
待聽了小蘭那哆哆嗦嗦的話,顧硯齡唇畔不由浮現起一絲冷笑,復而淡淡垂下眸看向眼前的小蘭輕聲細語道:“寶釧兒她們既然讓你在這看著,你就聽她們的沒錯,至于今日我來的事,也沒必要與她們說,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
看著怯弱無用的小蘭,顧硯齡不再多留,轉身朝外走去,待走到門口處,顧硯齡微微偏首道:“我與醅碧去后罩房,絳朱,你去把那幾個婆子丫頭的嘴給我賭實了,告訴她們,若是今日誰多事,偷偷把咱們來的事告訴房里伺候的那幾個丫頭,或者是鈺哥兒的乳娘,光憑著她們方才說的那些腌臜事兒,我說打死,也沒個人敢來我這里喊冤的。”
“是。”
絳朱應聲而去,顧硯齡和醅碧暗自走到了后罩房,竹清院的后罩房離鈺哥兒平日休息處近,方便伺候,因此住的便是鈺哥兒的一等和二等丫頭。
待走到了后罩房,果然聽到了鶯鶯燕燕的笑聲從窗內傳來,顧硯齡也不進屋,只站在窗下,隨之便傳來大丫頭寶釧兒尖脆的笑聲:“得,糊了,快把你們腰兜里的錢串子拿給我。”
一旁同是大丫頭的玉釧兒倒是不樂意了,使著氣道:“倒是奇了,你今兒這手氣就這么好,連贏了咱們三把了,咱們倒不如把錢串兒提前放你手邊兒算了,還不嫌難得取的。”
聽到這兒,顧硯齡眸色已是陰沉到極致,人卻沒再往進走,反倒是轉身朝外走去。
出了竹清院,醅碧度了度顧硯齡的臉色,小心問道:“姑娘,咱們不瞧五爺了嗎?”
顧硯齡唇畔浮起一絲冷笑:“瞧,如何不瞧?可今天不是瞧的時候,咱們改天再來。”
做粗使婆子的在廊下嗑瓜子聊天,貼身伺候的一二等丫頭在一起聚著抹骨牌,反倒是三四等不入流的丫頭在屋里頂缸,竹清院里的人當真是嫌日子過得太好了。
醅碧這時不失時宜道:“姑娘,聽聞五爺的乳母李氏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只怕還得要好幾日才回來。”
顧硯齡神色一頓,撇頭道:“老太太身邊的周嬤嬤好像出去辦事了,什么時候回來?”
醅碧一愣,倒是絳朱答道:“好像也說幾日后回來。”
“好。”
顧硯齡唇畔浮起一抹笑意,在暖暖的日光下顯得異常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