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繚繚跳起來:“我還要上學呢!我最近還剛拜了個先生學番語!”
“那只能怪你自己!”戚如煙涼涼脧過來:“你既然敢爬樹,就得承擔起后果。”
戚繚繚怔了半晌,跺腳哼了一聲,扭頭出去了。
“小姨!”蕭縵如連忙提著裙子也跟了出去。
沈氏見得她們跑得沒影了,立刻轉頭望著戚如煙:“你也太性急了!
“又不是不知道她身子不好,這要是氣出個好歹來,可怎么是好?
“她本就是將門小姐,性子張揚些也沒什么。
“咱們大殷又不像前秦那會兒規矩大如天。
“這滿大街的都是在外溜達的大戶小姐,她又沒鬧出什么很過份的來。
“以咱們這家聲,還縱不起她不成?”
“大嫂!”戚如煙嘆氣:“本來我也不想說她。可你知道外頭現如今都把她起了個什么綽號嗎?
“人叫她‘泰康一煞’!
“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孩子,居然落得個這樣的名聲,您說丟人不丟人!”
一旁坐著的戚子湛噗嗤笑起來。
靳氏瞪了他一眼,他立馬清著嗓子溜著墻根出去了。
戚如煙這里接著數落:“她要是只跟從前那會兒一樣,我也不會怎么著她。
“可她也鬧得太不像話了!
“誰家高門大戶的會想娶個成天打架爬樹的小姐做兒媳婦?她什么都不會,怎么相夫教子!”
“你想得太多了。”沈氏道,“她能開開心心地活著不比什么都好?
“說句不好受的,她這病也不知會有個什么結果,你何苦這么拘著她?
“與其讓她憋著性子過活,我倒寧愿她由著性子來,快活長久地過完這輩子。
“相夫教子什么的,說實話,就她這身子骨,能不能有人登門求親還是未知。
“人品不靠譜的我不會答應,那些沖著咱們門第來的,你哥和老二老三他們也不會答應。
“子煜他們都還成器,護著她不成問題。我就盼著她好好的活著,闖禍惹事什么的,我可不在乎。
“沒規矩沒氣質,我就更不看重了。將來的兒媳婦我都不這么要求,我還會這么要求她么!
“學了那些又不能添壽!
“你看隔壁蘇家的云姐兒,杜家的筠姐兒,她們人前也是規規矩矩的吧?
“可背地里還不是小心思一大堆?什么禍害人的事都做的出來!”
戚如煙聽她這么說完,滿腔意氣倒是也下去了些。
但轉而她又挺起腰來:“可憑什么她就得一輩子留在娘家,得不著一個貼心貼肺的丈夫伴著?
“她又沒做過什么了不得的壞事!天底下那么多有病的人,難道個個都不成親了?
“我戚如煙能能嫁得如意郎君,我妹妹憑什么就不能有?!”
“你這犟驢!”沈氏嘆道:“這能相提并論嗎?你能生三四個孩子,繚繚呢?”
戚如煙語塞。
每每提到戚繚繚的婚事就繞不過這層。
她是胎里帶來的毛病,就算是能懷上,也保不準能不能平安生產,就是能平安生產,也保不準會不會傳給兒女。
就是有著這層顧慮,這才令得她的出路難上加難。
她凝眉默了半晌,脫口又道:“就是全京師的高門大戶都瞎了眼,寒門士子我也得給她找一個!
“咱們家又不得靠她來維持什么人脈,萬一不行,對方就是想走裙帶關系我也認了!
“只要他能對繚繚好,便宜想占就讓他占吧!
“我就這么一個妹妹,還能讓她嫁不出去是怎么著!”
聽到這里,楊氏也沉吟道:“若是如此,倒也罷了。京中想往上爬的年輕官吏那么多,從中未必就找不到能誠心待人的。”
說完她又道:“只不過姐姐也太急了點,她都還沒及笄,總不能說找就立馬給她找罷?
“再說了,未必就真要到配個寒門的地步。
“繚繚在咱們這兒是好的,難保就沒有別的人也覺著她好!”
“說的也是!”戚如煙笑起來,“當然不會這么著急,只不過話趕話說到了這兒。
“這不等明兒我把她帶在身邊,先讓她好好表現,打打那些背地里說她的人的臉再說么!”
姑嫂幾個說著便皆笑起來。
戚繚繚出了院門,還沒拐彎就讓蕭縵如給追上了。
“小姨小姨,你別急,母親就是在氣頭上,不會真把你送莊子里去的。”
小姑娘跑得氣喘噓噓,白里透紅的臉蛋看上去可愛極了。
戚繚繚插腰長嘆:“她這是認準了我定然過不了明兒這關啊!”
蕭縵如搖著她胳膊說:“小姨放心,明兒我也跟著你,有什么我會提點你的。總之絕不讓我母親抓到把柄罰你便是!”
“好。”戚繚繚笑著摸了把她的小臉,然后挽著她:“那先跟小姨回房歇會兒去!”
燕棠回了王府,仍就默不作聲地照例行事,卻被黎容瞧出幾分心不在焉。
“王爺可是有什么心事?”他遞了杯安神茶上來。
燕棠靠在椅背上,沒有說話。
“那怎么悶悶不樂的?”黎容又問。
他喝了半口茶,靜默了片刻,然后捧著碗說道:“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可能是因為我今兒在衙門里把戚繚繚給罵了吧。”
黎容頓了下,問道:“罵什么了?”
“罵她總改不了她那臭毛病。”
黎容心里有數,略想了下,就說道:“姑娘是頑皮了些。不過,她還小,也許只是貪玩而已。”
燕棠拇指輕撫著碗邊,抬眼看著窗外月色。
貪玩而已,也許吧。
不然的話,怎么會明知道他討厭她還偏偏要老是來撩撥他呢?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全是因為她撩撥他而亂了心情。
他記得他在訓斥完她之后,她看過來的那道目光。
那目光雖然短暫,卻顯得格外清冷。
那些話,應該是傷到了她吧?
不管怎么說,她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比他小,他三番四次這么說她,好像是少了些氣量。
其實當時本以為她會回懟回來,她若懟回來,他也不會再說什么。
可她也沒有,且平靜到令人發指。還若無其事說她知道他討厭她…
他討厭她?
應該吧。
他那么嚴于律己,卻碰上個這樣的人,怎么能不討厭呢?
她說的對,如果他真是個六根清凈的修行人,那她定就是阻礙他成佛的那個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