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是個懂分寸的孩子,絕對不會給我們云家帶來麻煩,當家大可以放心。”這位老爺的話,讓其他幾人滿意的點點頭。他們臉上帶著一致的淺笑看著云穆,這件事似乎已經醞釀了許久,云穆知道幾位老爺不可能只在今天,才見過清風本人。
所有人的眼中只有云家的利益,沒有人會想過,姝皇后究竟給云家帶來了多少榮耀。
“當家,我們絕非想要將皇后趕下臺,清風也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但只要她入了宮,必定可以得到蕭皇的寵愛,到時候又可以再為我云家增添榮耀。但若皇后娘娘不改如今的性子,日后有什么后果,還請當家不要責怪清風。”
似乎所有人都預見了,皇后再這般忤逆蕭皇,被廢后是早晚的事情。而他們對云清風有信心,當今皇后之人選,必定是他們云家的人。而到了那個時候,就是皇后自己自作自受了,而對于云家來說,不過是換了個人穩定他們的利益,沒什么不同的。
云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打量著云清風,好像在思索著此事的可行性。
他當然看得出來,如今蕭皇對于皇后,已經沒有多少耐心,而最令人無奈的,便是皇后的不自知。云家并不是她的后盾,因為云家絕對不會為了她一個人的利益,放棄整個家族的利益。
“當家,皇后這三年來的所作所為,實在令我等心寒,不知是否是何怪病所致。當家可有頭緒。”有人在此事提起了這個敏感的話題,他們只是覺得如今的姝皇后十分古怪,與當初那個令人心服口服的嫡長女判若兩人,而關于姝皇后的傳聞,他們也略知一二。
沒有人愿意去染這一身腥臭,只要她能安安穩穩的坐這個皇后便好。
可是如今連當家都控制不了她,這也是幾位老爺不滿的原因之一。他們覺得,當家似乎不再像從前那般果斷利落了,拋出這個問題,只是他們幾人表現不滿的方式,雖然他們心知肚明,如今的皇后,得的可能不是什么怪病。
“讓清風入宮,需要等待一個時機,如今辰國的公主還在宮中,再加上舞妃得寵,清風這個時候出現只怕不會得到我們想要的效果。”
云穆直接避開了方才那個話題,但這樣一來,他也算是同意了。
“不知要等到何時。”那位老爺心中升起一個可能性,當家莫不是在拖延時間。
“陛下如今對我們云家心存疑心,這個時候送人入宮,只怕會弄巧成拙,最好就是讓皇上無意之間發現清風,到時候清風便可以自然而然的入宮為妃。”云穆的話,讓眾人覺得確有幾分道理。
把清風送入宮,這樣的目的太過明確,如今蕭皇的性子他們琢磨不透,但有一點知道,蕭皇不再那么信任他了,明知道送人入宮是有目的而為之,那么蕭皇可能就會疏遠清風。
幾人同意的微點了頭,而自始至終,云清風都沒有說過半句話。
仿佛他們談論的是與她無關的事情,這樣的人,讓云穆也覺得看不透徹。
“老爺,”管家略顯焦急的迎了上來,此時,幾位老爺已經各自打道回府。
“何事。”
“夫人,夫人離府了,說是去了錦云寺,”
云穆眉頭一皺,“沒有人攔著她。”
管家的臉上盡是為難,夫人想做的事情誰敢攔著,雖然他們也勸過,但是夫人說,若不出去走走,只怕她的病情會加重。
云穆知道自己妻子的脾氣。如今她對自己也是視而不見,或許就算當時他在場,也改變不了什么。“派人小心保護著,一定要讓夫人安全回府。”
“是,老爺。”
錦云寺內香火鼎盛,這里樹林環繞,那潔白干凈的長梯上人來人往,清新的空氣里飄著怡人的香灰味。
“夫人,不如乘著軟轎上去吧。”芍藥擔心的扶著云夫人的手臂。
那臉色略顯蒼白的婦人微微搖了搖頭,許久不曾出府,她抬頭看著這碧藍的天空,竟覺得有些刺眼。然而這種刺眼卻令人心情無比愉悅。她都快要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呼吸過外面的空氣了。
云夫人的腰間,還掛著那一件護身符。
這還是她三年來,第一次回到這錦云寺,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不會再來了。姝皇后與蕭皇大獲全勝,她希望從那之后再也不會有那等提心吊膽的日子。
這長長的階梯勾起了她太多的回憶,那一張張的陌生的面孔從她身邊經過,帶著不同的表情。
云夫人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希望,在這里,自己會不會遇見那名為了自己制作玉蘭花的公子。
伸出手去抹著那溫暖的護身符,自那日之后,云夫人便開始了正常的作息。她也不知道為何,心中就是有這樣的期待,好像豁然開朗一般,她決定不再作踐自己的身子。
這三年來,她掏空自己的精神,只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可是越是這樣,她的身心越是折磨。云夫人只覺得自己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而她也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孩子。
是啊,這么多年,她為了云家盡心盡力,可是到頭來,她的丈夫卻如此心狠。
為了堅持和信仰拋棄骨肉親情,這樣的人真是可悲。
一步一步榻上階梯,云夫人的耳邊盡是各種聲音。他們有的人來祈求仕途順利,有的人來祈求家宅興旺,而她,和三年前一樣,來祈求自己的女兒平安。
青銅巨型香爐上冒著裊裊青煙,時不時傳來木魚聲與經文聲,人聲鼎沸。
三尊純金佛像佇立于大殿,慈悲眾生。
那誠心的婦人跪與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眼中是無盡的虔誠。
“求菩薩保佑我兒,民婦愿以數十載余生,換我兒健康猶在。”
“夫人。”芍藥拿了簽筒來,云夫人叩拜了三下,便拿起那簽筒輕輕的搖晃起來。
姝兒,她的姝兒可還在人世。她相信,姝兒心地善良,一定還在一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平安的生活著。若是如此,那么她希望姝兒可以自由自在,不必再卷入殘酷的紛爭之中,希望她能遇見一個好人,沒有野心,也沒有尊貴的地位。
“夫人,有簽落下了,”
云夫人睜開眼低下頭來,這時,一雙白皙纖細的手卻是出現在她的面前,為她撿起了那根簽。
“夫人,這是您的簽。”
云夫人抬起眼來,只見一張陌生清秀的面容帶著柔和的笑意,這是一名極其年輕的公子,然而他眼中似乎有許多說不出的話,點點的落進云夫人的眼中,讓她一時間忘記了回答。
“呀,公子…”
云姝看著芍藥,微微一笑,“云夫人,那里可以解簽。”
云夫人只覺得云姝的聲音好像有一股魔力,讓她忘記了去問對方的身份,而是任由她拉著自己,掌心傳來那熟悉的溫暖之感,卻一點都不覺得對方唐突逾越。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就好像眼前的公子是她相識了多年之人。
一旁的芍藥見自家夫人這副表情,當下也不敢出聲打攪,而她見云姝那溫文爾雅的模樣,便覺得或許這位公子,可以解開夫人的心結。
“先生,我們要解簽。”
“敢問夫人所求何事。”
云夫人這才從云姝的臉上收回了目光,“我…問我兒平安。”
云姝的手微微一抖,她眨了下眼保持著笑意,只是依舊舍不得放開手。
“陰陽道合總由天,熊罷入夢樂團圓。夫人放心,這是支上吉簽。”那名解簽人微微一笑,云夫人便覺得有些緊張,“這簽的意思是,我兒還活著。”
她這激動的模樣,讓解簽人微微一愣,隨后捋著自己的胡須意味深長。
“看似兇險無比,也有小人作祟,但是天命助人,總有一日得以團圓。”
云夫人一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襟,而一旁的云姝已經從袖中拿出了一錠銀子交給了那名解簽人,“多謝先生。”
“公子…”云夫人抬起頭來,兩人素不相識怎可讓對方破費。
然而,那輕柔的聲音響起,好似撫平了云夫人內心里所有的焦慮,“這位先生說得是極準,夫人可以放心。天漸漸炎熱,夫人莫要再服用溫熱的藥物了,放下心中所憂,夫人所求定能得以應驗。”
她輕輕嘆了口氣,眼中盡是慈愛的笑意,“公子年紀輕輕,也懂得行醫之理。”
然而,云姝卻只是笑而不語,她將云夫人的手放進了芍藥的掌心里,“芍藥,夫人就交給你了,府外人多氣雜,若是可以,等夫人調理好了身子再讓她外出。”
這熟悉的語氣,讓芍藥微微一愣,總覺得這副畫面似曾相識。
“公子…”不等云夫人反應過來,云姝已經轉身沒入了人群之中,而她的掌心里,出現了一朵新鮮的玉蘭花。
“夫人,他就是上一次,來府中拜訪的那位公子。”此刻,連芍藥也覺得心中這種感覺揮之不去。
是他。云夫人低下頭來看著自己手中那安靜的玉蘭花,不知為何,眼淚卻是奪眶而出。
暗處,云姝將那婦人的模樣盡收眼底,她的眼中盡是濃郁的陰沉。
“姝兒…”一旁,鳳凌的語氣里盡是擔憂,自那日過后,他就有命人暗中關注云夫人的狀況,今日她一出府,他就立刻告知了云姝。
許久之后,身旁的女子傳來那輕輕顫抖的聲音,“我…想回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