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的性子素來如此,如果下定了決心要去做某件事,他便會去想出一個最好的辦法。
用最簡單也最安全的途徑取得他想要的成果。
他與方子魚等人一同來到這里,為的可不是調查什么妖患。
寧竹芒為他頂著巨大的壓力煉出了那顆大荒丹,無論寧竹芒之后是否還有什么其他的謀劃,但這份債他得還。
而寧竹芒想要他護下方子魚,那他就得盡全力而為,更何況秦可卿對他有恩,宋月明亦對他極好,他端是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幾人赴死。
所以他帶著楚仇離再次去到了那個名為千金臺的賭場,從千金臺中盜出了眼前這些判官筆。
雖然此事敗露之后免不了遭到森羅殿的追殺,但這是徐寒唯一能夠想到救諸人的辦法,故此只能鋌而走險。
這般多數量的判官筆出現,讓那紅袍判官亦是當下一愣。
他沉著眸子看了徐寒良久,最后終是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那些圍殺著方子魚等人的修羅們在那時如得敕令一般紛紛停下了手上的攻勢。
劫后余生的諸人看向徐寒,方子魚雖然有些詫異,但似乎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因此只是對著徐寒淺淺一笑并不多言。而相比之下,之前曾處處與徐寒為難的白鳳依與游嶺屈此刻臉上的神情卻是要精彩得多。
這時躲在遠處靜靜觀望的鳳言秦可卿等人亦都靠了過來。
“徐兄!”
“徐公子。”秦可卿與宋月明都紛紛看向徐寒,眸中寫滿了笑意。
對于他們來說徐寒的到來遠不止救下游嶺屈幾人那般簡單,更意味著對方認同了他們的身份——一種足以托付性命的身份。
徐寒朝著幾人點頭示意,隨后轉頭看向那位紅袍判官,又拱了拱手言道:“閣下今日之恩,我玲瓏閣記下了,當年龍從云之事就此一筆勾銷。”
徐寒說得極為正經,面部紅心不跳的便替那位重矩峰的玄冥劍仙做了這個主。
他現在要做的是穩下這些森羅殿的人,然后安全的帶著諸人離開,至于那位龍從云大人究竟還會不會來找森羅殿的麻煩,他才懶得去理會。
果然,紅袍判官聽了此言,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神光。
“森羅殿素來拿錢辦事,玲瓏閣若是以后有什么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大可來尋我們。大周的第一宗門,森羅殿自然會給出一個公道的價錢。”他在那時沉聲說道,兩年前接下了刺殺龍從云的買賣,卻不想萬無一失的計劃被突然冒出的滄海流給打破,以至于這些年森羅殿在大周的勢力總是或多或少受到了玲瓏閣的牽制。
單憑幾個后輩的性命想要徹底化解與玲瓏閣之間的恩怨,自然是不太現實的。
但若是能因此緩和之前結下的梁子,對于森羅殿來說卻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而對于紅袍判官來說,也可謂一道不小的功勞。
徐寒自然是聽出了這紅袍判官話里所釋放的善意。
“閣下之言,在下定會盡數稟明山門。”徐寒這般說道,心底卻是暗暗想著,玲瓏閣這張虎皮扯來卻是好用得很啊。
說完這話,他趕忙朝著諸人使了眼色,示意快些離開。畢竟那些判官筆可不是買來的,是他從賭坊中偷來的東西,瞞得了一時,可瞞不了一世。估摸著這位判官大人一會回過味來,保不齊便是雷霆大怒。
諸人見狀也都是會意,便在那時紛紛轉身離去。
而那判官自然也是沒有阻止的意思,微微擺了擺手,那些氣勢洶洶的修羅們便讓開了一條道來,放任徐寒等人離去。
就在諸人方才邁出腳步之時,異變突生。
只聽一聲轟響,諸人腳下的大地猛地開始抖動起來。
修為較弱的秦可卿與身為儒生的鳳言身子一頓,險些跌倒。
徐寒亦是在心頭暗道一聲不好,莫不是這紅袍判官看出了貓膩想要反悔。
他趕忙轉頭望去,卻見方才那些修羅們此刻亦是受了這震動的影響,身子左搖右晃起來。
而那位判官大人與黑白無常臉色亦是難看得緊,眸中更是步伐震驚之色。
嘩啦啦!
這時,巨大的水聲響起。
徐寒趕忙循聲望去。
卻見那不遠處的雁不過河面之上,水流開始朝著某一處瘋狂的倒灌,一道巨大的漩渦浮現在河面之上。
“這是?”徐寒的雙眸一凝,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只應當潛藏在這河中的未知精怪。
他并不清楚那精怪究竟是什么,但從森羅殿對此志在必得的態度,大抵可以猜出,那東西必然極為不凡,遠不是他能插手的程度。
“快跑!”他在那時發出一聲驚呼,朝著周遭還在愣神的諸人高聲喊道。
諸人聞言這才從那變故之中回過神來。
但這時卻是為時已晚。
大地的抖動越來越厲害,而那河面的漩渦中,一道巨大的事物開始漸漸浮出河面,隨著那事物的出現,一道道裂縫隨著河堤朝著四周綿延,徐寒等人腳下的土地開始如蛛網一般龜裂開來。
他們之中除了方子魚與徐寒二人,其余人要么因為修為太低,要么因為受傷嚴重而都難以在這樣的震動中站直身子,一個個七零八落的摔倒在地。
一道震天的怒吼隨即響起。
那聲線高亢而炙熱,帶著無上的威嚴與憤怒自河面升起,如漣漪般蕩開。
單單是那聲波之中包裹的力量便讓徐寒臉色一白,他側目望去,卻見那自河中浮現的事物終露出了自己的頭顱。
駝頭、牛耳、兔眼、蛇項、羊須、魚鱗,而頭頂之上更是長著一道鋒利的獨角。
徐寒的瞳孔陡然放大,濃重的驚駭之色如毒蛇一般爬滿了他的眉梢。
他終是在那一刻醒悟了過來。
這鬧得雁來城雞犬不寧的精怪竟然是一條龍!
雁不過遠處的一處山丘上。
一個男人與一位老者正靜靜看著遠處那一幕世間少有的場景,夜里的細雪紛然散落在他們的身上,在他們的肩膀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老人的眉頭忽的皺了皺,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問道:“陛下,這蛟龍似乎出現得早了些...”
按照之前的計算,這蛟龍起碼還得四五日的光景才會出世,今日前來本只是探聽虛實,卻不想蛟龍竟然就這樣忽的出現了。
“早就聽聞森羅殿掌握著前朝楚國皇室的養妖術,如今看來,確有此事。”被老者喚作陛下的男子臉上的神情倒是淡漠得多。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似不著邊際的話,卻讓身旁那位老者臉上浮出錯愕之色。
“陛下是說著蛟龍是森羅殿自己豢養的?”老者驚尤不定的問道。
“恐怕是了。”男人點了點頭,從他古波不驚的臉上難以揣測出此刻他的心情就是如何。“傳聞森羅殿有一秘術,脫胎于楚國皇室的養妖術,但卻比之更加兇險,乃是效仿南荒蠻子的養蠱之術。以蠱術養妖,養出來的妖物更加強大,但同樣也更加嗜血。”
男人看著那只正在雁不過中翻江倒海的蛟龍,雙眸緩緩瞇了起來。
“我也好,祝賢也罷,都想著要著龍氣聚集氣運,而同樣,這蛟龍也想著奪我的龍氣助他化為真龍。”
“他今日提前出世,恐怕便是感應到了我的存在。”
這男人的心性當真了得不過數息的光景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明白。
“那這么說來此事不僅我們沒有預料,想來那祝賢也定然未有料到,那現在我們出手搶奪豈不萬無一失?”老人聞言當下喜上眉梢,他趕忙言道,看樣子已有幾分蠢蠢欲動。
“不急。”可誰知,男人卻在那時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望向遠方,落在了那慌亂人群中的一位少年身上。
“我想先看看,這顆滄海流留下的種子,究竟有多大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