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新畫眉。
王石一路上平安無事,順利地回到了府邸,跟戲子簡單說過發生的事情后,他便一個人坐在屋檐下,他需要獨自待一會。
在城墻根的那個刀客是誰不重要,是否是偷襲的也不重要,實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石的刀不如對方的快!
從未在刀法上遜色過的王石,第一次遇挫,猛然警醒,知道自己不如別的地方還有太多。
一直以來,王石都是按照師父留下的路子前行,除卻師父安排的訓練,他再無暇去關心其他的事情,他的燕歸刀法一直都拘泥于他自身的探索而已。
不過燕歸刀法本身就很強,王石又極有天賦,現在的水準遠遠強過一般的人,但是遇上真正頂尖的刀客,勝負也還是五五分而已。
他的刀太單一,這是好處,也是壞處。太單一,意味著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么他可以集中所有的精力,必定在這條路上登峰造極;然而太單一,平時可以一往無前,一旦遇到克制的對手,弊端便會展露無遺。
“需要改路子嗎?”
這個問題第一次顯現出來,卻是如此的致命。這關乎到今后的道路,也就關乎著今后到底會到什么高度。
究竟該繼續堅持自成一體,還是博采眾長、去粗取精?
“我的路子終究是太窄了,以前我的刀比別人的都快,現在有人的刀比我的更快,我的刀便完全被壓制了。去學別人的刀,沒有什么不好,別人總歸有可以借鑒的地方。就算那是一條錯誤的路,也會受益匪淺。”
“可去學別人的刀,會要花很多時間,我現在有那么充足的時間嗎?要先將這個主意放一放,等以后再考慮嗎?”
現在的王石是一個人而已,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一步錯就有可能永遠無法挽回。這不是以前,有著蘇長白有著李逸仙在旁邊看護著他,讓他可以肆意前行。他現在只有自己,而他必須要做出抉擇。
以前就好像是嬰兒學步,四周總會有人看護著,并且旁邊的人會不斷地對他進行指正,現在只能靠自己前行了。
唯一幸運的一點是,現在的王石很平靜,他像是一個醫生,冷靜地剖開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檢查著錯誤所在。
他不會再去想師父了,不會去想要是對方還在會多簡單,他不會再感傷,他要向前看,他要獨自去承受。
見過師尊的死,見過師父的死,見過大哥的死,見過無數人的死,體驗過這其中的千般滋味。現在的王石,比以前強大太多了。
思索了很長的時間,王石走到了院子中,輕閉上了眼睛。有些事情光想是沒有用的,他需要試一試。
感知中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的東西。
跟城墻根同樣的感覺,同樣的困境。
來了!
剎那間,王石拔出了刀,卻也只是拔出了一點而已。
從他拔刀的那一剎那開始,他就已經晚了,便沒有必要再去拔刀了。
這一次演示當時遇到的情景,反應竟然要慢上太多。不過,也應該如此才對,當時可以說是巔峰的一刀,現在早已經沒有了當時的那種壓迫感,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模擬出來的。
王石松手,站好,閉眼。
再次出刀!
還是慢。
還是慢。
還是慢!
還是慢…
無數次的演示,都是慢,并且是越來越慢,偶爾有一兩次快一些,卻還是快不過對方的刀,還是會被對方擊敗。一次次的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次次的倒退,沒有任何進步的希望,那無疑會讓一個人崩潰。
已經很久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失敗了,陷入困境,毫無希望可言。王石卻依舊平靜,反反復復地練習著同一個動作。
出刀,回鞘,出刀,再回鞘,再出刀…
高度緊張之下的出刀,絲毫不亞于一場大戰,極度耗費心神跟體力。在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王石終于停止了下來。他那磅礴的血氣竟然被消耗殆盡,此時竟然支撐不住了。
緩慢地走回到屋檐下,王石坐下,抬起頭向著天空望去。
一彎緋月,成為黑夜眉心的朱砂痣。
“下次再遇上,有幾成的把握?”王石自問,有些默然。
如果下次還是被偷襲的話,在沒有油花出手幫助的情況,他極有可能會死。短時間內,他不可能突破燕歸刀法,無法比對方的刀還要快。即便無數遍模擬當初的情景,起到的作用也甚微。
對方的刀,還是要快過他的刀!
“該如何突破?”
王石在心中反復思量都不得答案,索性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向后躺去,用雙手當成是枕頭,安然睡了過去。
找不到答案,那就不用去找了。這是條死路,放棄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放棄兩個字對于意志不堅定的人來說很容易,對意志堅定的人來說比堅持更難。
戲子很早就來到了這里,只是一心練刀的王石并沒有發現。戲子向著王石看了一眼,緩步走了出去,站在了院外。
陰陽使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出現,王石休息了,戲子就不能休息,他需要時刻提防著才可以。
按理說,王石從城墻根往回走的那一路上,那時候他絕對是最虛弱地時候,是個下手的絕好機會才對,陰陽使為什么那個時候不動手?他們又在密謀著什么?
黑袍跟刀客想要離開小巷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
刀客那雙細長的眼睛瞇了起來,瞳孔縮成了針尖,好像可以刺到任何地方,將任何東西刺穿,他的右手也已然放在了那把長刀上。
“二位不要這么緊張,在下只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們商談一下。對你我都有好處的事情。”聲音在小巷中回蕩,顯得有些詭異空靈。
黑袍笑了兩聲,說道:“那好,就請現身說好了。”
一團黑白氣憑空出現,顯化出了丁辰使的樣子。
剎那間,刀客搶先一步,揮刀斬出。
丁辰使忽而散成了一團黑白氣,繼而又凝聚成原本的樣子,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
“好詭異的能力!”黑袍不由得贊嘆道。
刀客地雙眼瞇地更加厲害,將手中的刀握地更緊。
在不明白陰陽使能力的情況下跟其對戰,十有八九都會落敗。王石可以戰勝陰陽使,刀客可以快過王石,卻并不代表他能夠戰勝陰陽使。真正的生死拼殺,刀客未必就可以穩贏王石。
不論在何處,陰陽使都是極度強大的存在,那詭異的能力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推斷出來的。
丁辰使笑道:“二位不必如此,先聽聽我把話講完。”
然而刀客根本不曾聽丁辰使說的話,再度沖上,手中的刀瞬間便斬出了千次。
眼前突然出現如此詭異的人,刀客自然要先掂量清楚對方的分量,甚至是直接抹除這樣的隱患。他不需要任何的合作,也不想跟別人合作。無名之地的合作,無疑就是陷阱的代名詞。
黑袍上去一把抓住刀客,迅速地向后退去,低聲說道:“冷靜一些!”
刀客猛然抬頭向著四周望去,這才發現狹隘的小巷已經被七團黑白氣占據,其中隱隱透出兵器,全部都對準了他們兩人。
丁辰使再度顯化出來,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二位就是無名榜上的第九跟第十了。”
黑袍也附和著笑了兩聲,說道:“有什么事就直說好了,不必拐彎抹角了。”面對這樣的局面,還是不要沖動的好。
“好,我就不啰嗦了。來這里就是想請兩位做一件事,將先前在城墻根碰到的那個人給殺了!”
“那個人可不好殺。”黑袍攔住了刀客,搶先回答道。
“我會給兩位相應的報酬。”
“什么報酬?”
“那人手中的刀。”
黑袍嗤笑了兩聲,說道:“這其中的道理我就不明白了。我們殺了人,他的東西自然就是我們的,怎么還用你們給?”
丁辰使看向刀客,說道:“你應該察覺到了,那把刀很不一般,比你手中的這把刀要好上很多。”
刀客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那又如何?一個刀客最好一生只用一把刀。”
“如果這把刀名叫‘厭殺’呢?”
刀客猛然盯住了丁辰使,冷聲問道:“你最好說話謹慎一些。”
丁辰使不再說話,讓刀客好好回想一些當初跟王石對戰時的感覺。
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后,刀客說道:“就算是‘妖刀厭殺’,也輪不到你們來插手,只是我自己的事而已。”
“話可不能這么說,曾經弒過萬神的‘妖刀厭殺’,已然超越了仙器的層次,其中的殺氣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掌握的,更何況它現在已經認主了。要是跟我們合作,我們可以提供掌控它的方法。”
刀客盯著丁辰使,一副即將要出刀的架勢,許久過后,說道:“好!”
丁辰使詭異地一笑,說道:“那我們就要好好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