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的頌唱,宛如萬人,嗡鳴之聲甚至都蓋過潮聲,浩浩蕩蕩地灌入到人的耳中,明明雜亂到了極點,反而有了種寧神的作用。
閉目的眾弟子忽而睜開雙眼,怒目圓睜,所有的頌唱聲,在此時突然化成了一個音節,從眾人的口中怒叱了出來。
即便所有人都有所準備,靈力跟仙力都運轉到了巔峰,此時大多數人的眼前也突然一花,天旋地轉,跟暈船的人第一次坐船的感覺相差無幾。
這一聲叱,非但不再安神,還讓諸多人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苦禪雙手合十,指間凝聚出了一滴鮮血,他微微伸手,將那點飽含了無盡仙力的血滴入到了那柄木劍的刻痕之中。
血光陡然從木劍上綻放,將山間的桃花震落了一大片,也在眾人的眼中留下了一道血色。
苦禪閉上了雙眼,雙手微顫,再度合十,低喃了一聲。
木劍陡然成活,震顫三息,像是一條魚掙脫了網,立刻向外飛出。
“回!”
苦禪立刻將手中的佛珠甩出,將那柄木劍束縛住,重新捆回了自己的身邊,頷首閉目,念念有詞。
四下的人一片寂靜,此時都筆直地望著苦禪,一顆心狂跳不止。
瞧剛才的樣子,這柄木劍有可能算得上是地仙器,任何人得到了戰力都可以翻升上一倍。財帛動人心,更何況是眼前這東西。
普陀寺雖然是禪宗十八寺之一,可是如今只有苦禪一人坐鎮,苦禪為了鍛造仙器耗費了如此程度的力量,眾人一擁而上,還殺不死他嗎?
這些亡命之徒當然不都是白癡,自從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籌劃這一切了,如今是有了五成的把握才來的。他們布置的手段眾多,也早已經留好了退路。
“恭賀苦禪大師鑄成仙劍!”
“苦禪大師的手段果然通天,不愧是普陀寺的凈賢!”
“今日一覽大師的手段,在下實在是大受啟發,感覺大有裨益!大師圣德無雙,若是旁人,斷然不可能大方地讓別人一覽如此神跡!”
無數真心的假意的話語傳來,比三十六人的頌唱都要亂上無數倍。
苦禪緩緩地睜開眼,面色卻陡然一紅,左手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吐出來。身后的三十六位弟子霍然站起,將其扶住,大喊著“師父”。
眾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暗自想道:“仙器會是如此輕易鍛造的?即便這劍在神桃林中蘊養了三千年,想必苦禪你這個老禿驢也受了不輕的傷!如今普陀寺就剩下你一人,你又重傷,還有什么能撐得起這寺?”
眼前無疑是個好機會,只要大家一擁而上,絕對有著五成的把握殺死苦禪。
苦禪擺了擺手,握住那串佛珠,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跡,喘氣道:“諸位,老僧如今受傷,無法接待諸位,諸位請便了。”
一位光頭大漢走了出來,對著苦禪雙手合十,說道:“小僧是白馬寺的游僧,頗通醫術,大師可否讓小僧一看?”
苦禪瞧了那人一眼,說道:“勞煩了。”
那光頭大漢看著兇猛,聲音卻意外的柔和,更是衣衫襤褸,看樣子是苦修之人。他走到苦禪面前,從懷中拿出了一瓶丹藥,說道:“這是回光丹,大師先服一粒,穩住傷勢再說。”
苦禪剛伸手,那光頭就暴力地捏碎了玉瓶,反手一探,握住了苦禪的手,緊接著猛然探向了那柄小木劍。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待苦禪反應過來,光頭已然得手,拿著木劍縱身跳了出去。
光頭身上立刻有著無數的符紙燃燒起來,眼前好似有著無數仙力繚繞,不用剎那的時間,他就可橫渡到萬里之外,無人可追上。
眾人在此時暴亂,身上突然有著各種霧氣繚繞,遮蔽住了原本的靈壓,防止被人認出,手中的靈器反射出了寒芒。
苦禪雙手合十,低聲呢喃,伸手一招,木劍陡然回到了他的手中。
剛剛從地面躍起的光頭,此時已經尸首分離,濺了一墻的血。那擁有著莫大威能的傳送符也成了灰燼,散落到了地上。
“這是他的本命劍?!”
苦禪冷笑一聲,說道:“誰說禪宗的人不能用劍?!”
眾人心下一驚,已然預感到了不對勁。
“不對!這老禿驢故意設計引誘我們,就是將我等誅殺于此!這些老禿驢一向以仁慈自居,鏟除邪道一向是他們的‘責任’,如今便是他們大行其道的時候!”
只是剎那的時間,局面陡然翻轉!
一切都是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禪宗的那些人要么是赤手空拳,要么是拿著一根木棍,哪有用劍的?更何況這仙劍無主,本就是反抗任何人的降服,短時間內根本不能為任何人所用。
如果這柄仙劍是苦禪的本命劍,那么他再虛弱,也能夠屠殺了眾人!
包括最開始擴散出去的消息,還有那些一開始的牽頭者,普陀寺空虛,還有苦禪假意的手上…這一切都是在做戲,為的就是將這些亡命之徒全部鏟除!
苦禪說道:“我佛慈悲,然亦有怒目金剛。今日,我送你們去拜見拜見地藏王菩薩!”
還有退路嗎?根本就沒有退路!唯有拼命,才有可能活命!慌亂之中,縱然殺不了苦禪,自己準備的諸多手段也能夠從這里逃出去。
正在這些亡命之徒要爆發出最后怒吼的時候,身后突然發出了爆鳴之聲,緊接著有著兩聲慘叫,大紅漆門飛了過來,砸到地上。
苦禪的眼睛不由得一瞇,向著外面望去。這年頭,明目張膽殺上禪宗的人還真是不多,更何況是拆了山門。
眾亡命之徒也以為來了個不得了的人物,紛紛向后望去,但是大多的心思還是放在苦禪身上。如果有人來牽制住苦禪,那么眾人逃命的希望可就大大增加了。
花枝猛人一手提著一個小弟子,大踏步走了進來,看著那些圍過來的小弟子,冷哼了一聲,隨手將這兩人給扔了出去。
不是什么生死仇恨,更何況主人不愿意殺人,是以花枝猛人才沒有下死手。要是放在以前,這些突然對自己出手的人,他一定將其都給殺了。
一群小僧接住了同門師弟,怒目圓睜,低喝一聲,紛紛沖了上來。
花枝猛人一聲大喝,腳下蛛網般的裂紋向外延展而出,瞬間將包圍上來的十多個弟子給震飛。
普陀寺作為禪宗的十八寺之一,能夠成為其中弟子的,修為自然不弱。然而主要的弟子都在大庭院中護著苦禪大師,剩下的這些不過是神隱境的修為,碰上人仙境的花枝猛人,自然是一敗涂地。
人仙境,其實已經可以在一域之中橫行。
花枝猛人抬頭向著大庭院中的人望去,大喝道:“死禿驢,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慈悲為懷,卻又為何一見我們就不由分說地動手?!”
苦禪身邊有個僧人突然站起,翻身越過眾人,斥道:“亂闖山門,傷我同門弟子,你這樣的兇徒,當殺!”
花枝猛人怒極反笑,身子一墜,霍然擊出了一掌。
“天龍怒!”
“遮天手!”
兩人都將力量控制到了極細微的地步,未曾有外泄,是以四周只是產生了一陣微風,并未將大片的建筑給摧毀。
花枝猛人跟僧人各自退了二十步,才站定,向著對方打量而去。
眾人心中一驚,沒有想到普陀寺的小弟子都有這樣的實力,看樣子就算苦禪真的力竭,他們這一伙人也未必可以奪得那桃木仙劍了。
此時王石也慢慢走了進來,向著那所謂的大庭院望去。
花枝猛人身上的咒印忽而瘋長,他冷笑了一聲,向前踏出一步,氣勢暴漲,說道:“小禿驢,再來!”
僧人感覺到了那股驚人的力量,眼皮不由得跳了跳。經由戲子指點,花枝猛人可是獲得了驚人的傳承,要是再假以時日,在人仙境中也將是佼佼者。
苦禪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向花枝猛人,對那小弟子說道:“忍寂,你不是他的對手。”
“師父!”名為忍寂的僧人不甘地叫了一聲,只得向后退去。
花枝猛人沒有太過放肆,他看王石走了進來,便向著王石身邊退去。
眾人心中微驚,能夠讓如此強悍的人物當手下的,又會是誰?整個霸州,又有幾個這樣年輕的人物?難道是傳說中的大家族?
不過這人是來找普陀寺麻煩的,那么就不是一件壞事。
苦禪向著旁邊倒地的小弟子望去,說道:“真悟,你說是怎么一回事?”
被花枝猛人扔出去的看門小僧還沒有昏死,他撐著眼皮,艱難地說道:“師祖…他們是…來找…大…風…歌…”
苦禪陡然變色,他盯著王石,須發皆飄揚起來,喝道:“眾弟子聽令,結‘萬光伏魔陣’,別讓這幾個人逃了!”
“是!”
隨著一聲震撼人心的怒吼聲,整個爛柯山都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