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看著姚姬的模樣兒,心里一陣胡思亂想:如果他不是皇帝,而是被派出去為皇帝尋找美人的欽差,忽然發現了姚姬這樣的人,必定不是想獻給皇帝、而是想辦法悄悄私藏起來!
永樂時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好像就干過這種事。當初紀綱府上的一切小妾,就是他假公濟私弄到手的美人。
而姚姬這等姿色,更是可遇不可求,絕非去尋找、或者從一群女子里挑挑選選能得到的人物。他仔細瞧了一陣,姚姬雖然各處都生得很漂亮,不過有兩點最難得的地方。她的皮膚生得非常好,光滑如緞雪白如玉、十分水靈,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才能長成這樣。她的鎖骨以下肌膚十分飽滿豐腴,朱高煦從她的領子里瞧見一小塊肌膚,便記起了那窒息無法呼吸的感受。
姚姬看了一眼朱高煦,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圣上的眼神好生仔細,您不是早就熟悉妾身了么?”
朱高煦便把專注的目光挪開,沉吟片刻,說道:“姚姬的大哥確實太不像話了,不過我可以保證,此事不會牽連到你和你父親。”
姚姬忙站起來,屈膝道:“妾身謝圣上開恩。”
“太見外了,坐下說話罷。”朱高煦不動聲色道。
姚姬道:“圣上說得是,家兄真是罪有應得!圣上方得江山,管著億兆臣民,必得有國法方圓,才能治理天下;圣上勞心勤政,已是十分辛苦。家兄深受皇恩,卻不知體量圣上難度,為圣上增添煩惱,實在可恨。妾身聽說了他的事,亦是非常生氣!”
朱高煦聽到這里,立刻贊許道:“姚姬識大體。”
不過她立刻又說道:“圣上削他的官職、治他的罪,都是開恩…”她頓時有點哽咽,“妾身并不識大體,妾身有私心。自家人有性命之危,仍不能釋懷。不管圣上如何處罰家兄,妾身只求圣上一事,留他一條性命罷!”
姚姬說罷跪了下來:“妾身只有兩個親人了,先妣早逝,家父日漸年老。家兄尚未娶妻生子,妾身實在不忍心看他送命。請圣上法外開恩!”
朱高煦嘆了一口氣,默默地把她扶了起來,他卻久久沒有開口。
姚姬不是個多言之人,她說完了話,便不再說了,只是掏出了手絹,一邊抽泣一邊輕輕揩著眼淚。
朱高煦沉吟了一陣,便轉過身,伸出粗糙的拇指,在她光滑細嫩的眼瞼上撫去淚水,說道:“我想起了一件事來…”
“甚么事?”姚姬淚眼婆娑地問道。
朱高煦道:“我記得以前姚姬與郭薇是不對付的,你的性子也比較要強,更不服輸。不過后來你忽然態度驟變,一直討好郭薇,我起初有點納悶。后來想到了另一個人,馬恩慧…折磨了你很久,到頭來也非得要派人去雞鳴寺、差點把你處死的馬皇后。”
姚姬默不吭聲,停止了抽泣,只是垂著眼睛,伸手擦淚。
朱高煦頓了頓又道:“‘靖難之役’剛結束,我便救過馬氏的性命;后來還不止一次說過、馬氏對我有恩。姚姬可能很關注馬氏,應該也聽說過這些事了。”
他轉頭看著姚姬的臉道:“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想對馬氏復仇?”
姚姬神情復雜地抬起頭,眼睛里還閃著水的光澤,她輕輕點頭道:“圣上真是個細心的人,連后宮的事也掛在心上。”
朱高煦道:“我很重視你們的。”
他接著好言說道:“你受了馬氏那么多委屈和苦頭,宮里的事我只能猜;但你在雞鳴寺的時候,我常在那座宅邸的閣樓上看你,那是親眼見到的。你在雞鳴寺差點被吊死,我也看到了,還是我救的你…”
姚姬道:“圣上之恩,妾身唯有身心回報。”
朱高煦不動聲色道:“姚姬受過的罪,我也痛在心里。不過若無馬恩慧阻撓,你怕是會輕易被允炆看上,下場可比現在慘多了。”
姚姬愣了一下:“可馬氏不是為了我好,我只是因禍得福。”
“是這么個道理。”朱高煦點了點頭。
他抬起手指了一下姚姬,又指自己,說道:“我感你的恩情,你也感我的恩情;馬氏對你有猜忌嫉恨,你對馬氏有怨恨;馬氏感我的恩情,我也感馬氏的恩情…雖只有三人之間,但恩恩怨怨也不少。”
姚姬輕輕頷首。
朱高煦接著道:“但這里面有一個關鍵,馬氏對你的實質傷害、是未遂的;你們之間的仇,還不至于非報不可。
現在咱們能不能讓事情簡單一點:姚姬看在我的情分上、看在你比馬氏好得多的結果上;你大度寬容一次,讓你們倆以前的仇怨、就此算了?”
其實這些恩怨,朱高煦還說得盡量簡單了,還有一個人沒牽連進來呢…姚芳。
朱高煦不想直說出來、感覺不太好,不然便像是交易一般了;但他認為,他和姚姬是有感情的。所以一些事,還是不說為好,姚姬應該懂!
正如剛才朱高煦對姚芳生死的思考,姚姬也沉默了一陣、思考著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姚姬輕聲問道:“圣上不會寵愛馬氏罷?”
朱高煦愕然片刻,皺眉道:“不管怎樣,她曾是我堂嫂,禮法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姚姬卻悄悄說道:“或許越不允許的事,圣上越想做呢?”
朱高煦想了想道:“朕有那么多女人,何必非得多要馬氏一人?”
姚姬忽然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她柔聲道:“圣上有很多妻妾,我也明白皇帝便是如此,并不在意。但我在意圣上寵愛馬氏;因為我恨她,不想讓她嘗到圣上的好。”
朱高煦點了點頭。
姚姬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的臉道:“妾身是圣上的女人,聽圣上的。馬氏以前給我的委屈、欲置我死地的用心,這兩樣我不計較了,算了!”
朱高煦舒出一口氣,輕輕握住姚姬的玉手道:“那便太好了,朕實在不想看著自己關心的人、相互斗個你死我活。就像朕與長兄爭斗,若是父皇母后在世看見了,必定也會相當痛心!”
姚姬聽罷柔聲道:“圣上完成我的心愿之事,我還真覺得您就像我的父皇。”
“甚么心愿?”朱高煦隨口問道。
姚姬側身湊近朱高煦的耳邊,吐氣如蘭:“騎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