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覺得把這些讓人難堪的往事翻出來會是什么好事。不過是徒增煩惱,讓簡單的事情變得復雜而已。
何況,這種離奇的事情說出來實在也沒有什么信服力。
“為什么這么問?”她道。
她也望著這個男人,去年這個時候他還古板得像個老學究,這一年里已被她活生生調教成了這樣一個在最為不諳的兒女情長上也如此沉得住氣的成熟的他。
燕棠撫了撫她的頭發,說道:“因為還想要你多喜歡我一點。”
戚繚繚靜默半刻,與他十指交叉:“放心,這輩子只喜歡你。沒有別人。”
燕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貪心,但她的話讓他很安心。他說道:“及笄那日,我會先跟你哥嫂通氣,然后再請媒人登門。最多三個月,我要把你娶進門。”
戚繚繚笑道:“這么有把握?”
他捉住她的手指搖了搖,送到唇邊吻著:“三個月我都嫌長了。但是時間太短,又顯得不夠鄭重。你是鎮北王妃,怎么著也得隆重些。”
戚繚繚含笑托腮,心里暖暖的又澀澀的。
燕棠沒有再糾結那個問題,戚繚繚更加不會糾結。
但回來后也還是因此在房里失了會兒神。
午飯時她就從戚子湛嘴里得到蕭珩已經回京的消息。
因著之前關于皇帝的疑惑,本該讓他留意著蕭珩什么時候來坊間,好去找找他的,可想到燕棠上晌的問話,又打消了這念頭。
雖然她很想問個水落石出,也雖然知道蕭珩的靠近并不是因為喜歡她,但終究還是不想讓燕棠心里不痛快。
黃雋到來的時候她在看書。
她提筆在紙上寫下一串韃靼文,問道:“安答里是什么地方?”
黃雋皺了皺眉:“是烏剌與北真交界的一個小鎮。”
烏剌與北真皆是北地韃靼民族,兩國與大殷相互皆有接壤的地方。
戚繚繚大概推測出來什么位置,接而便起身去尋戚子泯:“讓盯著趙和梁永琛的人都留意著他們有無提到安答里這個地方的人。”
燕棠案上的卷宗是自北地傳過來的,正如烏剌在燕京留有眼線,大殷在北地同樣也有人潛伏,只怕為免糾紛,都只屬于混在民間而已。
那卷宗上的內容顯示安答里那處地方在兩個月前發生過一次交鋒,孟恩在那里遭到埋伏而受傷,至今還在將軍府養傷。
但卻有眼線來報,孟恩被救回王庭之后,當時也有幾匹追兵追往了北真境內,但至今未見回去。
朝廷在應對烏剌的事上有防備她心里有數,但朝廷未必知道一個小小的烏剌還有可能敗掉大殷好幾十位文武大臣組成的出征隊伍,且還有可能活捉像秦王這樣的老將。
也更加不知道最后還是燕棠帶兵才扭轉局勢。
所以她還是得用自己的方式盡一盡力。
燕棠自戚繚繚走后也沉默了一陣。
雖然說他如今能夠深切感覺到戚繚繚的確已經對他動情,可是他終究不明白她是被他的外表所吸引還是對他整個人動心。
有個虎視眈耽的蕭珩在側,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再像個莽撞少年一般狂妄地堅稱自己一定能保證不出任何意外。
再者,他并不知道蕭珩沖著戚繚繚來的目的,究竟與戚繚繚對他的奇怪態度有沒有關。
誠然就算戚繚繚不肯說,他也不會糾結那些與他無關的過往,在他之前她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縱然有可能見過蕭珩,有可能與他生出情愫,那又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呢?
但蕭珩與皇帝都有些奇怪,他卻不能裝作看不見。
而且,他明白自己對她想要的也已更多,已不再滿足于只要她有一點喜歡他就可以。
除去接受和喜歡,他更希望她還能愛慕上他。
晚飯后沒出去。
屯營里來了兩位將領議事,到了戌時便準時上了床。
剛入夢卻又突然被黎容喚醒:“天牢里出事了!有刺客潛入天牢刺殺孫仁,已經被埋伏的親軍衛活捉!”
燕棠馬快,趕到定獄天牢的時候,門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全是禁衛了。
門外站著許多將領,大多是輪值的親軍衛與金林衛的頭領,見到他來眾人隨即迎上。
他凝眉往內走,一面快速地掃視著甬道兩側,沉聲道:“人在哪里?稟報皇上不曾?通知兵部與五軍營各都督前來不曾?可曾查過有無同伙?!”
親軍衛總指揮使唐嘉領路往前:“都督們全部傳信去了,皇上已經派人來傳過旨,說已經在半路。
“人現如今就在牢前,弟兄們得手后已經悄聲嚴密搜尋過周圍數圈,應是沒再有同伙。
“王爺這邊請!”
說話間到了空曠的天牢前,事實上已經不能說是空曠,因為此刻除去仍在牢中鎖著的孫仁以及被將領們親自押著的黑衣刺客之外,場中還有數十名親軍衛士兵。
燕棠打量了四面一圈,凝眉走到刺客跟前,長劍一挑,將他面巾噗地挑了開來。
面巾底下一張猙獰漢子臉,鷹目自劍尖襲到時同時抬起,犀利地與燕棠對上。
由于離及笄禮剩不到幾天,戚繚繚已經不必再去學堂。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就連串的響動里醒來,趿鞋到了前院,只見靖寧侯衣著齊整自門外進來,神色十分凝重,正與戚南風和戚東域快速地說著什么。
戚子煜與她同時到達門下,扭頭看了眼她,將本來要穿上的袍子順手披在她身上,搶先到了前廳。
戚繚繚聽了幾句抓到關鍵,方知是孫仁那邊出了事!也忍不住快步到了廳中。
戚子煜問:“那刺客是什么人?!”
“是烏剌人。”靖寧侯道:“跟前次巴圖帶來的人一樣,是個烏剌武士。”
“烏剌武士?他怎么能混進天牢呢?”戚繚繚大感詫異。
“因為他拿的是大理寺的令牌進入的。”靖寧侯道,“三司四品以上官員所持腰牌,皆可作為通行令進入定獄!”
大理寺…
戚繚繚腦子嗡的一響,像是有根弦被這話給驀然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