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真是忘我于藝術,還是范雅麗提醒注意時間已經九點了。何沛媛倒好,當著母親的面就扭住男朋友的脖子要跟著走,說是好奇曾經的紅透半邊天現在是什么樣的狀態心態。
別說范雅麗不同意,楊景行也不給面子。何沛媛不怎么敢忤逆母親,但是掐揪咬臭無賴是不遺余力的,還爬到背上不肯下來。
楊景行跟姑娘打商量:“下來,我們把垃圾帶下去。”
“那盒子?”何偉東搖頭:“不管,廢品回收有專門地方扔,有個老年人,你不知道地方。”
哦,楊景行就把女朋友的腿彎抱好了扶高背穩:“那叔叔阿姨早點休息。”
這誤解大了,何偉東對女兒都略顯嚴厲了:“不能這樣子。”
范雅麗也嚴肅諷刺:“讓人看見大音樂家有腔調吧!”
何沛媛聽不見看不見,小腿甩甩。
楊景行也是當著長輩的面裝一裝,等下樓了姑娘還不肯下來,他的手就摸到暗處使壞:“動不動?動不動?”
何沛媛是鐵了心呀,雙腿還夾得更緊臉也埋得更深,哼出來的不僅無所畏懼似乎還有挑釁:“就不動,不怕你了。”
流氓手不好用了,楊景行就改胳肢。
何沛媛還是怕癢,哈嘻跳下地并馬上行動,無鑰匙進入的好處,她一下就拉開了車門鉆上副駕駛,簡直笑得小人得意。
楊景行也懶得將就了,上車準備:“真走了啊。”
何沛媛似乎也不想欺人太甚,爽快大方退一步吧:“吻到我求饒就放你走!”
楊景行都于心不忍,好言相勸:“長點記性好不好?”
“就不。”何沛媛臉上只有一點羞澀更多是堅毅:“有志者事竟成!”
楊景行也聽了女朋友好些笑話了,回贈一個:“說,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只大熊。這只熊又兇又惡,嚇得人們都不敢上山去打柴采果子。一直到有個勇敢的獵人出現,獵人聽說了情況后決定向惡熊發起挑戰…”
粗俗的話還沒出來呢,何沛媛的表情已經變了,從挑釁的嘟唇變成生氣的噘嘴還加上皺眉。
好像不是笑話,楊景行都講得有些沉重:“獵人帶上干糧就出發上山了,可是沒想到剛進山沒多久就被大熊偷襲了,更慘的是還被大熊褻瀆了。而且大熊耍完流氓后就把獵人放了,讓獵人帶著深深的羞辱逃下山去…”
何沛媛似笑非笑陰晴不定。
然后隨著故事發展,楊景行又逐漸地眉飛色舞起來:“…俗話說事不過三,所謂屢敗屢戰越戰越勇,經過三次的失敗和羞辱之后,獵人反而更加堅強了。又經過更充分的準備和對大熊更周密分析的之后獵人再次出發,然后就在前三次被大熊凌辱的地方找到了大熊。這次獵人沒被偷襲也沒舊傷發作,展開了架勢要和大熊一決雌雄,可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大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熊指著獵人邊笑邊問,你究竟是來打獵還是來找干?”
何沛媛是充分準備了的,猛虎出洞一般撲向臭流氓擋開了指著自己的手后就是掐脖子決生死的架勢:“跟你拼了…”
拼了好一會也沒分出勝負,畢竟不能在這里動刀動槍。何沛媛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因為所謂的獵人可是初出茅廬毫無經驗,而惡熊卻有累累前科,所以壞熊勝之不武。有本事,后天晚上的對決中你讓我三招,敢不敢?
楊景行也想輸一把吧,讓四招都行。
為了進入備戰狀態吧,何沛媛要再吻上好一陣之后才依依不舍下車,好像也沒那么多新仇舊恨了。
楊景行也是催姑娘上樓之后才緩緩起步離開,出了小區后看看手機,龐惜那邊還沒催,就一個兩個小時前的未接來電是孔晨荷的,他就打過去。
孔晨荷這次接電話快,而且認得號碼:“喂,對不起,昨天晚上電話靜音了…”應該在外面,環境挺鬧的。
“沒事就好,我先前沒接到你的。”楊景行羨慕:“聽張楚佳說你們玩得很瀟灑嘛。”
孔晨荷呵:“其實時間挺緊,明天飛馬耳他要轉三次機…”
“馬耳他?”楊景行都好笑:“累不累呀?演出還是玩?”
“不是。”孔晨荷正經說明:“馬耳他愛樂有個Residen,昕婷好玩申請的,突然通知她去面試了,張楚佳知道。”
楊景行還挑刺:“你說駐地我聽得懂,別養成壞習慣。怎么申請到馬耳他去了?”
孔晨荷似乎支持:“三個月有兩萬歐,七八九月,任務也不重,試試唄。”
楊景行還看不起呢:“那也不多,缺錢嗎?DG沒結賬?”兩萬歐元的駐地項目,對光是在日本就賣了近二十萬張唱片的鋼琴家而言應該沒多少吸引力。安馨處女唱片的全球銷量都還沒過八萬呢,不過她的音樂會倒是比喻昕婷多一些,報酬也高不少。
孔晨荷有點舉報還是鄙視的味道:“其實就是想玩。”
楊景行哦,不過他管不著也不好瞎打聽了:“反正不管去哪里都要注意安全…哎你準備去日本等劉思蔓?”
“其實東京我也不是很熟,不過這種事,不知道他們是客氣還是真的不想被打擾…”孔晨荷也沉重:“到馬耳他之后再說吧,再給劉思蔓打電話商量一下。你覺得呢?”
楊景行覺不出:“如果是本來就在那邊還好,專門過去等的話肯定覺得太麻煩不好意思,最近日本沒演出?”
“日本要四月十一號,東京兩場千葉一場,千葉還沒去過。”孔晨荷突然緊張:“不說了她下來了!”
楊景行好像也怕:“好拜拜,注意安全。”
孔晨荷還能快速講一句:“二十六號馬賽,這月,有升c。”
楊景行剛哦電話就斷線了。
還好,四零二到錄音部也才九點五十不到,裝好人問還坐在前臺的古雯:“還不下班?有活?”
古雯笑:“等你,都在。”
楊景行很好講話:“下班下班,沒事,沒通知就沒事。”
古雯是有活干的:“惜姐帶羅小姐到了有一會,八點五十,休息室一直聊著。”
楊景行解釋一下:“這里談工作方便一些,常老師也在?”
古雯點頭:“舅舅說以防萬一,這兩天都休息得挺好,下下周就不行了。”
楊總監覺得:“你要個幫手才行了,我跟總部反應一下。”
古雯惱火呢,按照總部的新要求得裝考勤機了,這錄音棚是什么工作性質他們不知道嗎?
楊景行也沒敲一敲就直接推開休息室的門,看到龐惜和客人挨著坐,好像聊得比較親密。不過龐惜也是第一時間起身:“楊總來了。”
楊景行主動熱情:“不好意思讓羅小姐久等了。”
羅殷恩微笑伸手:“是我冒昧打擾。”
“特別歡迎。”楊景行稍微握一下對方的指尖就去提椅子:“請坐。”
羅殷恩等制作人把椅子擺在自己對面之后她再略微彎腿準備落座,又伸長手去推一下桌子上的袋子:“帶來兩盒茶葉,我自己不太喝茶不會品不知道合不合四零二的胃口。”
“謝謝,太客氣了。”楊景行坐下:“聽說阿姨身體不太好?”
羅殷恩的就略微苦笑:“年紀大了還不聽勸沒辦法…”
龐惜提醒古雯:“就用羅小姐的茶葉給楊總泡一杯。”
就是楊景行初二那會,羅殷恩主演的青春偶像劇《都是好時光》真是風靡全國青少年,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都還是國產偶像劇的巔峰之作,原因當然也就是好劇本好導演好演員。說很好劇本是因為沒有為了偶像而偶像,劇情和人物都生活化甚至有點土氣。好導演更沒得說,當時的年輕新人現在已經是行業翹楚,出產的電視劇都是精品。
至于好演員嘛,也不能說那時候才二十來歲的羅殷恩展現出了多么精湛的演技,更主要是她甜美清純的樣貌和當時最普遍的本色性格出演的說法,成就了一個被少女們視作偶像又被少男們當成夢中情人的角色。
甚至到楊景行高中之后,羅殷恩的第二部電視劇在尚浦的同學之間也還得到不少關注,有些同學們還想辦法追劇。可是為羅殷恩量身定做而且走同樣路線的電視劇的反響遠遠不如出道作品,倒是由女主角演唱的主題曲大火了好一陣,不過自那之后羅殷恩這個名字就逐漸甚至是比較快速地在大眾之間冷卻了下去。雖然這些年羅殷恩沒少出專輯,也主演參演幾部電視劇幾部電影,但都沒起什么水花。對如今的初中生高中生鉛筆小說 而言,羅殷恩這個名字多半不如陳儀軒叫得響。
至于原因呢,從行內來說主要有幾點,一個恰恰是起點太高了反而不利于后續發展,一個是羅殷恩家庭條件比較好所以不太能吃苦或者說不能融入行業氛圍。至于演技和唱功倒不是主要的,各方面比羅殷恩差但是比她叫得響的也不少呀。
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是更關鍵但說出來挺不好聽,那就是《都是好時光》中那種只是略施粉黛的令很多人怦然心動的臉蛋,只會被極少數人擁有,而這極少數人也只能短暫擁有,就那么四五年時間吧,甚至更短。反而程瑤瑤這種就比較好,出道時沒有驚艷四方,但是這么些年下來還被普遍認為越來越漂亮了。
二零一一年三月了,坐在楊景行對面的羅殷恩也是淡妝,對比十年前在初中生之間槍手流傳的娛樂追星雜志的封面,明明如假包換卻又判若兩人,差的的東西可能就是那份神采吧。現在的羅殷恩,講話的客套甚至猶豫,也很難讓人相信當初角色的聰慧溫暖直爽堅守是本色出演。
楊景行很快喝上了很不錯的龍井茶,他也沒說什么是看客人的戲或者聽客人的歌長大的,就聊一聊家長里短朋友工作。羅殷恩還真不像出道十年的,或者還是楊景行入行太短,彼此連牽強的交集都找不出來多少。羅殷恩出了那么多唱片,合作的制作人樂手作詞作曲也不少了,跟四零二也沒幾點關聯。就算是牽線讓兩人認識的童伊純,羅殷恩也是自那次演唱會后就再沒見過面,甚至不知道童伊純孩子都半歲了。
龐惜都覺得話題太干癟沒意思了吧:“羅小姐你和楊總好好聊,我出去一會。”
羅殷恩點點頭。
楊景行周到呢:“咖啡沒了?”
羅殷恩擺手說不用了,龐惜就直接走了,步子還蠻快。
楊景行繼續:“我覺得同行之間還是要多交流,伊純姐也挺喜歡跟人交流的。”
“是呀…”羅殷恩點頭猶豫:“不過她《風中心中》之后那么紅,就不好意思打擾了。”
楊景行笑:“其實也沒多忙,見見朋友聊聊天的時間多的是。”
“我是想…”羅殷恩不知從何說起又好笑:“不知道怎么說,龐惜一直叫我跟你直接一點,可是見面又不好意思了,可能因為你太年輕了。”
“小不了兩歲都是八零后。”不過楊景行是男人嘛,就主動點:“我覺得羅小姐唱歌是用感情的,但是好像不怎么放得開,不知道阻力是什么?”
“可能…”羅殷恩不確定:“用我媽的話說,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吧。”
楊景行支持鼓勵:“親人才會忠言逆耳。”
羅殷恩自我介紹:“我八歲就學小提琴…”
的確有點高不成低不就,羅殷恩小提琴啟蒙就是曲杭師范大學音樂學院的最好的老師,學到十二三歲就比較深入地了解了嚴肅音樂的內容和體系,同時也不得不接受自己不適合拉琴的殘酷現實,但還是不服輸地想曲線救國改投了流行音樂系。
“我不敢說自己學過琴,我怕別人知道!”羅殷恩似乎慢慢打開了話匣子:“你能理解吧?我還記得第一次給你打電話,我不敢說這些,你會看輕我。”
“不會。”楊景行連連搖頭很是冤枉:“憑什么看輕誰?”
羅殷恩點頭:“我知道…但是我,我自尊心很強,一直想憑自己去做一些事。我第一部戲,是我媽投了資,我過了幾年才知道…”
難怪不成呢,羅殷恩還怕同學朋友說自己是靠家里拿錢捧出來的,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她還躲,而且還有學習嚴肅音樂留下的偏見,所以當初大紅的電視劇主題曲對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驕傲。
楊景行都同情:“你這個包袱背得太重了,沒有人是憑一己之力成就什么事業的,更沒有高低貴賤。”
羅殷恩問:“你呢?”
楊景行理直氣壯:“離開了家人老師朋友的支持我屁都不是。我說的不是什么精神支持,是物質和金錢,是關系和機會。互相成就這么簡單的道理不用說,羅小姐自我要求太高了。”
羅殷恩愣了一會坦白:“我有精神潔癖。”
楊景行斟酌:“潔癖可以有,但是太重了就融入不了。比如這把別人坐過的椅子我就覺得臟不愿意坐了,那我也做不了音樂。”
羅殷恩不太明白,這是諷刺自己嗎?她有點生氣:“那你是怎么看待你自己跟普通人的差距?”
楊景行:“我們都是人,人就是人而已,只不過是在目前的文明狀態下顯得彼此之間有些差距,回到原始社會都是茹毛飲血,未來也可能都能同樣程度了解巴赫貝多芬,沒什么差距。我認為更應該注重差別,可以把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看作音程,成就音樂之美。”
羅殷恩有基礎:“音有高低沒有貴賤。”
楊景行連連點頭,可算快圓回來了:“可能每個人喜歡的音域不一樣,但是成就音樂之美的是整個音域,能接受的越多就能感受更多也越有利于創作。我覺得創作首先是一個接受自我的過程過程,所以我才建議你做選集,也是重新接受感受自己過去的這一段藝術生涯。”
羅殷恩連連點頭…
藝術離不開生活,也就是親情友情愛情,羅殷恩雖然不作詞作曲但是她那些專輯歌曲也是自己從海量歌曲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一首歌曲的選擇都深深受到自己的生活影響。這一說起來呀,三十歲的女人,所以她和龐惜還是挺聊得來的,都是人生起伏呀。
羅殷恩的許多情感矛盾似乎都源自那個十分強勢特別有控制欲的母親,甚至成了她的陰影,但是又不得不承認母親是很愛她的,她也很愛母親…都說得掉眼淚了。
楊景行呢,只能是去幫客人續一杯咖啡,還不太會擺弄咖啡機。
“謝謝。”羅殷恩認真抹了眼睛后再端杯子,帶著哭腔:“我從來沒遇到過能理解我的歌唱的人。”
“我是做這個的。”楊景行不驕傲:“今天聊了不少,謝謝羅小姐跟我說了這么多,讓我更了解你的音樂情緒。你也辛苦了,我建議是今天就到這里,如果你覺得我的思路有點幫助你就朝這些方向多思考一下,我們下次再找時間。對了,常老師他們認識沒?”
羅殷恩點頭,抬眼楚楚可憐有十年前的模樣:“能再陪我一會嗎?”
楊景行覺得有更好人選:“我去叫龐惜來,稍等。”
何沛媛接臭無賴電話就表揚:“聊得好嘛聊得熟嘛,十一點了!”
楊景行要求精確:“明明才四十八。”
何沛媛還懷疑:“完了?下班了?”
楊景行嗯:“都出來了,回家了。”
“來接我!”何沛媛真是越來越不知羞:“跟你拼了,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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