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夏日的熱風中接聽了電話,之后急切的向安琪問道:“怎么樣,你打聽到米彩的消息了嗎?”
電話那頭的沉默,好像一盆冰冷的水,迎頭澆在了我的身上,我意識到事情并沒有像我所期待的那般去發展,終于,安琪低著聲音對我說道:“昭陽,我們去找了蔚然,他很確定的告訴我們,米彩她現在并不在美國,但是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后來我們又想辦法找到了嚴卓美,可她對米彩離開美國的事情表現的很抗拒,我判斷米彩離開美國時應該和她有過很嚴重的沖突,她只是說米彩去其他國家渡假了,至于什么時候回來,那要看米彩的心情…”
我再次陷入到了錯愕中,如果米彩真的是在外面渡假,那也意味著她恢復了自由之身,少了監控的她,為什么不和我聯系呢?難道她真的把“莫愁”當成了我們之間不可逆的契約嗎,哪怕孤寂,哪怕我因為她沒日沒夜的擔憂著,也要把距離當成是我們之間的一份考卷…”
安琪仿佛感知到了我的情緒,又安慰道:“昭陽,你也不要太擔心了,米彩是我見過做事情最有分寸的女人,也許經歷了這么多,她需要的只是一場一個人的旅行......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她正在用這種方式給自己減壓…”
“呵呵......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嫉妒她現在的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安琪一陣沉默,聰明如她怎么會聽不出來我心里的委屈,她終于又說道:“不管怎么說,我覺得你應該給米彩一些信任,相信她這么做是有道理的,或者,現在的她也在思考用什么合適的方式再次與你取得聯系,你說呢?”
“希望是這樣,反正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沒有換過,只要她想聯系我,也不過就是幾秒鐘的事情。”
“嗯,給自己一些耐心,也給米彩一些耐心......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我和張一西,我曾經帶著恨離開了他將近兩年,最后還是將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了他,所以放寬心將生活里的疑難雜癥都扔給時間去解決吧,它總會給我們一個答案的…”
“也許你是對的。”
“你呀,暫時也不要來美國了,我們可以確定米彩不在美國,你還是安心在國內把事業給做好吧,你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愛情”
或許,我并不是一個太理智的人,但也明白此時身上擔負的責任,尤其是對投資方的責任,張一西為了文藝之路這個項目已經把自己弄到快要傾家蕩產,我不可以過于自私,于是我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這期間還沒有米彩的消息,我不想再去做一個太理智的人,即便全世界流浪,我也要找到她......但我更相信,她也在尋找合適的方式再次與我聯系,也許要不了幾天,我就會收到她的訊息,我在心里這么自我安慰著。
我終于對安琪說道:“能確定她去渡假了,我就不會沖動的跑去美國,我打算再等等看,等她給我傳來消息......還有,這次謝謝你們了,我挺過意不去的,破壞了你們原先計劃好的行程。”
“這些都是小事情,作為朋友,只是希望你和米彩之間能夠多一些相互的理解和信任,這樣才能少一些波折。”
結束了和安琪的對話,我心中的滋味難以言表,現在的情況沒有糟糕透頂,但也沒有我假想中的好,我終究丟掉了關于米彩的一切消息,卻不知道她正帶著什么心情,游歷在哪些壯闊的異域版圖上。
我終于拎著給簡薇煮的湯,來到她的房門前,然后敲了敲門,稍稍等了一會兒之后她穿著睡衣為我開了門,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問道:“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
“給你煮了一些湯,是用野生核桃和魚頭燉的,很給大腦補營養的。”
簡薇擋在門口并沒有為我讓開進去的位置,她說道:“你似乎對我好的有些過了頭了......你只是莫醫生的朋友,我們又不是很熟…”
我愣了一愣,才擠出一些笑容說道:“我是莫醫生的朋友嘛......他臨走前囑托我要照顧好你,我既然答應了他,就應該把事情做稱職,只是我工作挺忙的,要不然晚飯前就該給你送過來了。”
簡薇這才側身給我讓開了進去的路,我進了她的那間套房,然后找到了一只電飯鍋,將已經冷卻的湯又倒在里面熱了熱,這過程中我并沒有和簡薇有過溝通,只是站在窗臺旁,看著外面被彩燈所點綴著的那條很有古典氣質的煙雨長廊,這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寧靜的夜弄出了詩情畫意的味道,這讓我沉溺在其中,以至于忘記了俗世里的紛紛擾擾。
電飯鍋里的湯已經沸騰,我卻好似連一場夢都沒做完,趕忙回過神,在柔和的燈光下,將魚湯再次盛了出來,放在茶幾上,對簡薇說道:“這會兒湯還有點熱,你再過這么五分鐘喝喝完后碗就不要洗了,明天會有服務員拾掇的…”
“哦。”
我看著她,在一陣沉默之后,又說道:“你喝完后早點休息......我也該回去了。”
“嗯。”
我又看了她一眼,終于轉身走到了屋外,她卻打開了窗戶,趴在被雕刻過的木制窗臺上,在彩燈的閃爍不定下向我問道:“昭陽......莫醫生他還會回來么?”
我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她,笑了笑問道:“你很想念他嗎?”
“有一點。”
“他不是給你留了一張名片嗎?你可以嘗試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一條信息......只要你勇敢一點,他一定會給你答案的。”
半個月以后,樂瑤的電影如期進入到了后期的拍攝中,這一天,我兌現了之前給她的承諾,與她一起來到了威海這座城市,為她拍攝整部電影里的最后一個鏡頭。
這個下午,我和她的攝制組一直待在某一座小島上等待著黃昏的降臨,而按照劇本的設定,我應該背著吉他,讓自己的背影和夕陽一起倒映在平靜的海面上,所以這個意境必須要在風平浪靜的黃昏中才能完成。
黃昏就要來臨,攝制組緊張的準備著所有的拍攝器材,而我和樂瑤坐在高處的礁巖上,我抽煙,她則拿著劇本告訴我待會兒要營造出來的感覺,她希望我能用背影表現出一種暗自傷神的落寞......
我并不認為這是多么困難的事情,點頭表示自己能做到后,便入神的看著遠處的另一座海島,與這座海島的荒涼不同,那座海島之上是住著一些漁民的,我隱隱約約的看到那一縷縷炊煙從煙囪里升起,而那海鳥抖動著有力的翅膀,追隨這些飄渺的炊煙,順著風往西而去......
我終于對身邊的樂瑤說道:“你所憧憬的海島,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樂瑤放下了手中的劇本,順著我的目光抬頭眺望著,她笑著回道:“好像該有的都有了,可惜還差了一個乘著船帆的男人….....呵呵,幻想終究只是幻想,不能等同于現實的,這點我早就看開了…”
我隨著她笑了笑,也沒有再多說什么,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煙頭,躺在礁巖上遙望著掛在海平面上的夕陽,我也變得慵懶了起來,可卻又在這種慵懶中再次想起了米彩,這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我仍然沒有她的消息,仍然每天這么盼望著......
拍攝的設備終于全部準備就緒,我得到攝制組的指令后,便拉著樂瑤從礁巖上走了下去,然后背上了那把有些沉重的吉他,面朝大海,眺望著對面那座有著女主角墓碑的島嶼......
也許是因為我之前并沒有參與過這部電影的拍攝,所以無法醞釀出那種悲傷的情緒,很快這種無動于衷便在我的身體上表現了出來,樂瑤叫停了拍攝,坐在攝影機旁不滿的對我說道:“昭陽,說好的暗自傷神呢?說好的落寞背影呢?......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最多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所以你趕緊調整好狀態,拍攝出我想要的畫面,要不然又得等到明天才能拍攝…”
我回身做了一個OK的手勢,然后閉起眼睛再次面對著那壯闊的大海,我下意識的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只還沒有為米彩親手戴上的婚戒......
我睜開眼凝視著,只見夕陽的余暉落在戒指上,好像在訴說著一種哀怨,我的情緒終于被醞釀了出來,繼而想起了女主角在對面海島上的那座墓碑,我的心頓時就好像被利刃刺的千瘡百孔......我明明知道,這只是電影里的情節,可還是不自覺的將自己代入了,我在痛苦中低下頭,佝僂著身軀往前走了一步,那涌過來的海水瞬間弄濕了我腳上的皮鞋......
身后終于傳來了樂瑤喊通過的聲音......這個最后在電影里呈現的鏡頭,我只用了兩次便通過了,可我的情緒依然沒能從這悲慘的結局里走出來,我許久也沒有回過頭面對那群因為徹底收工而狂歡的人…
直到我聽到了身后傳來樂瑤的痛哭聲,才轉回頭,只見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圍在她身邊,關切的詢問她怎么了,為什么會哭的這么難過......
她擦掉眼淚,笑了笑,卻仍哽咽著告訴她的團隊,她哭只是因為拍攝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她舍不得這個劇組,更舍不得劇組里的每一個人,于是大家的情緒也被她的傷感所感染,紛紛抹起了眼淚,的確,這個劇組已經成立了大半年,而成員們之間是有感情的,他們為了這部戲曾日以繼日的趕工,又輾轉數個國家,這里面的辛苦和在辛苦中建立的情誼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于是,我成了整個現場唯一沒有掉眼淚的人我又一次將眾人丟在身后,轉身看向了大海,我像往常那樣勸慰著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也許今天晚上米彩便會用一種難以預料的方式為我帶來她最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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