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笑了。
他也沒有想到,世上,真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看對方的樣子,頗有身份地位,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可真的是…
要是換做其他一些小年輕,也許被這一番夾槍帶棍的恐嚇,就給嚇住了,會猶豫,想著認個錯也沒有什么,大不了這首詩就算是送給甄遠道好了,但那樣一來,立刻就會陷入對方的文字陷阱,沾染污名,以后再也翻不了身。
老子的佳人詩,的確是抄的,但絕對不是抄你的。
你個老東西,也好意思。
李牧原本就沒有打算講道理,所以正要動手…
卻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樓梯的方向傳來。
“不肯能,這位公子,絕無可能抄襲,甄先生怕是搞錯了吧。”熟悉的柔軟甜糯的聲音,在聞圣齋白萱媽媽的陪同下,一襲白色紗衣的花想容,緩緩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竟然下來了。
李牧有點兒意外。
不過,轉念一想,應該是這下面的喧嘩,鬧得太大,所以驚動了三樓的花想容。
這丫頭,也是有心了,竟然連衣服都沒有怎么換,就直接下來為自己辯解。
李牧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而這時,整個一樓大廳,都轟動了起來。
花大家竟然下樓了。
很多早就想要一睹芳容的人,立刻就激動了起來。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終于見到了傳說之中的聞圣齋花魁了。
無數道目光,都投射了過去。
林秋水、劉木楊和宋卿飛這三個人,面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他們沒有想到,花想容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書生,就下樓拋頭露面,還幫著話,這讓他們又驚又怒。
甄遠道目光落在花想容的臉上,一抹驚艷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逝,心中也不由得浮起一絲炙熱,他也被這個女人的容顏所震驚。
“原來是花姑娘。”甄遠道將自己心中的那一縷占有欲很小心地掩飾,微微一笑,道:“姑娘只怕是被這位小友給蒙蔽了,那首佳人詩,的確是老夫酒后所作,當日…”
花想容直接打斷了甄遠道的話,道:“甄先生應該是不勝酒力,所以記糊涂了,我相信,佳人詩必定是這位公子所作,公子人品高潔,詩才縱橫,驚世無雙,不會做出竊詩之舉。”
甄遠道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怒色。
這時,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鳳鳴書院教習賈作仁,面帶微笑,摸著自己的山羊胡,站出來,道:“花姑娘這么說,可有什么證據。”簡直是無恥,說別人是抄襲,反而是要讓別人拿出不是抄襲的證據。
賈作仁是鳳鳴書院的教習,其地位名氣,和甄遠道相差無幾,兩個人,也一直以來都在明爭暗斗,教出來的兩個得意弟子,劉木楊和林秋水,也是如此。
“這…”花想容沉默片刻,然后道:“公子之才,當世含有,在三樓之上,他只不過是隨口之間,曾為小女子又作詩一首,此詩,可為證據…馨兒,拿出來吧。”
丫鬟馨兒從后面走出來,與另外一位丫鬟,將一卷紙徐徐張開,其上墨跡未干,一首詩白紙黑字,正在其上,詩曰:云想衣裳花想容,秋風拂檻月華濃。若非聞圣齋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眾人看完這首詩,頓時都在心里,到吸一口冷氣。
好詩!
又是一首百年詩。
而且,這首詩,一看就是送個花想容的,直接將名字嵌入其中,情景交融,人物虛實皆寫,的確是精品中的精品。
這又是這個少年寫的?
無數道目光,又看向李牧。
一個人,作一首好詩,就已經很難了,而作數首,就更難了。
因為,這種事情,只有天才才能做到。
當然,如果是天才的話,又怎么會稀罕去抄襲別人的作品?
甄遠道的神色,立刻就有點兒難堪了。
不過,鳳鳴書院的賈作仁,卻是不慌不忙,往前一步,笑道:“看來,花姑娘,果然是被這欺世盜名之徒給騙了,你剛才拿出來的這首詩,乃是老夫今日上午,于庭中觀花,有所感悟,創作出來的…”
人群中,立刻就是一片喧嘩聲。
這就有點兒太不要臉了啊。
若果說之前甄遠道的說辭,還有點兒可信度的話,那現在,這位賈作仁的話,可就有點兒不要臉了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你創作出來的詩,被人都不知道,偏偏被這少年人,給知道了。
花想容愣住。
她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而賈作仁則對于周圍的一切變化,如若無聞一樣,面色淡然。
今夜,好不容易出了兩首百年詩,之前一首佳人詞,已經被甄遠道這個老對手給搶走了,這一首,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了。
他喜好名聲,奪人詩名的事情,以前也做過不少,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就算是在場眾人不信,那又如何,反正輿論掌握在鳳鳴書院的說中,只要回頭找一些人,造一造輿論,略微操作一些,今夜的事情,就算是傳開了,也不用怕。
“你…你有什么證據?紅口白牙,就說別人的詩是你的,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小丫鬟馨兒忍不住大聲地叱問道,她是反對自家小姐委身李牧,但那是為了小姐考慮,卻不意味著,她對李牧的才華有所懷疑。
“閉嘴,一個青樓丫鬟而已,低賤卑微,哪里輪得到你說話,退下。”賈作仁直接呵斥。
馨兒被罵的滿面通紅。
是啊,她身份地位,的確是最底層,在這樣的文壇大人物面前,又有什么說話的資格,但是…可恨啊。
“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經明了了,這個無恥之徒,先后抄襲了兩大書院兩位教習的詩文,拿在這里招搖撞騙,委實無恥之尤。”劉木楊站出來,面帶得意之色,挑釁地看了一眼李牧,做出了最后的總結,道:“我建議,將這個無恥之徒,扭送見官,如此惡劣的風氣,不能提倡,必須嚴懲,以絕后患。”
“不錯,不可輕饒。”
“正該如此。”
“拿下他。”
“哼,果然是一個騙子,也就能騙一騙愚蠢的青樓女子罷了,如何逃得過我們讀書人的眼睛。”
寒山書院矮冬瓜書生等人,都大笑了起來。
“公子…”花想容著急了,下意識地抓住了李牧的衣袖,眼神急切,面帶驚容,她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她雖然歸為花魁,但是牽扯到這種事情中,竟然是如此無力,保不住這樣詩才縱橫的天才少年。
李牧輕輕地拍了拍花想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面色淡然,微笑著,道:“無妨。”
而這一幕,落在一邊的林秋水眼里,不由得他妒火中燒。
他為了得到花想容,千方百計,費盡心思,眼看著今日,就可以得償夙愿,結果又卻被半路里殺出來的李牧給壞了好事,心中如何能不恨,再看眼前這一對男女卿卿我我的樣子,顯然是已經戀奸情熱,而且花想容臉上還帶著一絲潮紅,鬢角發絲凌亂,只怕是這對狗男女,已經在樓上發生了關系…
頓時,林秋水對于花想容的一番炙熱占有欲,也化作了滔滔憤怒。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看來,你們這對狗男女已經做出了那種丟人現眼的事情,當真是紅顏禍水,花想容,我原來,以為你是一個頗有才氣與眾不同的女子,誰知道,你也不過是一個眼慕虛榮的彪子,我…”林秋水一怒之下,再也忍不住,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
一道響亮的把掌聲,打斷了他的話。
林秋水的身軀,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轉體,張口噴著鮮血,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十幾米之外的一張圓桌上,酒水飛濺,湯汁四溢,碗筷盤盆被砸落在了地上…
“啊…”
有幾個女子,被嚇得尖叫了起來。
這樣的突然變故,誰都沒有預料到。
李牧緩緩地收回了巴掌,活動了一下五指,淡淡地道:“打你這種垃圾,真是臟了我的手…”
大廳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衣著普通的少年,竟然毫無征兆地就出手。
一巴掌,就把堂堂寒山書院的首席,抽麻袋一樣給抽飛了。
林秋水一張臉,被打的像是熟爛了掉在地上的黃桃一樣,腫的不成人形,哼哼唧唧昏死過去了。
甄遠道、賈作仁以及其他一眾兩大書院的書生們,都驚呆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李牧竟然真的敢動人。
一動手,這事情的性質,可就變了啊。
花想容也愣住了。
剛才,她被林秋水那惡毒的話,氣的渾身發抖,無法想象一個平日里瘋狂追求自己表現的文質彬彬的書生,內心里竟是如此丑惡,一翻臉說出這樣陰毒的話,但是,她更沒有想到,衣著普通無權無勢的少年公子,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直接動人…
這下子,要糟糕了。
“公子,你…”花想容心中大急,為李牧的安危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