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召回頭看了看一直跟在身后的那個名叫余丹的孩子,感到有些頭疼。
這次沒有大人跟著他,是他自己來梵雪樓的。只是…元召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對面街上那兩個暗中保護他的人,撇了撇嘴。
余丹似乎對很多東西都感到好奇,問東問西的,但他很有分寸,不該問的就絕對不會去問。
“為什么要來這兒跟著我呀?待家不好啊?”
“因為…我們是來長安做客的啊。大人們有他們的事做,我就很無聊嘍!”
“哦,這樣啊。那你隨便在這兒待著吧。正好,來!把這盤點心給那邊端過去吧。”
“呃…這個啊?好吧!”
人多忙不過來時,他也會隨在元召身后,端茶幫搬東西的幫忙,元召也便樂得有個打下手的。
街上的七火和另一個大漢就是被也力胡派來暗中照看著小王子的人,他們扮作閑人,蹲在街對面,遠遠的看著余丹在梵雪樓內忙忙碌碌但卻很開心的樣子,有些郁悶,不明白小王子為什么突發奇想每天來此待著。
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些吧,不久之后,每天來此的余丹就與小胖子崔弘甚至靈芝都熟悉起來,當然此是后話。
“唉!”墻角忽聽有人嘆息一聲。
樓內喝茶漫聊的客人卻并不在意,元召尋聲望過去,只見那邊盤膝而坐一個袍服破舊的人,發絲遮面,看不清什么模樣。
“未曾料想世間竟有如此佳飲,即便別無所得,此次來長安也算是無憾了。”
此人放下手中茶,低低話語中似乎隱含無限唏噓。
錢掌柜沖元召努了努嘴。那個人已經在那兒呆了有好半天了,細細的品完了那一杯茶,似乎意猶未盡的樣子。
又過了會兒,這人站起身來,走到錢掌柜面前,搖了搖頭嘆息道:“此物真該日日相伴才好!只是我囊中空洞,身無分文,可惜可惜…!”
話未說完,忽聽這人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原來早已餓了多時了。
錢掌柜見這人大約將近五十年紀,滿臉風霜之色。聽他說話倒應該是個讀過書的人,知道他是身上沒錢,遂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他難處,不收他錢了。
不料這人卻是個倔強性子,他想了想說道:“茶錢雖小,卻是無功不可受祿!我看到如此佳物,貴店樓前木板牌上介紹卻是寥寥,不若由我代筆寫一篇文字以充茶資,如何?”
錢掌柜聽他這樣說倒是來了興致,連忙招呼店伙兒研好墨、備下狼毫。
只見這人提了筆,飽蘸濃墨,來到梵雪樓所立的那幾塊木板前,略一思索,并不猶豫,筆走龍蛇,酣墨淋漓,一氣呵成!
&p;“夫天地不平兮,萬物而生長,嫩葉綠芽為秀兮,春發而秋榮。皇天后土孕此靈物兮,濯以玉液為芳津。舒然浮爽氣,淡然若煙雨…飲之髓,心胸因清澈而寬厚。得其味,心肺洞開,天宇由浩蕩而無垠!…。&p;“
錢掌柜和幾個在旁邊看的人雖然讀不太懂整篇的意思,但光看這人運筆如風,就覺得一定是一篇好文字了。
這個落魄的男子明顯是個飽學之士,詞筆中飽含浩然之氣,就連元召也不由心里暗贊了一聲好!
&p;“…如此佳飲,得以無憾兮。綠柳巷口,梵雪樓前,布衣偃一時百感,逐一賦之!&p;“
那人筆勢揮落,末尾結句,一篇就此寫罷!
有路過的讀書人把整篇文字吟哦一遍,已是大聲叫好起來。
那自稱名叫布衣偃的人略微拱了拱手,面帶苦笑轉身就欲離去,卻未曾想喝了那潤腹清茶之后,饑餓更甚,一時只感頭暈眼花,天旋地轉,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竟然就此餓暈過去了。
錢掌柜慌忙上前查看,元召也蹲下身來,試了試他的脈搏,見并沒有大礙,應該只是勞累加上饑餓所致。
幾個人把他七手八腳的抬到梵雪樓內的一間空房間,讓他靜臥休息不提。
到得下午晌時分,布衣偃慢悠悠的醒過來,只覺身體虛弱的厲害,這次真是餓的狠了,不禁又覺得慚愧又覺心酸。
鼻中聞到一股飯菜香味,忙睜眼去看時,只見一個八歲左右的孩子坐在那兒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他面前的幾案上放了幾樣飯菜。
布衣偃勉強爬起來,他對這孩子有些印象,好像是在這茶樓打雜的。
元召并不多說,只是對他笑了笑,示意這些飯菜都是給他準備的,讓他先吃了再說。
布衣偃已經顧不得再客氣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何況他已經好幾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
當下風卷殘云,雖是普通家常飯菜,但他只覺甘甜如飴,平生吃食滋味之美,以此為最!
“先生大才,但不知吃完之后有何打算?”元召在一邊看他吃完,淡淡問道。
布衣偃心下微微一愣,他不知道眼前的孩子用這種大人的語氣問他是什么意思。
元召見他猶豫疑惑的表情,暗自好笑。
“呃,我就是隨便問一下,先生既然身無分文,可有地方去投奔?”
那面目滄桑的男人不盡長嘆一聲。
“不瞞小哥兒,我一路從北地燕郡來到長安,并沒有地方安身。身上已無分文,已經幾天沒有吃飯了,所以剛才才會…卻要謝過此間主人一飯之恩!小哥兒代為轉達。”
說完,布衣偃拱了拱手,表示感謝。
元召不以為意,不過就是一頓普通飯菜而已嘛,小意思!
不料,布衣偃卻肅容說道:“此事雖小,恩情卻大!昔日淮陰侯韓信受漂母一飯之恩,后來以千金相報。偃雖不敢自比韓侯,這一飯活命的恩情卻是不會忘得!”
元召決定不再就此事與他爭論。這些古人的淳樸勁兒他見得多了,早就習慣了。
“那好吧,我家掌柜的說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