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白早看著秦皇,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秦皇說道:“不殺了他,誰會服朕?”
白早說道:“你殺了他,只能讓天下人更加不服。”
秦皇說道:“那我就繼續殺,殺到沒有人敢反對我為止。”
白早沉默了會兒,說道:“直到最后奚一云還是認為你不會坑殺那些書生,你明白其中意思。”
此次問道大會,奚一云表現的極為出色,感悟之余,必然境界再升,將來極有可能成為一茅齋主的人選。
中州派與一茅齋是盟友,而這種結盟關系可以說是朝天大陸穩定格局的基石。
如果奚一云想法有變,一茅齋便有可能更加靠近青山宗,到時候該怎么辦?
秦皇顯得很不在意,說道:“我對你說過,我很想忘記一些事情,而現在我已經忘記了很多。”
白早又沉默了會兒,說道:“那現在你可以收手了。”
“我記得你是掌門的愛女,但我同樣記得,真人說的很清楚,仙箓必須留在云夢,歸誰卻是各憑其能。”
秦皇看著她平靜說道:“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做法,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不會攔你。”
白早再次沉默會兒,然后說道:“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等你冷靜些,明天我再與你談。”
為了那張長生仙箓,白千軍愿意忘記那些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情,那么與他進行再多的談話也沒有意義。
白早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當天夜里,咸陽皇宮便發生了一起驚人聽聞的宮變。
那位怯懦了一輩子的皇后娘娘帶著十余名宮女試圖暗殺秦皇。
數枝極珍貴的天地消散香燒成灰燼后,皇后娘娘與那些宮女向著榻上沉睡的秦皇撲了過去。
有的宮女是想要為那些被秦皇虐死的同伴報仇,有的宮女是因為絕望,皇后娘娘因為什么則是無人知曉。
她們用了最堅固的蛟繩綁住了秦皇,然后舉起淬了劇毒的匕首插向他的胸口。
她們沒有想到,哪怕睡覺的時候秦皇依然穿著貼身的軟甲,匕首沒能殺死他,反而讓他從昏睡中醒來。
他冷酷地注視著皇后與那些宮女,用真元逼出香毒,掙斷蛟索,一掌拍死了離得最近的那名宮女。
這場行刺就此草草收場,卻是秦皇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就連卓如歲與奚一云都沒能做到這種程度。
暴怒的秦皇當即開始了極其血腥的清洗與報復。
咸陽城里,騎兵殺來殺去,火勢剛熄的咸陽學宮再次被點燃,這次直接燒成了廢墟。
待所有動蕩都平息之后,秦皇才冷靜下來,帶著鐵騎闖進淑宮,想要去質詢這一切的源頭。
淑宮已然人去殿空,池塘里的秋荷在風里不停地搖晃,就像是在取笑他。
秦皇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找到公主殿下,但…不要動她,朕要親手殺了她。”
滄州本是楚國北方要塞,由靖王府管轄,當年因為楚皇殺了靖王世子,靖王一怒之下投了秦國。
于是這里便成了秦國的滄州郡。
如今靖王被秦皇封為南王,居住在原楚國的都城里,但為了確保自己與部屬的安全,還是在滄州留下了大量軍隊。
滄州城里更是秘密儲備了很多糧草與軍械,還有很多暗井,一旦起兵,即便秦軍圍城,也能支撐數年。
在舊靖王府的書房里,白早右手拿著筆,對照著資料在紙上寫著什么,籌劃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滄州城的一切,包括軍隊、糧草、地道甚至軍官與謀士,都是童顏留給她的。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便對那個人有所警惕。
當今的秦皇,那時候還是北海郡的少年武神白晝。
王府里忽然響起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秦皇走了進來。
從不離開咸陽城的他,居然來到了千里之外的滄州。
本應在南都的靖王,竟然也出現在秦皇的身后。
隨秦皇、靖王一道到來的還有很多秦軍高手,以及…童顏曾經的部屬。
白早擱下筆,望向那些部屬。
那些部屬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秦皇背著手在書房里走了一圈,頗有興致地看著書架上的書。
“當年世子就是在這里給朕寫信的?”
他對靖王問道。
靖王應道:“是的,陛下。”
秦皇點了點頭,然后望向桌后的白早,臉色漸漸冷漠起來。
靖王與那些人都退了出去。
秦皇盯著白早說道:“當年他在這里為我們打下這片大好江山的基礎…而你卻想在這里毀了這一切?”
白早靜靜看著他,說道:“這一切本來就是他的。”
“他以為死前替你安排好了一切,卻沒有想過,人死便如燈滅,便是連自己的墳頭都無法照亮,更何況他人陰暗的內心?就像楚國那位張大學士,死前安排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秦皇看著她語重心長說道:“你是女人,童顏留下的那些人怎么可能相信你?”
白早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看來你真的忘記了很多事,不然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青鳥就在窗外的枝頭。
云夢峰頂有座雪山。
中州派最厲害的是白真人。
白真人是女人。
秦皇神色微變,轉而說道:“童顏與你準備了這么長時間,結果卻如此簡單的失敗,你會不會覺得太虛無?”
“虛無這個詞你與奚一云也說過。”
白早說道:“人們往往是害怕什么才會不停提起什么,你是不是害怕自己費盡心機,最終卻落得一場空?”
秦皇神情冷漠說道:“朕不與你做口舌之爭,仙箓的歸屬自然會證明誰才是對的。”
白早說道:“你很難成功,因為這里還有別的人。”
秦皇說道:“何太監?你自己也說過,他一個人翻不起什么浪花來。”
“我說的是井九。將來你可能會忘記很多事情,比如這個名字,但希望你記住我今天的話,他一直都在。”
這是白早在青天鑒幻境里說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她取出一本有些泛黃發舊的書翻開,沒有再看秦皇一眼。
那本書里的文字有些奇怪,是自創的異體字。
她也看不懂這些文字,但能猜到第一頁的第一行寫的內容應該是:我是童顏。
看書容易累,看那些看不懂的文字與符號更容易累。
她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睜開眼睛時,便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間書房,甚至已經不在那個世界里。
天光從洞頂落下,照在緩緩移動的青天鑒上,與她離開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一閉,一睜,便是數十年時間。
對凡人來說,真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她回思著幻境里的歲月,沉默了很長時間。
從咸陽到北海郡再到咸陽,她在青天鑒里的一生,其實都是自己安排的。
哪怕現在看來,也沒有什么問題。
如果她想成為女皇,會面臨極大的阻力,所以才會有逃難故事的發生以及北海郡起兵。按照原定計劃,成為秦皇的白千軍會吸引所有的注意力與仇恨,然后到了某個時刻,她再以前朝公主的身份站出來振臂一呼。只不過她與童顏都沒有想到,何太監在趙國遇到了一位極優秀的皇帝,而張大學士又強行替楚國續命二十年,導致局面變得更加復雜。
所以對白千軍的選擇,她沒有任何怨言。
她忽然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頭望去,發現是那位奚一云正看著自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他比白早先從幻境里出來不過片刻。
不愧是一茅齋的書生,哪怕剛在幻境里經歷了如此慘事,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白早很是佩服,想著咸陽皇宮里的事情,抱歉說道:“真是得罪了。”
奚一云并不在意,微笑著問了一個問題。
他最關心的不是自己死后秦皇如何對付那些弟子,因為結局已經能夠猜到,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楚皇應該就是井九,他現在還沒出來,那他到底藏在哪里?”
白早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現在青天鑒旁只有三個人還在沉睡。
白千軍坐在最前方,眉間偶爾會抽動一下,顯得極其痛苦。
何霑仿佛真的睡著了,光頭不停點著,似困得不行,又像是在贊同某種道理。
井九依然如故,閉著眼睛,睫毛不眨,神情平靜,如畫中仙人。
那只琉璃鈴鐺懸在他身后的空中,隔一段時間,便發出一聲輕響。
白早不知道何霑在哪里,更不知道井九在哪里。
她對著奚一云搖了搖頭,起身向洞外走去。
來到回音谷里,童顏一直在等她。
分別不過這些天,對她來說卻已經是很多年。
她認真行了一禮。
童顏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避開,待她起身后說道:“你可知道井九后來去了哪里?”
白早睜大眼睛,很是吃驚,心想那是青天鑒的世界,青鳥是鑒靈,自然知道井九在何處,為何你會來問我?
童顏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神情凝重說道:“井九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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