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鷗的病情已經穩定,接下來只要靜心調理,兩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恢復健康。
蘇韜與江清寒一起返回漢州,時間已經在十二點半,兩個人決定在外面解決一下肚子。
江清寒突然心血來潮,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后拐進一個蘇韜從來沒有來過的街道。
雖然江清寒沒有解釋,但蘇韜清楚這里恐怕是江清寒長大的地方。
這條街道屬于城市的中心靠北區域,這個區域亦是最早時期的城市中心,后來漢州開始發展,老城區也不斷延伸,主要經濟中心朝西邊位移。
不過,北區依然還有老城區當年的繁華痕跡。
比如兩邊街道開著的服裝店,依然會有年輕的男女光顧。這些店鋪的老板已經從當年的品牌店,轉為經營外貿服飾,如果運氣好的話,能挑到款式新穎,卻價格適宜的衣服。
雪后的街道,在陽光的漫射之下,散發出刺目的光芒。
路邊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枝干上僅留下的枯葉,如同禿頂僅剩下的幾根發絲顯得寂寥孤單。
商鋪門口的積雪都清掃干凈,讓人覺得有點遺憾,因為破壞了大片綢緞般雪地的美感。
被雪反射的陽光,打在江清寒的臉上,異常得溫暖,放晴的天空顯得開闊,青瓦屋檐垂落的冰棱,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仿佛給她增添了粉彩,伴隨著她踩著雪地卡擦卡擦而行,那道絢麗奪目的光暈在她面頰上緩緩移動。
街道上偶爾有自行車或者電動單車行駛過去,這時蘇韜會輕輕地拉一下江清寒身上柔軟羊毛大衣的一角,輕聲說道:“小心!”
雪落地之后是純凈素白的,但與泥土融成泥漿,就不再那么美好。
江清寒會順著蘇韜拉扯自己的方向小心地跳一步,“好險啊,還好我躲得及時,不然就得回去換衣服了。”
不遠處有一個老大爺裹著綠色的軍大衣,身前擺著兩只煤爐,上方各擺著一個鐵鍋,冒著熱氣。江清寒微笑著走過去,“買兩個茶葉蛋,和十塊錢的茶干。茶干分兩個袋子裝。”
“茶干嗎?”蘇韜笑著說道,“我還記得小時候吃過,很多年沒吃過了。”
五香茶干是漢州的經典小吃,跟超市里賣的豆干相似,但味道要更有嚼勁,香氣也更加濃郁一些。
“你先別偷吃啊!”江清寒將袋子全部遞給蘇韜。
“好!”蘇韜不知道江清寒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江清寒帶著蘇韜轉入一個小巷子,里面有一家門面不大的砂鍋米線小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的秘密是,每當天氣特別冷的時候,我都會來這家店吃一碗熱氣騰騰的砂鍋米線。”江清寒微笑道,“這個秘密連燕莎都不知道哦。你現在知道茶葉蛋和茶干是做啥用的了吧?”
蘇韜點了點頭,笑道:“是加料!”
江清寒頷首道:“店里雖然有鹵蛋還有香干,但我覺得沒有巷口那家大爺做的入味,放在砂鍋米線里面更加美味。對了,等下你等老板離開,再偷偷地將茶葉蛋和茶干放進去。”
“怎么?這家老板還禁止外帶吃食?”蘇韜不解道。
“這倒不是。老板人挺熱情,但咱們也得換位思考。這么來分析吧,你家里如果是開火鍋店的,看到客人只點了一份鍋底,然后從包里取出各種各樣的配菜,你心里會怎么想?”江清寒壓低聲音說道。
“肯定會將這客人給趕走,然后記在黑名單里面。”蘇韜恍然大悟,突然笑出聲。
很難想象,在外人面前英姿煞爽的女警花,竟然心里會藏著這么多彎彎曲曲的小東西。
蘇韜轉念一想,是否可以這么認為,江清寒已經愿意將自己內心的一部分打開,跟自己分享一些她的真實情感。
砂鍋米線的香氣很濃郁,上面撲了一層厚厚的牛肉。牛肉是切成塊狀,入口比片狀口感更為厚重,嚼起來軟爛不失嚼頭。
江清寒迅速地將茶葉蛋和茶干埋入砂鍋米線最下面,用米線徹底地蓋住。蘇韜依法炮制,得逞后與江清寒對視,互相都露出狡猾的笑容。
“蔣夢鷗的案情調查得很順利,為了表揚你,所以這頓我請你吃。”江清寒吃了一片青菜,微笑著說道。
“蔣夢鷗是全省有名的女企業家,這次漢州警方雷霆出擊,迅速破案,好歹也是一個大功勞吧?你竟然用一頓米線就打發我了。”蘇韜故意奚落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米線。”江清寒很認真地說,“充滿情懷和回憶的米線,不可以庸俗地用金錢來衡量。”
蘇韜笑道:“充滿青春回憶的米線嗎?我來嘗一嘗,好燙啊!”
江清寒被蘇韜逗笑了,“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職工,當初我一個月才能吃一碗牛肉米線,而且父母都舍不得吃。我當時一般會分成兩碗,故意說自己吃不下那么多,將多一點的那晚給父母吃。”
當初生活物質沒有現在這么豐富,但如今什么都不缺少,再也找不到分食米線的情感了。
蘇韜知道江清寒和父母一直很少聯系,以為她和父母的感情很糟糕,現在看來并不是如此,其中恐怕存在一些復雜的情緒。
看江清寒吃東西是一種很享受的事情,她輕輕地張開嘴唇,慢慢咬下一塊嫩肉,然后再夾出一根粉條,放入口中,熱氣蒸騰之間,江清寒的面容若隱若現,這就是傳說中的秀色可餐吧。
喝了大口的湯之后,蘇韜嘴里一邊噴著熱氣,打算給錢。
江清寒拍了一下蘇韜掏出手機的手背,然后迅速掃了一下二維碼。
“都說我請客了。”
蘇韜聳了聳肩,笑道:“那下次我回請你吧。”
“你可是大忙人。”江清寒搖頭,現在想見蘇韜一面都很難,別提坐下來一起吃飯了。
“再忙,擠擠都會有空。”蘇韜很認真地說道。
“嗯,你做的飯好吃,有空在家里做一頓吧,燕莎應該會特別高興。”江清寒笑著說道。
出了門,陽光朝南邊偏了一點,雪景就沒那么炫目,跟江清寒即將分別,似乎有點意猶未盡。
蘇韜輕輕地在雪地里跳來跳去,江清寒在后面搖頭苦笑,低聲提醒道:“地上很滑,你小心一點。”
她其實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也想和蘇韜在雪地里跳來跳去。只不過理性告訴自己,她年齡可不小,若是被別人看見,以為自己是個瘋子。
“咔擦!”走神之際,一個雪球砸中她的額頭,江清寒愣在原地半晌,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后伸手扒拉自己的額頭,抖落雪渣之際,竟然撩亂了額頭的發絲。
“哈哈!”蘇韜站在不遠處,指著江清寒,猖狂地挑釁。
江清寒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冷,眸光中散發著殺機。
但蘇韜似乎一無所覺,單手叉腰,另一只手勾了勾,意思是放馬過來!
冷靜,克制!
江清寒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努力告訴自己,自己是蘇韜的師父,是燕莎的母親,是漢州警局的驕傲。
又是一團雪球飛來,正好不偏不倚砸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雪團捏得不是特別緊,所以撞擊之后,爆炸開,以至于江清寒吃了一嘴的殘雪。
江清寒緩緩單手捂著胸口,緩緩蹲在地上,蘇韜因為自己剛才那一下砸疼了江清寒,收斂笑容與挑釁,朝江清寒挪動兩步。
突然江清寒抬起頭,眼中閃過殺機,手里卻是一個西瓜大小的雪球,她迅速啟動,抱著雪球朝蘇韜沖了過來。
巨大的雪球劈頭蓋臉地從蘇韜的頭頂炸開,然后從蘇韜的脖子上方鉆入身體。
江清寒感覺到地下打滑,找不到重心。
蘇韜感覺自己整個世界都是白色,根本看不清,他下意識地舞動雙手,突然感覺到抓住了什么,然后用力地抱住。
突然之間,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眼前擋住視線的雪塊消失,湛藍的天空白云朵朵,在上方舒展。
江清寒盯著蘇韜,她失去重心,壓在蘇韜的身上,男子味道的氣息,以及自己快要窒息的心跳,如此地讓她驚愕。
輕盈的身軀就在眼前,因為柔韌性很好,江清寒有意和蘇韜避開親密接觸,修長的身軀如同繃得很緊的滿弓。
但蘇韜還是覺得胸口,有種麻痹的感覺,仿佛被一根箭矢精準地刺中心房。
江清寒那微微迷茫的眼神,蘇韜微微梗塞的心臟。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蘇韜突然在想,為何不癲狂不羈,睥睨眾生,瘋狂一把?
蘇韜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頭,朝江清寒的面頰湊過去。
江清寒哪里不知道蘇韜想要做什么,她心里有理性的念頭閃過,絕對不行!
她狠狠地推開蘇韜,略顯狼狽地朝后方坐下,然后再站起身,伸手將身上的雪渣拍掉。
看到蘇韜眼神中充滿失望,江清寒微微一笑,“知道厲害了吧,下次再瞎胡鬧,看我怎么收拾你!”
尷尬,被江清寒略顯生硬地化解。
見江清寒已經走遠,蘇韜才緩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嘀咕道:“害我跌得這么慘,都不拉我一下!沒有半點師父的風度!”
江清寒自然聽到了蘇韜的話,腳下打滑,差點又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