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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奴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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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門朝會之后,還沒下值,隆平侯張信便已迫不及待、趕著來到中軍都督府。千步廊西側的五軍都督府、有五個衙署,中府就在最靠近承天門的位置。

  丘福離開中府大堂,但沒有進房屋去密談。他帶著張信,來到了二堂后面的院子里。倆人在一條走廊上放慢了腳步。

  這段走廊,左側是墻壁,右側是一個院子,還算方便說話。

  丘福看了一眼六神無主一臉憂懼的張信,先好言勸道:“隆平侯無慮,你死不了!”

  張信忙道:“在御門里,圣上親口詢問,末將不敢否認罪狀。”

  “我知道,你做得對!”丘福道,“我沒有給你求情、請免死罪,只說武人應該死在邊疆。你懂什么意思嗎?”

  張信道:“末將大抵明白,罪狀確鑿,丘公也沒法求情。”

  丘福搖頭,皺眉道:“那陳諤揭發了你,圣上起初沒說話;我一說讓你死在邊疆而無憾,圣上立刻便決定拖延此事!由此可見,圣上懂了老臣的意思,也念及到了‘靖難之役’、大伙兒在戰陣上出生入死的情分!”

  張信恍然道:“丘公真乃文武雙全!”

  丘福看著他冷笑了一聲:“但你自己做的那些歹事,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難逃!”

  張信道:“能保住性命,末將別無所求。”

  “甚好!你不僅可以保住性命,爵位應也無妨。”丘福胸有成竹道。

  張信見狀問道:“丘公已經有辦法了?”

  丘福點頭道:“奴兒干都司!太宗皇帝在位時,便準備在黑龍江出海口奴兒干地區(今屬俄羅斯,庫頁島附近)設立奴兒干都司,既能管轄元朝降臣,又能開拓我大明朝東北邊防縱深。且奴兒干地區有百年老樹參天大樹,大松木可以造船;盛產海東青、貂皮、馬匹等,物產豐富有利可圖。

  今上登基不久,便提及過此事,并不反對設立奴兒干都司。我若上書,請旨朝廷設奴兒干都司;并舉薦隆平侯去做都指揮使,你這一劫便算躲過去了!過幾年弟兄們再想辦法,把你調回來便是。

  那奴兒干地區在苦寒之地,稍往北邊、便是長年累月冰天雪地的地方了;尋常大將絕不愿意去。但那地方轄地甚廣,若非朝廷勛貴,威望便不夠。隆平侯若愿意去,那誰也沒話說的。”

  張信立刻拜道:“末將愿往!”

  丘福十分滿意地拍著張信的肩膀:“回衙門去,好生上值罷。”

  于是張信執軍禮告退。

  …然而丘福的政治主張,根本不止設立奴兒干都司那么簡單。他認為大明國力正值上升時期,應積極推行對外開疆辟土的國策!許多靖難功臣大將,都很支持丘福。

  有仗打,大將們才有軍功;打下的地方要人鎮守,大將們才有權力和地位,才說得起話!五軍都督府那點權力,實在太小;武將們從洪武時期過來,也知道身在京師的武臣權力不能太大,只能靠開疆。然而,這并非文臣們所愿看到的事!最是戶部那些要想辦法搞軍費的人,夏元吉等堅決反對。

  數rì之后,第二次御門朝會。

  文武分列兩邊,行大禮高呼萬歲。朱高煦剛在寶座上坐定,文官還沒說事,丘福便最先站了出來。

  一身大紅官袍的邱福捧著象牙牌,彎腰道:“臣近rì買到了一幅畫,請進獻圣上。”

  片刻后朱高煦的聲音道:“拿上來。”

  御門上,人群里發出了一陣的議論聲。畢竟丘福是正兒八經的武臣,忽然擺弄起書畫,確實有點怪異;人們似乎都在猜他葫蘆里賣甚么藥。

  丘福從一個武將手里拿了一卷畫,卻沒有馬上遞給太監王貴。此時王貴已經走到下面來了。

  丘福徑直解開了綁在畫上的繩子,將畫打開!他雙臂展開舉著畫,先向北面上位展示,又轉身給周圍的文武百官看。

  御門內頓時嘩然!

  許多文官都詬病起來,其中的給事中耿通大怒道:“身在廟堂之上,淇國公竟拿出此等吟畫!簡直有辱斯文,有辱公器!”

  那畫確實不堪入目,上面的女子畫得,或是赤身露體、或衣衫凌將不便示人之處也畫了出來!眾文官無不憤慨,有人指著丘福道:“淇國公瘋了嗎?太過分了!”

  寶座上的朱高煦離得遠,也大致看到了展示的難堪畫面。一時間朱高煦卻沒有開口。

  這時丘福冷笑道:“有句話叫啥?仁者見仁!諸公只見到女子畫像嗎?再看看上面的男子、以及這邊的文字。”

  大伙兒瞧了一番,大多看不懂文字、因為不是漢字,好像是元朝文字。上面的背景里有雪地、枯草,灰白的帳篷、紅色的篝火,穿著皮革戴著毛皮帽子的漢子似乎是韃靼人裝束。其中一個漢子在聞女子身上的氣味,另一個用審視貨物一般的眼神、仔細瞧著女子的身體。

  丘福回顧左右道:“去年秋冬,北方諸部入寇。胡虜劫掠牲口、糧食、財貨,除此之外還劫掠人口!青壯男子、年輕婦人被抓住,都會被擄走,而婦人最易被擄掠!男子為奴,被搶到草原上一人可以換一只羊羔;年輕婦人則可以換兩只成羊!若是出身好、長得好的,價格更是水漲船高。

  此畫是一個韃靼人在草原上、親眼見到了交易場面,據實所作之畫。角落這些字,便是畫師的名字。邊地百姓女子,在仇寇面前袒露身子也不嫌羞恥,諸公只看了畫像,便覺得很羞恥嗎?”

  諸臣無人能答。

  丘福漲紅著臉道:“咱們大明朝國力強盛,但這就是盛世邊民的光景!要是太平rì久武備不修,何至于此!?”

  王貴等他說完了,便上前要了畫。王貴雙手捧到寶座上,小心地放在了朱高煦面前的御案上。

  “砰!”朱高煦忽然一巴掌拍在御案,力氣非常大,巨響之中隱隱帶著木板炸裂的聲音,上面的東西“哐哐當當”跳起來。

  響聲之后,御門內的柱子之間、頓時鴉雀無聲。丘福跪伏在了磚地上,他俯首貼地,腦門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

  朱高煦光是拍桌子,但沒有說一個字。

  死寂了一會兒,朱高煦才怒道:“朕在位之時,若不能將韃靼瓦刺諸部制服,誓不為人!”

  他開口了之后,眾臣才紛紛跪請道:“圣上息怒,保重龍體!”

  丘福聽到這句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地上的些許灰塵被他吹了起來。皇帝剛才大怒,誰知道是對胡虜惱怒、還是針對丘福?不過朱高煦說了那句話之后,丘福今天干的事顯然問題不大了。

  朱高煦徑直起身,也不議別的事了,他拂袖離開龍椅,說道:“退朝!”

  “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高煦走出奉天門北面的大門,太監王貴追上來,手里還拿著那副畫。王貴躬身道:“皇爺息怒,可別氣壞了龍體!那九邊邊患,歷朝歷代就沒安生過,哪里能獨怪咱們大明朝廷?奴婢瞧著,淇國公所作所為真是過分了哩。”

  “淇國公膽子大,不過他眼下還算未失分寸。”朱高煦不動聲色道。

  丘福啥意思,朱高煦心頭一清二楚!說丘福過分了,也沒錯,他丘福主張就主張;可今rì的事情,簡直算是逼迫朝廷國策了。

  丘福倚仗他一向支持朱高煦、與朱高煦交情rì久的情面,表現得比其它文武更膽大一點,倒也不意外。或許丘福也知道他今rì的羈傲不遜程度,還不至于讓皇帝動他罷?

  但朱高煦忍了一口氣,剛才還替丘福說了一句話;除了顧念情分,也是因為丘福的主張,與他的想法并不太沖突。

  朱高煦走到御輦跟前,又對王貴道:“丘福的心情,朕明白。但有些事,不是想干就能馬上干成的,人總得面對現實。”

  王貴忙附和道:“皇爺說得是。”

  朱高煦回到乾清宮東暖閣時,太監已經把奏章送了進來。朱高煦隨便翻找了一會兒,看沒有重要的人上奏。很快晉王(朱濟紓、趙王(朱高燧)的奏章被他挑了出來。

  晉王朱濟縵惹耙丫奉詔了,這是他第二次上奏。稱谷王被“廢太子”的人押解到京,實屬冤枉,請旨圣上恩準谷王返回藩國。

  朱濟緄燃父齜王,在“伐罪之役”時期約盟造反,他以為朝廷不知道嗎?或許并不是,朱濟緲贍茉謔蘊叫祿實奶度。

  朱高煦又翻開三弟的奏章。三弟也不是第一次上奏,這回他在奏章里提出了十條建議,假裝為朝廷出謀劃策…在太祖太宗時期,藩王做這種事十分正常,并沒有惡意。

  朱高煦面對兩份翻開的奏章,一言不發地瞧了許久。

  國內的削藩國策,不止建文帝想干,其實朱棣登基后也在干。相比之下,朱高煦還是覺得父皇高明多了。

  “王貴,你去傳旨,召以下tsxsw文武到東暖閣議事。”朱高煦忽然開口道。

  王貴忙抱著拂塵拜道:“奴婢遵旨,請皇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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