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再次進包房的時候,兩位客人正就每周一起吃幾次飯事宜充分交換意見,楊景行覺得至少五次,何沛媛最多能接受兩次,而且眼前這頓到底算不算…
餐具比較繁雜,有蟹幾件。服務員訓練有素,擺設東西都是用餐巾包裹拿放,然后預計一刻鐘之內能上菜,客人還有什么要求嗎?
楊景行問:“借一下你們的紙和筆,我們要擬個協議。”
何沛媛先瞪無賴,再跟服務員歉意:“不用,不需要,謝謝。”
楊景行強烈:“寫出來才知道對我多不公平…”
何沛媛拍桌子的架勢了,就是家長嚇唬小孩的樣子。
楊景行就吃這套,不敢跟外人尋求公正了。
服務員陪笑離開,何沛媛就開始講道理:“你還想怎么樣…就算真在一起也難每天一起,瞎子、甜甜,還不說小潔。”
楊景行點頭:“所以才更應該珍惜,能在一起的時候就要把握機會,沒有機會也要盡量制造機會。”
何沛媛認真溝通:“那如果,我是說萬一,以后…”
姑娘難以啟齒的樣子讓楊景行期待:“怎么?”
何沛媛狠下心搞學術:“如果我答應你,那以后你要出差,要離開浦海一個星期,或者工作忙要每天進棚錄音…怎么說?是不是不能在一起的時間就不算談戀愛?”
楊景行搖頭:“當然不是…”
何沛媛得理就有點高音:“對呀,那何況現在我們還沒在一起…為什么要那么在意形式?”
“怎么成形式了?”楊景行也義正辭嚴:“約會是內容,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一次約會就是一個腳印…”
“你別偷換概念,還沒約會。”無賴的漏洞太多,何沛媛簡直應接不暇:“那你聽說過欲速則不達沒…”
服務員再次進包房的時候,男顧客正在聽女顧客回憶她小時候。何沛媛兒時記憶中的大閘蟹很大個很美味,蟹膏特別豐滿,比現在市場上飯店中的都好得多…
先上了螃蟹、菌湯、燕窩粥和蒸魚,如何沛媛所料,菜的分量少得可憐,魚只有一塊,湯只有一盅,盛粥的碗不如酒杯。
楊景行依然忐忑:“嘗嘗,看我今天運氣怎么樣。”
何沛媛戴了手套,小心拿半個螃蟹先觀察一下,確實不同于一般膏蟹,然后右手持筷子,掏夾了一點蟹膏放入嘴中。
楊景行期待:“好吃嗎?”
何沛媛一般點頭:“還行…你自己嘗呀。”
楊景行動手。
何沛媛第二口了:“好多蟹膏…”抿嘴成笑。
豈止是多,這螃蟹不光一肚子油,連蟹腿里似乎都是黃黃的蟹膏,何沛媛手里嘴里忙活著都不免擔憂了:“是不是用什么東西催肥的呀…”苦大仇深地輕咬吸一口蟹腿。
天吶,烤鴨和鵝肝也上來了,楊景行卷上一卷烤鴨:“給。”
何沛媛焦慮地看了一眼楊景行遞過來的,很為難啊,不過還是放下手上的,接過了烤鴨卷:“我只吃一個…鵝肝我不要了,太肥了,你吃吧。”
楊景行老說法:“一口吃不成胖子…”
何沛媛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每一口都這么想…我兩只螃蟹就夠了。”
楊景行好謙讓:“你吃三只,我就喜歡吃飯。”
何沛媛先咬半卷烤鴨,還是挺淑女的:“還行…那次和她們在平京吃的其實好一般。”
楊景行點頭感激:“謝謝鼓勵。”
何沛媛小白眼。
楊景行好殷勤:“我幫你剝蟹腿。”
“不要!”何沛媛手里有東西,就用手肘保護自己的領土:“不要,你自己吃…你再點個下飯菜吧。”
菜都不錯,菌湯還得到了何沛媛的點名表揚,形容為鮮美。紅酒鵝肝也是何沛媛喜歡的,不過她知道那都是脂肪,怎么也只肯嘗一小塊。
被楊景行塞得煩了,何沛媛意識到問題:“你想讓我長胖!”
楊景行委屈:“對我有什么好處?哦,你以為我怕遇到競爭對手?太小看我了…”
何沛媛審視揭露:“因為你喜歡老齊那樣的。”
楊景行不能太被動了:“好哇,你敢說團長胖,快收買我。”
何沛媛才不會喪失優勢:“心疼了?不能說?”眉目間略得意自己的主動權。
楊景行想探討:“諾諾好像瘦了了點。”
何沛媛又:“后悔了吧。”
楊景行苦嘆:“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何沛媛看看無賴,給出路:“煩了就走呀。”
楊景行討好:“再吃一卷吧。”
何沛媛搖頭,溫和了些:“不要了,你吃吧,涼了…我粥還沒吃。”給自己倒果汁之前還先給楊景行杯中添上。
楊景行加油。
何沛媛喝了點果汁后看旁邊,動議:“我可以答應你,以后少提你的念念不忘…前提是你別惹我生氣!”
楊景行不敢高興甚至驚慌:“那我要付出什么代價?”
何沛媛胸有成竹地笑了:“要我同意了你才能去找我…”
楊景行果斷搖頭:“你提吧,只管提,譜曲了唱也行。”
何沛媛看出來了:“其實好喜歡聽吧?你自己譜曲呀,我做好事幫你唱,唱得你魂牽夢繞…”
楊景行豁出去,怒目而視:“再說,我要親你了。”
何沛媛豎起筷子防守,一臉調皮挑釁樣,不著調地唱:“諾諾啊,萌萌,婷婷…”
楊景行又求饒:“好了,行了,不開玩笑了。”
何沛媛也不是個過分的人:“那你還敢不敢?”
楊景行喪氣搖頭哀嘆:“不敢了。”
“算你識相。”何沛媛略滿意,不過一碼歸一碼:“你把我這碗吃了,我快飽了。”有點煩。
楊景行笑:“歇一會…”
“被你氣飽了!”何沛媛的表情說明這問題沒法解決:“不好好吃飯,就在這不停有的沒的!”
楊景行痛下決心:“好,四次,一周四次,行了吧?消氣沒?”
“氣還多了…”何沛媛忍不住笑:“三次,便宜你了。”
楊景行好艱難:“好,三次,放假不算,工作時間三次。”
何沛媛得意:“我們沒假,哈。哈。哈!”脖子都隨著哈的節奏搖晃起來了。
楊景行想握手:“那就說定了,工作時間能約會三次。”
何沛媛爽快,右手遞給楊景行:“最多三次。”
楊景行嗯:“工作時間最多三次。”
何沛媛精確:“一周,不是一天。”
楊景行點頭:“好,一周的工作時間內最多三次。”
何沛媛猛撒手的醒悟:“星期六星期天不算,不是不是,星期六星期天包含在內!”
楊景行傷心看透了:“你一點協商的誠意都沒有,沒有契約精神,根本是在耍我。”
“我哪有?”何沛媛要生氣了:“你耍小聰明,不算…重來!”
楊景行也會生悶氣。
強硬之后的何沛媛觀察著無賴,伸出筷子去隨便夾了點卷烤鴨的黃瓜絲,放入楊景行碗中,算是給大面子了,再問:“好不好嘛?”語氣更給面子,簡直是三零六伙伴們才有機會享受的那種親密。
楊景行凝重了好幾秒,鄭重點頭:“好,我虧血本,看在我們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四次。”
何沛媛觀察著對手,并沒思慮太多時間,脖子一伸:“好兄弟講義氣,四次就四次。”
楊景行頓時喜出望外:“成交。”
何沛媛并不擔心,甚至一臉輕松:“先說好,你自己沒時間可別怪我。”樂觀得又找小菌子吃。
楊景行更樂觀:“我估計沒什么事能救你。”
何沛媛抬起臉,板著指頭算:“下周一到周三研討會,周四我要考試,恕不奉陪…你媽什么時候回來?”
楊景行說:“星期五。”
何沛媛天助我也的表情:“好,星期五回來,至少要待一天兩天吧…”
楊景行覺得:“不影響我們呀,我接個風,她們聊她們的,我們談我們的,互不干擾。”
“你想得美…”
這個協議真是不好簽,牽涉了太多太多的事和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這一頓飯的功夫,雖然連等帶吃也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但兩個人就只達成了一條共識,那就是每周最多四次約會,至于其他方面,基本都只是充分交換意見增進了解而已。
不過氣氛還算是友好的,尤其是會談結束了離場的時候,何沛媛顯得對會晤過程挺滿意,還建議楊景行可以在這里歡迎親友們們回國。
楊景行還想談:“喜歡就明天再來。”
何沛媛搖頭:“我覺得這里只適合請客…我問你,你一年收入有多少?”
“個人收入?”楊景行估摸:“今年,運氣好可能有七八百萬。”
何沛媛點頭:“好,就算你一天兩萬,兩個人一餐吃四千,你想想看,你還干不干其他的?”
楊景行嘿:“可以不干。”
何沛媛的小白眼好鄙視:“你覺得追女生就是花錢嗎?”
楊景行問:“你覺得我會這么想嗎?”
“那你…”何沛媛好像理虧了:“我知道你不是享樂型的人,我的意思是應該平常心…反正我請不起這么貴的,性價比太低了。”
“也不是每天吃螃蟹。”楊景行想的是:“比起這個,我這星期還有三次約會沒用,真虧大了。”
何沛媛幸災樂禍:“不怪我。”
楊景行暢想:“我們能不能濃縮一下,濃縮就是精華。”
何沛媛立刻警戒起來:“你又想什么?”
楊景行恨不得打自己臉:“我錯了,我不該想。”
“楊景行。”何沛媛停下腳步,鎖眉皺眼,嘴唇微噘,嚴重警告:“再這樣…就減你一次!”
楊景行立刻老實了,然后又看到希望:“這么說起來,表現好能不能多獎勵一次?”
何沛媛一點也不看好:“你不減成鴨蛋就阿彌陀佛了。”
楊景行聲討:“賞罰要分明,制度要明確,公平公正…”
何沛媛好笑:“可以,你今天不再耍無賴不耍流氓,就獎勵一次這周的。”
“這周…”楊景行才不傻:“不行,額外獎勵要計在固定工資之外,可以讓我自己選擇時間領獎,最好是累計多少可以換個大獎…”
何沛媛頓時沒好臉色了:“你想要什么大獎?獎你兩拳頭好不好?”
楊景行察言觀色:“三次兌換一個擁抱,不過分吧?”
“過分。”何沛媛臉甩到一邊去了:“十分過分…也好,也行,來吧,讓你抱,把這月的都抱了,然后別來找我。”一臉的忍辱負重咬牙堅持。
楊景行想得美:“不限時可暫停…”
何沛媛抬腳就走。
紙上談兵似乎是件很過癮的事,還沒牽過手的兩位,上車了還在爭論走路時的合法間距應該是多少,何沛媛可以退讓到就車上這個寬度。
楊景行可能也發現了,到目前為止的磋商中自己都沒啥收獲,就痛定思痛:“算了,我還是長遠考慮,不能太計較眼前得失。”
何沛媛風頭正盛:“怎么長遠?”
楊景行哼哼。
何沛媛再度戒備:“你是不是以為,如果答應你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楊景行丟狠話:“走著瞧。”
誰怕誰啊,何沛媛更有氣勢:“走著瞧!”
楊景行跟車子有仇一樣擰鑰匙撥檔桿:“臥薪嘗膽,發憤圖強,勵精圖治…”
何沛媛不屑一顧。
楊景行宣告:“我現在不光有愛,還有仇。”
何沛媛沒忍住,撲哧一笑:“…好怕怕呀。”
楊景行說到做到,看看時間了正經:“八點不到,找地方坐會吧,還想聽你小時候的事。”
“沒什么好說的。”何沛媛好多理由:“明天上班。”
楊景行協商:“十點前回家,好不好?”
何沛媛也是蠻為難:“…你說話算數。”
楊景行嘿:“第一次約會,我敢食言嗎…”
“第二次就敢?”
不光明天上班,而且后天就是民樂研討會了,何沛媛還是希望楊景行準備得好一點,畢竟是校友和母校。何沛媛覺得也是時機沒配合好,如果等第二交響曲首演之后再開這個研討會就會好一些,目前熱鬧著的是《錦瑟華年》,這事在若干前輩看來肯定是不入流的。
何沛媛還提醒校友師弟:“…不一定就真的服你,有些人可能是看李教授丁老的面子。”
楊景行點頭:“有面子就行,很多只用問結果。”
何沛媛陰暗:“那有些人可能當面一套背后使絆子…有沒有這樣的?”
楊景行搖頭嘚瑟:“基本上沒有,或者我沒注意到,絆不住我可以忽略不計。”
何沛媛問:“藝術中心現在有幾個人?”
了解了一些鋼琴藝術中心的構成后,何沛媛就更不樂觀了,不光大部分人的年齡長楊景行一輪班輪,而且還都比楊景行早進浦音。何沛媛也了解自己的母校,確實存在爭名奪利的現象,可能是都看多了名利的誘惑…何沛媛還是挺擔心楊主任的工作開展。
楊景行挺愿意跟姑娘探討一下,他當然知道同事之間不能只講什么情懷理想,所以他也有自己的方法去團結人心鞏固團隊,比如先樹立一個榜樣典型什么的。
何沛媛對楊主任的工作其實也提不出什么實質性的建議,主要是了解一下,就能故意刁難:“…如果非不聽你的呢?陽奉陰違,要做的事都拖著,你怎么辦?”
楊景行點頭:“也有個別不積極的,我也不能怎么樣,但是一個好帶頭人就是能把老鼠屎的不良影響降低到最低,是分內之事,是必然,所以是個心態問題。公司里也一樣,不可能所有人都干勁十足…”
何沛媛似乎對領導或者老板的工作挺有興趣,甚至打聽楊景行會怎么樣做員工的思想工作,峨洋是什么樣的公司氛圍,有些什么樣不同個性來自不同地方的員工,大家在工作生活中怎么相處…何沛媛認真地看著楊景行,聽得津津有味好專注。
聽說美工女孩可能是因為相貌問題而對文學才子邱志堅見光死,何沛媛還打抱不平呢:“怎么能這樣,他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金子般的心,長得帥有什么用…”
楊景行哼:“你嫌棄我的時候,你忘記了?”
何沛媛哼,不高興了:“…你給邱志堅介紹一個更漂亮的女朋友!”
楊景行可憐:“我自己還在苦苦奮斗。”
何沛媛就自己想辦法:“趙程迪呢,她喜歡才子嗎?”
“喜歡。”楊景行點頭:“她喜歡趙古,把我蒙在鼓里。”
何沛媛興奮了:“真的嗎?天啊,沒看出來…你怎么知道的?”
楊景行想起來:“我想聽你的故事。”
何沛媛著急:“你先說,等會我再說…”
這姑娘真的喜歡聽八卦,甚至都不想找什么舒適好去處,建議隨便找個地方停車就行,而且八卦歸八卦,但是道理上還是贊同龐惜,也認為團隊內部戀情可能不太好。對了對了,龐惜和蒙古小伙帖木兒有進展嗎?
楊景行搖頭:“沒問她們,私事…”
何沛媛又不歡喜:“你和龐惜也不算純粹的同事吧…姐弟戀好可愛。”
楊景行不要臉:“來呀,勉強也算。”
何沛媛哼:“…你是老頭,老氣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