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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老套的搭訕詞

熊貓書庫    碎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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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小書看著溫去病,眼神悄然變化,打從初識起,自己就不停地在吃這個男人的虧,被他擒住,被他奚落,在他面前從來也沒有揚眉吐氣過,哪怕到了異界,他遇上自己,仍沒有什么好言語,自己甚至還隱藏著敵意,沒表露出來,他就冷嘲熱諷不斷,有時候氣起來真想把他砍了。(www.MianHuaTang.la棉、花‘糖’小‘說’)

  仙帝遺藏中的遭遇,讓自己意識到過去的看法有偏差,這個男人藏得太深,不但從沒展露真正的實力,恐怕就連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都不是他真正的心性,否則,他怎能裝有德高僧裝得如此維妙維肖?

  而這個奴隸販子,似乎也是很充滿善意的,只是不輕易表現出來,他為自己爭取分光化影劍,他不讓自己去對上青武仙帝,這些都是細心入微的體貼,他其實…很替身邊人著想啊!

  “…我可能…真的看錯你了。”司徒小書凝視溫去病,道:“但為何你的所作所為,都那么讓人看不懂?”

  溫去病揚楊眉,道:“看不懂的人是妳,又不是我看不懂,這問題似乎不該由我來負責吧?”

  又遇到這堵讓人無從使力的堅壁,司徒小書握緊雙拳,憤然叫道:“你難道不知道嗎?杜華城破,妖魔屠城,所有人的都死了啊!”

  “…所以?”溫去病一派吃驚表情,但所驚訝的東西,不是這個殘酷的消息,而是似乎訝于司徒小書“大驚小怪”的反應,皺眉道:“看妳說的…好像其他城沒被攻破,其他城破了之后都沒人死一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天殺的,你沒聽明白嗎?那些被你救過的城市,全都被攻破了,你救過的那些百姓,全都死了啊!”

  “…那請問,那些沒被我救過的城市,一個個都安然無恙;沒被我救過的百姓,全都好好的,一個都沒死?”溫去病瞪眼道:“明明是都死光,都滅光了,說得好像我是大瘟神一樣,什么跟什么嘛,莫名其妙!”

  …這個男人,他應該被質問得很不悅,很心煩了,但哪怕是這樣,他還是維持著風度,沒有把怒氣發泄出來。

  …這固然是因為他一向習慣隱藏,不輕易表露真實心意,但另一方面,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但他其實非常,對身邊的人很好,避免宣泄本身怒意去傷及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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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司徒小書松開拳頭,來到溫去病跟前,深吸一口氣,然后放下所有矜持,道:“我們好歹一起戰斗過吧?用一個戰友的立場求你,你可不可以別總是這副玩人的樣子,別當我是個小孩子或是白癡一樣,把你認為我該知道的話直接告訴我!你…你明明是個好人的…”

  一直以來的信念,司徒小書堅信自己絕不為了大義以外的事求人,寧死不屈就是自己的本心,可這一次,她下意識地覺得,想讓對方放下心防,自己怎么也該先放下尊嚴,因此選擇了低姿態,更不知為什么,直覺地使用了“戰友”這個定位。

  結果,司徒小書愕然驚覺,自己的話,像是驚醒了什么沉眠中的萬古兇物,溫去病聞言瞬間,表情凍住,整個人仿佛化身成一頭殺意深藏的幽冥兇物,曾令她為之心驚膽顫的那個眼神,再次出現,只是一眼掃來,就讓自己如墜冰窖,發不出聲音來。

  “…因為,只靠好人,打不了勝仗,贏不了妖魔,更救不了人命!”溫去病的聲音異常冰冷,“像妳這樣的人,夠好吧?千萬人族之中,能出幾個如妳一般的熱血大俠?沒幾個吧?但妳到處救火,救完東邊救西邊,最后又如何?這個世界被妳給救起來了嗎?”

  “那是因為…”司徒小書試圖分辯,但在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幾分興奮,自己還一直以為,他對自己評價極低,全無好感,但哪知道他竟然給了自己這么高的評價?

  腦里一片混亂,司徒小書好不容易才冒出話來,“但你每到一城,就搜刮盡他們的物資,如果他們資源還豐富點,說不定就不會…”

  “妳這是倒果為因!”溫去病冷冷道:“妳一樣也在救人,不收分毫,還把自己的什么都貼上,最后被妳救援的城有幾個守住?城破時,有幾個逃掉了?那些物資,落到妖魔手上以后,都成為它們下一場戰爭的耗材了,從這點來說,妳可真是有大功于人族啊,都成了妖魔的護倉大隊長了!”

  這個罪名套在頭上,司徒小書臉色立變,剛想說話,溫去病就舉起手,“能練到今天這地步,妳也不是無腦的,但如果妳連什么是堅壁清野都不懂,我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堅壁清野?死了那么多人,就只為…”

  “…但我贏了!”溫去病冷淡道:“我并不覺得靠犧牲人來打勝仗,有什么可稱光榮的,也不會和妳說些什么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鬼話,我想和妳說的,就一句話,我打贏了!妳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司徒小書茫然搖頭,自己也算見過不少人物,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不拿人當人看,動輒犧牲人命,踏著頭顱山往上爬的人魔,剛才聽溫去病講什么手段與犧牲時,以為他也是這類的人,但現在…似乎又不是這樣。

  那…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沒有辜負那些被犧牲掉的人命!每一次,我不曾在判斷可以不用犧牲人的時候,把人犧牲掉;每一次,我敢說我沒有辜負交付給我的任何一條命,我敢在他們的墳前說,他們的心愿我達成了,他們的死傷有多少,妖魔的死傷就會更多,終有一日,我會用這些累積起來的勝利,把妖魔逐出這方天地,還人族繁榮昌盛!”溫去病一字一字道:“妳呢?妳敢說妳對得起為妳而死的每一條性命?那些妳沒能守護到,被犧牲掉的人,妳拿什么來祭典他們?告慰他們的亡魂?”

  沒有特別大聲,但冷冽的字句,如同一把透心涼的,捅進司徒小書的胸膛,質問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腦里一片慌亂,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

  “…你…這也只是自我感覺良好吧?被犧牲的人那么多,你就敢說他們每個人都愿意犧牲自己去殺敵?就沒有想不顧一切活下去的?”話才出口,司徒小書就后悔了,雖然自己還沒想到這些話錯在哪里,可那男人聽見這話的反應,無疑就像是被捅翻了馬蜂窩。

  “不要…對我說,有人…不愿意犧牲!”相比起之前的用力,溫去病的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雖然沒有握拳,但司徒小書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去壓制,才沒讓怒火爆炸開來,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整個心肺都快凍住了。

  …可…為什么?

  “他們不愿意犧牲?上戰場的就活該去死嗎?父母妻兒誰沒有?誰想死啊?不想死的就可以不死,這時候就不講人人平等了嗎?”說完這些后,溫去病的意志力像重新取得上風,把情緒壓抑下來,重新又恢復微笑表情,似乎一切都云淡風輕。

  但司徒小書卻懂了。

  …這個世界,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懂,但自己懂了。

  …別人肯定都以為,這是他以病僧的身分,對長期與妖魔作戰,所發的感想,卻唯獨自己知道不是。

  …這很可能…是他以碎星者一員的身分,對那個時代、那場戰爭,對它們最后所遭遇的結局,所做的感想。

  為了拯救世界,為了守護自己的生命,原本是人人都應該挺身而出的,但他們先站了出來,把其他人保護在身后。

  犧牲了自己的人生,整日刀頭舔血,與妖魔戰斗,在過程中犧牲了許多戰友,身上滿是創傷,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身后的百姓與家園。

  但到最后,這群幸存者的結局,就是被清算斗爭,兔死狗烹,為了和平年代而被犧牲…

  難怪他接觸到“犧牲”兩個字,就會反應強烈;難怪他堅持“使用者必須付費”;難怪戰友這個身分,能夠觸動他的心…

  因為自己眼前的這男人,就是這么一路走來的。

  心念閃動,在司徒小書眼中,溫去病的形象,忽然起了變化,雖然還是坐在那里,一副文質瘦弱的樣子,卻不知為何,存在感劇增,仿佛一尊古老的巨神,如崇山偉巖,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這感受…

  自己生平所見,只有寥寥數人,無一不是頂天立地的絕頂人物,但最奇怪的一點是,此刻與他對視,自己竟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就曾經看過這樣的一雙眼神…

  模糊記憶中,那是雙很溫柔的眼睛…

  司徒小書脫口道:“我們…以前是不是曾經在哪見過?”

  溫去病聞言,揚了揚眉,著實不理解從剛剛那么嚴肅的討論中,怎么會忽然岔出這么一句來,苦笑道:“雖然名義上我和閣下是夫妻關系,但…妳不覺得這樣的搭訕,太老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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