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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三章 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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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六,楊主任早上八點就到校了,今天有幾個會要開,主要是為考試和開學做準備。

  浦音2011年的校考時間為二月九號到十二號四天,也就是正月初七到初十。考試時間比往年有所提前,外面有傳言是為了搶奪生源,但是實際情況是一百個盡心求學的考生里有九十個都是早幾年甚至從小就確定方向并且深入鉆研的,考生和他們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師承關系和人脈線索,基本不會出現半路轉向的情況。

  各院校能“爭奪”的一下的大概就是留學生了,不過來中國攻讀音樂的外國人實在寥寥無幾,偶爾出現也多半是那種完全搞不清狀況還沒入門的,所以盡管在校外國留學生甚至港澳臺同胞人數對高校而言是個重要考評指標,但是各音樂學院之間在這方面的比較并沒開端。

  最近這幾年水漲船高的一個攀比項目是“新生教學金”,浦音今年的標準又提高了,分專業來而且幾個獎項可以疊加,各專業足夠優秀的新生可以拿到兩萬加兩萬再加五千。不過楊景行也不用恨自己早生了幾年,以他當時入校的情況根本就和獎學金無緣。

  其實幾萬塊的獎學金可能也不是多有吸引力,五年前楊景行和喻昕婷認識的考前突擊班的學費只要一千多塊,如今的所謂沖刺浦音班學費已經是八千上萬起底,還有更貴得離譜的所謂“直通車”都有人上。如今的考生不僅經濟條件好,人數更是一年比一年多,照這個速度增長下去,再過兩屆浦音就能開始吹噓夠低的錄取率了。

  產業在興起,浦音當然也與時俱進,考試的大流程和細節都在一步步改進,現在終于能嚴禁在校教職工跟培訓機構有什么瓜葛,器樂聲樂面試都嚴格制度叫號拉幕,連考場布置都越來越講究。還些人性化措施也值得稱道,比如不再搞什么放榜看榜,都進行電話郵件通知。為了幫助進入復試的考生放松心情以更好地發揮水平學校還會組織考生參觀校園,到時候四零二的楊景行專家教室都要對外開放,楊主任自己還沒怎么用過呢。

  事情很多,系里,院里、鋼琴藝術中心的幾個會都要抓緊務實,就連說起民族樂團來也是直接開始討論學校要怎么展開相關工作,領導同事們都沒閑心順帶著祝賀鼓勵一下被新聞點名的楊主任。

  也是,比起還要扯關系的只有自家人熱鬧的中國新年音樂會,俄羅斯鋼琴神童葉甫根尼·烏爾班斯基·斯米爾諾夫將要給浦海音樂學院帶來的影響要直接強烈得多,人家可是成名多年廣受世界各地樂迷關注更被業內眾多名家推崇期待,口風上是必然要超越秦蒙禮的呢。

  目前還算順利,葉甫根尼前天就到浦海了,住在學校安排的酒店里準備參加專業考試,理論筆試就免了,也不是為神童開后門,留學生都一樣,但是硬性的技術要求是不會降低的,所以資質一般的照井奈奈香有點危險,那個馬來西亞籍的直接棄考也算明智。

  校長也說得比較嚴肅,在國際化交流越來越頻繁的今天一定要重視外籍考生,一視同仁地讓他們能感受到關心和尊重,更要讓他們對浦音有更全面深入的了解,長遠來說在今后的教學中也要用國際化的視野和方法去培養,。

  路主任向校長表示沒問題,鋼琴系有因材施教的準備,楊主任和藝術中心也給予了充分支持。

  畢竟已經著名了,楊景行隨聲附和之外也要加點個人看法:“要讓他們盡量盡早適應融入浦音的學習生活,成為浦音的學生才能更好學習。”

  是是對對,領導教授們很快共識了這容易被忽略的一點反而是很重要也不容易做好的一點…

  中午楊景行就跑去老師家蹭飯,時間挺緊都不能多陪一一玩會。其實一一也忙,又在學舞蹈鍛煉形體。李迎珍這次沒反對,因為交給她負責了,堂堂鋼琴教授為了給孫女伴奏還要重新學習節奏,此外還喜歡上幫小孩子搞祖輩外交。

不到正式開學李迎珍是不會去上班的,也沒人敢打擾她,不過教育家依然是掛心工作,問了好些情況又提醒楊景行可得注意鋼琴系  甚至全校的內部團結,現在基本上是沒人說楊主任不夠格之類的話了,但是又出現了厚此薄彼任人唯親的抱怨。

  趙興夫點破就是利益分配問題嘛,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雖然道理上來講楊景行只是鋼琴藝術中心主任,但是他在別人眼中已經成了利益分配者,于是就社會主義集體思維:憑什么他有我沒有呢?人就是這么奇怪,覺得自己拿少了的往往會把矛頭對準他眼中的多得者而不是找分配者。

  李迎珍覺得還是因為位子低了點,有些人的官僚習氣就是要以毒攻毒。

  趙家父子觀點強烈統一,低才好呢!憑本事手握利益權力,憑位子撇清責任義務,很明顯楊主任也很適應,可千萬不要上當受騙去升什么官,得不償失。

  不當官的確有好處,楊景行下午到學校召開了鋼琴藝術中心的新學期工作會,十來個人就坐了半個小時,楊主任除了安排別人做這做那之外連校長的戰略路線都沒跟下面傳達就甩手而去。

  趕到成路的大本營,楊景行有口福了,付飛蓉帶的東西就塞了一冰箱,家里經營了十幾年館子的董世然更是準備開分店的架勢。看老板好像也挺喜歡酒糟魚茶餅棗糕粑粑這些,成路就要給打包,這就要送下樓去。

  楊景行手里撕著熟牛肉裝客氣:“留著等程迪他們回來,搶什么別跟她搶吃的。”

  趙古好笑:“眼不見心不饞。”

  楊景行調侃:“膽子大管得寬了呀…”

  老板完全是以己度人,聽大家的口風趙程迪對古哥可是小鳥依人百依百隨,并且告訴老板趙古要另找住處了。

  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趙古說家里又給了點錢催他買房,雖說是去外環首付都不怎么夠,但是他也該給家里一個態度了。想來也是,趙古本來有著收入挺不錯的工作,家里也能支援一些,可是都被他打了音樂夢想的水漂,如今都三十二了,發小同學的孩子都打醬油了…搖滾青年也得面對天下父母心。

  董世雖然比趙古小了三歲但也有想法把老家的女朋友接到浦海來,猶豫的是女朋友的工作,畢竟現在也還沒底氣說什么“我養你”。孫橋和趙秀這對冤家吵吵鬧鬧分分合合這么多年了,朋友們都比他們自己看好得多是會終成眷屬的。

  說起錢呀顧冠青都要低頭,劉才敬更輕松不起來,所以初八才要進棚的一群人初四就集合熱身練手好像比老板更心急,昨晚上去做了半個專場拿到紅包還挺驚喜呢。

  畢竟有《幸福狗》主題曲這個光環,成路平時做稍微好點的場子一晚上下來每個人都能到手千八百的,楊景行目前也不抽成,日子還過得下去。大家暢想著專輯出來后沒準就能談談出場費了,翻個倍不算過分吧,就有點盼頭了。

  楊景行一樣窮怕了,今天跟大家把丑話說在前頭,專輯發布那天起就按合同辦事了,雖然不會像偶像那么高強度商業化也需要大家有一點心理準備。

  樂手們都歡喜,反正聚光燈也不會打到他們身上。付飛蓉似乎有點壓力,但也沒退縮。

  從成路那出來已經快五點了,楊景行還是繼續朝峨洋跑。公司其實還沒正式開工,規定的最晚報到時間是正月十二,但是可能跟有些學生喜歡學校一樣,峨洋也有一批看起來愛上班的,比老板還積極。

  峨洋接下來有幾個大動作,不過都是準備部署比較充分的,而且今天在崗的二十來個人也組織不起什么重要議題,所以老板也只是轉了一圈表現了一會平易近人就閃人了。

  何沛媛可是明天就要正式上班,所以一個多小時前督促男朋友去公司看一看的嚴肅和見面后埋怨某人“只愛不工作不愛老婆”的嬌怪并不矛盾,這姑娘甚至還懷疑:“知道我還沒完就不想我了。”

  楊景行討打:“你還懷疑你沒完就不想我了呢…”

  何沛媛真是長這么大沒受過這種冤枉屈辱,狠狠揍罵臭無賴之后還下決心要“禁欲三個月”以示清白。

楊景行到不急求饒:“行,我們先團結一心執行二十四小時  ,明天再說。”

  何沛媛賭氣:“后天也不說…”

  其實何沛媛真沒資格抱怨假期短,她和男朋友飽飽吃了一頓物廉價美的江鮮海味后再去超市商場散步消食,買了個很可愛的過濾茶壺后就等不及回國際名園做姜汁奶茶。茶喝得暖和了又玩起琴瑟和鳴,鳴到濃處又覺得其實身體已經清爽了,下午換的護墊一直是干凈的。

  楊景行定力好,綜合考慮衛生和時間、誠信還是決定捱到明天吧,現在就送姑娘都已經晚了。

  車子開到半路上,文付江打來電話還要先問楊主任休息沒,他們飛機剛落地,回到家可能都初七了,晚點一天。

  楊景行說得好聽:“下午本來準備去接您,這邊有事沒走開,幸好。”

  文付江還有力氣哈哈:“你幸好沒來,這邊有記者等,也不用接。”

  楊景行感嘆:“您辛苦,那明天您休息吧,我找時間再去單位。”

  文付江有原則:“我明天上班,都準時上班。你有時間的話就過來聊聊,這次感受也挺多的,我們約個地方也行。”

  楊景行積極:“那我下午過去,三點您看怎么樣?”

  “行行…”

  難得,何沛媛這次沒恭喜臭無賴又可以見諾諾了,而是開始期待民族樂團今年的年終獎,反正市里的各種指標基本已經大滿貫,再只能靠部委和中央增加名目了,你楊景行雖然不想出頭但是可別攔著人家的財路官路。本來也不難,文化部的各種獎項多如牛毛隨便都能靠得上一堆,文聯的金鐘獎今年應該是第八屆了肯定還是一籮筐一籮筐地發榮譽頭銜,沒準宣傳部都會放開標準。

  文付江在民族樂團主事六年了,之前就干得還不錯,這一次肯定要一錘定音了。何沛媛把這些人的小九九看得透透的,最遲明年文付江就會高升,倒時候可能會換去年被齊清諾頂到大劇院藝術中掛職的副團長回來接任團長再干個幾年,畢竟不能讓齊清諾二十五歲就當正團長。

  何沛媛擔心的是民族樂團原來主管藝術的那位副團長可能并不會像文付江那樣跟齊清諾凡事好商量量,因為這位三十幾歲的女副團長給人的印象是嚴肅高雅型的,對三零六的藝術形式似乎不太感興趣,前兩年對齊清諾的態度應該是“惹不起躲得起”,至少不會拍馬屁。

  不過何沛媛就是欣賞有氣節的人,文付江的處事風格個人格魅力還是不太能代表一個音樂藝術團體,關鍵是不懂音樂。如果換成是更了解藝術的領導,那么民族樂團開展中國新年音樂會相關工作的方向就會是民族音樂藝術的發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走到了“隆重慶祝”的俗套上。最重要的是齊清諾也是有個人能力和追求的,她更喜歡更需要的應該是事業搭檔而不是個“聽話上級”,藝術分歧是很容易溝通的。

  何沛媛的觀點已經基本成型,所謂人往高處走也要一步一個腳印,絕大部分人沒有從《死去活來》的基礎本能直接跳到《坐井觀天》那樣特立獨行的天賦,楊景行總不能怪廣大歌迷不懂欣賞吧。

  比如孔亞飛,他不是什么藝術內涵導演,可能在有些人眼中《幸福狗》也算低俗,但是這部片子的確是把國產喜劇片的范疇進行了一定的擴展,對國產喜劇的表現形式就行了創新,對大部分走進電影院或者是看盜版的觀眾而言《幸福狗》的觀影感受是積極陽光的,能有一些似有若無的收獲。何沛媛的意思是,讓數百萬甚至千萬的人能往上走一步的貢獻未必就不如那種只能陶冶洗滌少數藝術心靈的高級高雅。

  楊景行當然是跟女朋友一條心:“再了不起的特級超級廚師也不如袁隆平。”

  何沛媛思索:“誰?好像聽過…”

  道理說明白了就行,何沛媛的決定是《安之若素》也要面向更多的觀眾,雖然音樂劇的受眾再多也不會多哪兒去,但至少也要以大學生群體為分界線。這樣就不會逾越三零六的勢力范圍,更可以跟臭無賴劃清界線,何沛媛可不想被人說那些難聽話,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不想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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