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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逆水行舟

熊貓書庫    大明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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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海軍列將數十人,人選沒有甚么問題,都是海軍船隊里有經驗的武將。而今還缺一個統領全局的大將,以輔佐正使王景弘、進行戰術上的決策,登陸作戰時更需要這種人。

  尋常任用大將,往往是先由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進行舉薦,然后讓皇帝決定。

  但朱高煦有時不讓別人舉薦,而直接自己選人,這回也是如此。

  早上的御門聽政快結束時,朱高煦忽然叫了“陳”的名字。一時間好像大多數人都馬上猜測到、這是怎么回事了。蓋因朝廷最近最重要的大事,便是部署海軍南下;而陳又有多次出任水師大將的經歷。

  那陳也是歷經五朝的元老,卻從大臣的隊列后面走了出來。

  御門內一陣嘩然,許多元老大臣議論紛紛,投向陳的目光、也是十分之不友善。

  陳先是在建文朝做巢湖水師的統帥,在大江水面不戰而降,投降了靖難軍;接著又做洪熙朝的水師主帥,再次投降了伐罪軍。此人名聲之差可想而知,連文官里的胡廣也不敢與之爭鋒。

  那些在大明朝各個皇帝手下做官的官員,以前不管是哪邊的人,如今都是武德朝的臣子了。然而他們在某種時刻、被挑動了神經,仍然無法忘卻往事。

  朱高煦坐在寶座上,叫陳平身,便當眾開口問道:“陳將軍多次經歷水戰,你認為水戰的訣竅是甚么?”

  陳忽然被問到,應該有點準備不足。他愣了一會兒,抱拳道:“回圣上垂問,臣以為是以多擊寡、倚強凌弱。無論是水上還是海上,船多勝船少,船大欺船小,銃大打銃小。”

  周圍再次喧嘩混亂,眾人對陳的言論十分失望,甚至有的人還非常生氣。

  吏部尚書蹇義已經無法顧及身份地位了,親自站出來問陳:“要是敵強,你的意思是應該投降嗎?”

  頓時御門內的場面有點失控,嘈雜聲更大,有的人臉上已露出了譏笑的表情。

  陳一臉尷尬,說道:“下官乃大明官員,不可能投降敵國。”

  蹇義再次問道:“敵強我弱怎么辦?”

  陳皺眉看著蹇義,反問道:“明知會敗,為何要打?”

  不料上位的朱高煦聽到這里,卻看著陳投去了鼓勵的目光,并且輕輕點了兩次頭。

  蹇義顯然猜到了、朱高煦想讓陳出任海軍統帥,不等朱高煦金口玉言把決定說出來,他便急忙向上位作拜。

  吏部尚書蹇義道:“臣請圣上三思,陳將軍恐怕無甚驚世之才。此番南征事關重大,雖不能稱之為舉國之戰;但海軍傾巢南下,萬一有甚么閃失,朝廷要建造海船靡費極大,折損了有經驗的文武、精通航海的賢能之士,要恢復元氣亦非一日之功。朝廷若無海軍,日本國的銀礦或無法保障安危。”

  朱高煦回應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朕在廣西時,在水上吃過陳的虧。陳還是有才能經驗的。”

  “圣上…”蹇義又道。

  但朱高煦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問陳道:“朕若讓你出任海軍主將,你可愿意?”

  埋著頭的陳、剛才似乎在沉思,這時他愣了一下,抱拳道:“臣愿效犬馬之勞。”

  “甚好。”朱高煦說了兩個字,手掌便在案上輕輕一拍,發出“啪”地干脆聲音。他自己聽起來,就好像是拍賣時的錘音一般,甚有節奏感。

  眾臣還有點懵,因為朱高煦決定事情、確實表現得太快了,有時候快得好像他并不重視、仿若兒戲一般。

  陳抱拳拜道:“圣上委以重任,臣當盡心竭力。臣請旨,用朱真為副將。”

  這下輪到朱高煦有點懵了,他也是常年親自帶兵的人,卻愣是不記得朱真是誰。他回顧左右,這時太監王貴俯首過來,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山東人,以前管漕運的,奴婢也沒聽過此人有啥過人之處。”

  “哦!”朱高煦卻一臉恍然大悟,他倒是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幸好朱高煦登基之后,做的功課很認真,前后翻閱了大明開國以來的許多舊檔。大明洪武年間,南北運輸政策延續了元代的國策,便是海運。

  但從建文、洪熙到永樂年間,逐漸開始興起漕運,海運的同時、發展了大運河等江河水運。由此無序地擴充了很多有關漕運的人員。永樂年間為了下西洋,挑選海軍人員時,便徑直從各漕運衙門調人;或許朝廷君臣認為,漕運海運都和水有關,反正差不多。

  所以海軍中間,從出身來看、有一大群人是漕運那邊的舊人。陳選擇朱真為副將,極可能就是考慮在海軍中的人脈問題。

  “陳將軍挺會選人。”朱高煦說了一句,然后又“啪”地拍了一聲、點頭應允。他接著站了起來,就此結束御門聽政。

  眾官只好叩拜齊聲道:“圣上萬壽無疆,臣等恭送圣上。”

  離開奉天門之后,朱高煦照習慣前往柔儀殿辦公。他很快又傳旨召見王景弘、陳、劉鳴等一干人等覲見。

  一群文武宦官到來之后,朱高煦叫他們平身,到他的大桌案周圍入座。

  桌案上攤著一張巨大的海圖。

  鄭和、王景弘等人下西洋時,隨軍文官繪制了海圖,留下了許多文字記錄;之后朱高煦親自操筆進行了一些修改。他的修改毫無道理可言,只是想把圖改得、符合他記憶中的大概形狀。

  召見的人都陸續到齊了,朱高煦才開始說話:“今日蹇義的話不太好聽,卻也不無道理。海軍存亡干系重大,重建十分艱難。所以諸位一定要謹慎持重,不得有絲毫閃失。”

  眾人紛紛表態,言稱不敢辜負圣上重任。

  朱高煦見狀又道:“但也不能畏手畏腳,朕希望這次全力出擊有所進展。南海形勢,事關新政之成敗;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北邊海面已在朝廷控制之內,但朝鮮、日本兩國的資源和市場有限。相比大明的體量,咱們就是把兩國搶光,也支撐不起足夠的利益。

  所以拓展市場的海貿,必須要向南進取。只消占據南方要津,南方不僅有更多的邦國地區,而且還能往西洋遠方貿易,前景不可限量。”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除了新黨的文官劉鳴,幾個武將和宦官、一般不太關心朝政政見立場。朱高煦重視新政,他們就覺得是重要的大事、如此而已。只有文臣才在意國策。

  朱高煦接著說道:“真臘殺我使臣,暹羅對大明的訴求置之不理,滿刺加則意識到了利益沖突、有聯盟各國對抗大明的跡象。此時我朝若不殺雞儆猴、在那邊樹立威嚴,一旦示弱,那些國家對大明僅存的敬畏之心、便會蕩然無存!此戰不得不打。”

  劉鳴立刻拱手道:“圣上英明。”其他人也跟著回應。

  朱高煦回顧左右,看著大伙兒的神態,覺得他們大概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這些都是海軍的上層人員,朱高煦闡述自己的想法、是有必要的。

  “走上了帶兵的路子,嘴上說甚么都沒有用,關鍵靠的是軍功。”朱高煦的目光停留在陳的臉上。

  陳抱拳道:“圣上教訓得是。”

  朱高煦又道:“有些武夫的名聲差得很,榮華富貴不一樣好生生的?陳將軍不用在乎大臣們甚么態度、說甚么話,朕不拍板,誰能決定大將的前程?”

  陳一臉深以為然,不斷點頭。

  朱高煦不動聲色道:“朕就看這回的結果,封侯還是封伯,都是陳將軍自己的造化了。”

  陳的神情頓時有些意外,他或許沒想到自己還能封爵成為勛貴。朱高煦的話極大地激起了他的情緒,陳的臉泛紅,似乎有點興奮。

  他甚至從板凳上起身,撲通跪伏在地道:“臣定殫精竭力完成圣上之大事,雖肝腦涂地亦在所不辭。若是戰敗,臣請提頭來見!”

  朱高煦離開椅子,走到陳跟前道:“陳將軍有這樣的志氣,朕便放心了。不過如此機會,可能只有一次,你可得心頭明白。”

  他說罷親手將陳扶了起來,說道:“軍務上的大事決策,你要與王景弘多商量,大方向上聽王景弘的。”然后轉頭看向王景弘道,“凡事多與陳將軍商議,他畢竟也有很多經驗。”

  二人一起彎腰道:“臣(奴婢)領旨。”

  這便確定了上下關系。朱高煦深知某些時候不能有權力上的爭議,必須要有一個能當機立斷的人。遠在海外,他還是更信任太監。

  朱高煦坐回上位,參照海圖與眾人商議了一些具體的事,然后才解散了。

  海軍的人員非常之復雜,有太監宦官、將士、大量文官吏員、水手胥役,有醫官郎中、方士、工匠等。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守御司、錦衣衛的人,其中還有未標明身份的錦衣衛臥底。

  自宋代以來,朝廷各方面的組織形式越來越復雜了,至大明朝已是登峰造極。即便軍在海外,少數人想叛變或越權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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