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蕓凝視著蘇韜,有點猶豫,也有點彷徨。
她想知道dáàn,但蘇韜直接拒絕回答。
董蕓開始后悔,之前將彼此關系鬧得那么僵。
覆水難收,矛盾的種子已經種下,想要挽救,已經遲了。
蘇韜知道在這輪心理戰的過程中,自己處于上風,有些事情你不要說明,然而會更有威懾力。
如果你直接跟董蕓說,這zhàopiàn上面的小孩是你的孫子,王國鋒的遺腹子,董蕓反而會懷疑真實性。
但,你賣個關子,不給她dáàn,讓她浮想聯翩,投鼠忌器,反而會起到最佳效果。
董蕓進退不得之際,已經僵持數分鐘,外面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下,從里面走出一個國字臉中年男子,正是董蕓的丈夫王儒。
聽說自己的妻子又來三味堂鬧事,所以王儒也緊隨而來,他并不是來勸架,而是知道蘇韜在燕京也有些背景,與倪家和葉家的關系都不錯,擔心自己老婆會吃虧。
王儒的步伐穩健,頭發斑駁呈銀灰色,與王國鋒的面容酷似,鷹鉤鼻,眼神銳利。
“王師叔?”凌玉暗嘆了一口氣,主動打招呼,畢竟王儒在道醫宗的地位很高,算是自己的謙卑。
王儒淡淡地掃了一眼凌玉,輕哼一聲,“受不起!”
他對凌玉非常失望,自己如此欣賞他,結果不識抬舉,跟自己兒子的仇人蛇鼠一窩,所以王儒對凌玉的態度極為惡劣。
凌玉無奈苦笑,王儒現在對自己意見很大,誤會很深。不過,他的性格隨和,屬于隨波逐流,不爭不斗,自嘲地一笑,當作浮云。
蘇韜見凌玉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當然不滿,這滋味比王儒罵自己還要不快,見王儒黑著臉瞪著自己,心中暗自冷笑。
“我今天是來要一個說法。”王儒冷笑一下,“答應我兩件事,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蘇韜陰沉著臉,雖然理解王儒的心態,但今天店里被砸得一團糟,病人全部被趕走,員工還有幾個受傷,從表面來看,王儒占足優勢。
以蘇韜的性格,自然是有仇報仇,如今不報,只是時機未到,他淡淡道:“你說吧!”
“第一,你要給我兒子道歉,在他的墓前磕頭認錯。這是你應該做的,他的死,你逃不了干系。
第二,你從今往后退出中醫界,以免在害人不淺。你的人品有問題,欺世盜名,無恥小人。
第三,凌玉退出三味堂,如果愿意的話,去王氏醫館工作。我可以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你也是被人蒙蔽雙眼。”
馬蒂,世界上怎么會這么自負的人啊!
蘇韜被氣笑了,“如果我不答應你,那會怎么樣?”
“不答應我的話,我有很多辦法讓你三味堂關門,另外,還會讓你滾出國醫專家組。”王儒突然得意地笑了起來,顯得信心十足,成竹在胸。
在他看來,蘇韜不過是個剛出茅廬的年輕人,不知深淺,完全不知道圈子的水有多深。
蘇韜依然沒有發作,只是望著他冷笑不已。
王儒看他突然不說話,以為他害怕,繼續道:“給你一點考慮的時間,三天之內,我要得到答復。年輕人,這算是給自己一個教訓,以后行事別這么猖狂,我的脾氣還算好的,如果你得罪了其他厲害人物,恐怕就不是像我這樣跟你好好說話了。”
“不用考慮了!”蘇韜眉毛一揚,“我拒絕!”
王儒鼻子一歪,氣得不行,指著蘇韜怒道:“那就走著瞧吧!老婆子,我們走吧!來日方長。”
董蕓復雜地看了一眼王儒,心情復雜,卻是搖了搖頭。
她不能走,還沒得到蘇韜的dáàn,怎么能離開呢?
“你?”王儒見老婆沒聽自己的安排,頓時皺眉,意識到還有其他故事。
董蕓暗嘆了一口氣,決定低頭,“今天的事情我太沖動,帶著這么多人鬧事,造成這么多損失,完全是我太沖動。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所有的東西我愿意賠償。”
王儒面色大變,完全懵逼,心中沒搞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剛才跟蘇韜說了一番狠話,結果自己的老婆拆臺,那番話都白說了?
他可是來幫老婆撐腰,結果老婆直接認慫?被自己媳婦背后插刀的感覺很不爽,跟被戴了綠帽差不多。
董蕓也不好跟王儒即刻就解釋原因。
王國鋒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是往事,但如果他還留有血脈,那意味著王家還有香火延續。
蘇韜也沒想到董蕓直接認慫,也是被嚇了一跳,他原本拿出那張zhàopiàn,只是要讓董蕓有所忌憚,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過分。
董蕓是個女人,雖然潑辣,但吃軟怕硬,她現在覺得自己惹不起蘇韜,而且迫切想知道dáàn,所以直接就把身段放到很低。
旁邊三味堂的員工開始議論紛紛,因為董蕓的態度變化太快,以至于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么了。
凌玉站在蘇韜的身邊,暗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大將風度,蘇韜出場之后,整個場面穩住了,而且從董蕓的態度來看,還那捏著她的把柄。
王儒還準備說話,被董蕓用眼神制止。她輕聲道:“還請你高抬貴手,將剛才那張zhàopiàn的情況,跟我說得詳細一點。”
蘇韜擺了擺手道:“等你們付了賠償金,在談這件事情吧?”
董蕓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二十萬夠不夠?”
蘇韜搖頭道:“我們這個店,一天的診金就要二十萬,你說夠不夠?”
“那就五十萬!”董蕓見蘇韜沒有反應,朝那些雇來的打手招招手,然后拉著自己的丈夫推出三味堂。
員工們見董蕓就這么離開,發出各種嘲諷的話語,傳入董蕓和王儒耳內,惹得他倆面色紅白。
坐入車內,王儒不滿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來鬧事的,怎么最后變成和事佬,還賠償五十萬?”
董蕓搖頭苦笑道:“剛才蘇韜給我看了一張zhàopiàn,里面有一個小孩,跟國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小孩?年齡多大?”王儒疑惑地問道。
“新生兒,估計三四個月。”董蕓努力回憶道。
“才幾個月大的嬰兒,能看出長相?你啊…”王儒連連搖頭,暗嘆自己老婆很多時候精明,但這個時候表現得智商著急。
“那嬰兒胳膊上有一塊胎記,跟國鋒身上的胎記位置一模一樣。”董蕓熱烈盈眶激動地說道,“老頭子,我注意了一下,那小孩是帶雀兒的,如果真是國鋒的兒子,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王家以后還有香火延續?”
王儒微微一怔,雖說不太相信董蕓所說,但內心還是有所期待。雖然自己有個女兒,但生的孩子畢竟跟別人姓,華夏人都有一個香火繼承的理念。
“你剛才的選擇是對的!”王儒這么一說,算是默認了董蕓的想法,“如果蘇韜是那這件事忽悠咱們,我絕對不輕饒他。”
董蕓回想著蘇韜的話,低聲道:“聽蘇韜辯解,國鋒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而且那封遺書也有可能造價。”
王儒聽到董蕓這么一提醒,心中一驚,他連忙道:“遺書呢?你有沒有帶著。”
“我這里有復印件!”董蕓連忙從包里取出一份,遞給了丈夫,“他說國鋒有強迫癥,如果他自己寫遺書,絕不可能有這么多錯別字和病句,而且不會寫得這么潦草。”
王儒已經開始仔細辨認字跡,他之前完全沉浸在喪子之痛,所以沒有認真研究這封遺書,如今經過老婆的一番話提醒,他越看越心驚。
王儒可以說是世間最了解王國鋒字跡的人,雖然這份遺書絕大多數字跡沒有疑問,但再高明的仿寫,都會在細節上露出破綻。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王儒嘴角浮出苦笑,沉聲道:“蘇韜說得沒錯,這遺書還真不是出自國鋒之手。他很有可能是被別人害死的。”
董蕓面容驚訝,低聲道:“現在我們該怎么辦,不能讓國鋒就這么冤死,我們要為他報仇!”
王儒搖頭苦笑:“他的尸體都焚燒了,尸檢報告已經存檔,即使警方愿意重新調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難道就這么算了?”董蕓不甘地說道。
“唉,我仔細想想。”王儒現在心情挺亂,兒子的死亡原因有待追查,而且還冒出了個酷似自己孫子的孩子。
“我覺得這件事得問問蘇韜,他好像知道很多內幕。”董蕓嘆氣道。
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怎么會如此沖動,屢次三番地找shàng門挑釁?
“你明天先把賠償別人的錢趕緊交過去吧!”王儒是一代名醫,雖然在教育兒子上有點失敗,但他的醫德還是很不錯,原本是覺得蘇韜有錯,才會表現得那么生氣,但如今遺書是假的,那意味著蘇韜跟自己兒子過世,沒有半毛錢關系,內心也是愧疚不已。
隨后,夫妻倆坐在車內保持沉默,兩人心里憋了一團火。
原本誤以為蘇韜是罪魁禍首,可以對他進行發泄,但現在他們知道王國鋒自殺另有隱情,找不到發泄點,只能將憤怒與痛苦深深地埋在心中。
世間最大的悲痛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