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師完全是狗屁,早上明明是自己的事把時間耽誤了,到午飯時間后楊景行又拖安馨的堂,還一拖就是半小時,要是別的學生早鬧起來了。
兩個學生從琴房出去,外面教授們立刻關系的是耶羅米爾還沒打電話來?肯定是休息了,那邊也晚了,等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吧,夜里楊景行睡覺的時候最好也留意著點。
去吃午飯吧,嫂子還客氣,不好意思參加音樂人的慶祝,被有位子的一群人嚴厲責怪。賀宏垂的老婆都在路上了,去飯店碰頭呢。
一群人到飯店坐下來,喜慶熱鬧地點菜,不過也沒誰對吃喝有講究,出了賀宏垂兩口子比較偏愛清淡素食。
楊景行電話響了,來電顯示又成問題,不過應該是美國來的沒錯,他被催促著接聽。
“楊,中午好。”是耶羅米爾的聲音,好像比較嚴肅。
看見楊景行點頭,一群長輩上演欣喜啞劇,楊景行回話也正式:“耶洛米爾先生,你好…樂弦又一次告訴我好消息,我也要再一次感謝你。”
耶羅米爾說:“是的,幾個小時前她也給了我好休息,真是個幸運女孩…兩年前去浦海,是她告訴我必須見你一面,現在我越來越相信樂弦會成為一個好指揮。”
楊景行幫同胞客氣:“她會很高興聽見你這么說,是莫大鼓勵。”
耶羅米爾語氣加重:“至于你,在我又一次能靠樂譜中的熱情和快樂度過陣陣十個小時后,而且必然還有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你現在方便嗎?我聽說你有一些什么課程?”
楊景行說:“課程結束了,我一直在等這個電話…帶著一些不安。”
“很好。”耶羅米爾放心了,然后換上藝術學術語氣:“首先我要說,我已經閱讀了你的每一個音符和標點,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我想原因是我們之間缺乏了解,事實上一點也不了解,我是說作曲家與指揮之間所必須的。”
楊景行尷尬了:“這是我遺憾,也是為什么我要謝謝您,我相信這一次是個好機會讓我更多都了解愛樂樂團和您,耶羅米爾先生…”
“不不不不…”耶羅米爾叫起來:“當然,你當然知道我和愛樂干了些什么,我當然知道你是獨一無二的鋼琴家,也知道你創作了很好的鋼琴協奏曲…但是這些不是太膚淺了嗎?難道不讓人難堪嗎?是的,現在我的腦海中充滿了輝煌的篇章纏綿的樂句,我現在有無限的美好、澎湃的活力、無法抗拒的恐慌、英雄一樣的無畏、天使一般的溫暖、永不停歇的前進意志,那些崇高、激流、希望、疼痛、渺小、巨大、黑暗、光明、戰斗、妥協…所以,我問自己,我應該跟作曲家說點什么?我知道必須說點什么!”他廢話連篇沒完沒了的,讓在旁邊看學生好半天沒吱聲的教授們都著急起來了。
楊景行顯然理解不了異族指揮家的思維方式,只能試探:“您的一點肯定就很好。”
耶羅米爾又叫起來:“你需要的當然不是肯定,這是我對于你最為確定的一件事,我非常知道!”
楊景行又不好意思說自己需要的是錢和美女,只好繼續裝高級:“曾經的我也需要肯定,如同我的老師還有您對我所做的,我現在更希望讓更多需要肯定的人得到他們應得的。”
耶羅米爾懊惱起來:“是,是,我早該想到。”
楊景行哈:“您太好了。”
耶羅米爾沉吟一下:“…好的,因為你的信任和無私,我是該做點什么。”
楊景行繼續:“謝謝您。”
可是耶羅米爾堅持:“當然,你必須出現在音樂會上,至少在觀眾席上。”
楊景行說:“當然。”
耶羅米爾松口氣的感覺:“好,我們保持聯系…現在我需要休息了,明天開始將是辛苦但是快樂的工作。”
楊景行禮貌:“祝您晚安。”
耶羅米爾卻嘆氣:“我會試著盡量不帶著樂譜上床,負責我太太饒不了我,不管是莫扎特還是馬勒,或者你。”
楊景行干哈哈著都不知道說什么了:“向您太太問好…”
看著學生掛了電話,聽得不太明白的龔曉玲最先問:“沒問題嘛?”
沒問題,但是老師們還是要知道耶羅米爾具體怎么說的,然后龔曉玲就放心了,楊景行支支吾吾的,一定是被好好稱贊了一番…
一桌人胃口都很好,邊吃邊聊,是件高興的事就得開心點,尤其是龔曉玲最不端架子,都開始展望交響曲演出之后,可能協奏曲也跟著上演:“…以后學校再來客人,就不用我們一樣一樣說了。”
趙興夫幸災樂禍一般嘲笑楊景行:“是金子總要發光,你藏也藏不住。”
還是賀宏垂的責任心強,已經開始為公計劃了,學生作品登上紐愛的舞臺,這事對浦音而言也是有些意義的,上次留聲機和格林過來的時候,路主任就帶著鋼琴系做得很不錯,擴大了國內國際影響力…
這頓飯當然是楊景行結賬,沒人反對,但是出門楊景行就要趕著去辦那些無聊的事,別說李迎珍了,賀宏垂都有些不高興,不過都沒強迫學生。
到峨洋后,楊景行就開始看如歌的奧運專題進展,借此還了解盛會的一些情況,昨天晚上齊清諾的預測果然準了,中國隊拿了金牌。
才一兩個月時間,美工的進步挺大的,還算對得起小兩萬的電腦和正版軟件,楊景行提出了表揚,嘗試著給員工們灌輸主動型思考型工作的落伍洗腦觀念。
看樣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在電視前,論壇依然保持活躍,用戶數量還在穩步增長,不過起關鍵作用的是一個用戶正兒八經地翻唱了《坐井觀天》,是個女聲,而且唱得很有自己特點,伴奏是吉他…大家的普遍觀點是比戴清在視頻中的表現還好。
在楊景行看來,翻唱的吉他伴奏其實挺粗糙,唱得也不是多細致,但他還是通知戴清,到如歌網來注冊,表明身份,并向翻唱者表達敬意。
譚幕聞雖然相信互聯網了,但還覺得一個明星歌手到小網站現身和大家交流,是不是顯得不夠高端,很可能負面啊。
楊景行不怕被人說損人利己,固執己見,而且諸多要求。
晚飯時間,楊景行正在和大家一起刨盒飯看電視的時候,電話響了,齊清諾打來的,他邊接聽邊起身回自己的小隔間。
齊清諾先問:“在忙沒?”
楊景行很放松:“沒,休息幾天。”
齊清諾呵:“應該的…今天事情有點多,斷斷續續剛看完。你早點給紐愛那邊吧,估計老賀他們也不會提什么意見了。”
楊景行嗯:“已經發過去了,上午見了老賀和龔教授。嘿,評價都還行。紐愛那邊有意向,不過還沒確定。”
齊清諾問:“誰的意向?耶羅米爾?”
楊景行嗯:“說了一下,不過他也不能全權決定。”
齊清諾換語氣,很責怪:“浪費我表情,你早說啊!”語氣中聽得出笑臉。
楊景行解釋:“還沒確定。”
齊清諾哈哈:“把我當外人兒了吧…那就今年?十月份?”紐愛是每個音樂季的頭一兩個月演出新作品,基本上十月尾十一月初的時間短。
楊景行說:“都還沒說,就通了個電話…真要演出的時候我可能過去看看,他們的要求,不好再推了。”
齊清諾說:“應該的…那你昨天給過去的?”
楊景行嗯:“最先給你,再就是他們。”
齊清諾呵呵:“什么時候打的電話?”
楊景行說:“中午,就說他看了,還行。”
齊清諾挺無奈:“好吧,還行。”
楊景行放棄:“不是還行,吹到天上去了,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齊清諾表揚:“對嘛,依然為你高興。”
楊景行嘿:“你早說啊。”
齊清諾呵呵:“你一個人過去還是?丁老這么大年紀了,也不愿意出國。”
楊景行說:“我和連立新說說,看他們愿不愿意。”
齊清諾有信心:“應該沒問題,我覺得最好讓他們先排…算了,打住,哈哈哈!”
楊景行一肚子意見:“你還說我。”
齊清諾咯咯:“鋼琴是喻昕婷沒跑吧?”
楊景行說:“應該是。”
齊清諾略遺憾:“少了點,表現機會不多,不過慢慢來。”
楊景行嗯:“她現在基本上只能靠自己了。”
齊清諾呵呵:“哎,你自己當把風衣,紐愛沒意見吧?”
楊景行殷勤:“只要說你想聽。”
齊清諾說:“不光我啊…譜子能放出去吧?”
楊景行勸:“你好歹前女友,避避嫌。”
齊清諾哈哈:“問心無愧…你說這世道,偏跟你對著來,郭菱也有情況了,一塊跳舞的,叫一個好身材,楊柳細腰,眼紅。”
楊景行哈哈:“見過了?”
齊清諾說:“今天去接她下班,不過看樣子還止乎禮。”
楊景行幸災樂禍:“到時候三零六就你一個光棍,氣死你。”
齊清諾哈哈:“還真危險…不說了,傷心,你好好休息。”
楊景行說:“明天下午我去酒吧看看他們。”
齊清諾嗯:“不招待你了,明天去看看爺爺奶奶。”
楊景行哦…
晚上九點多,王蕊打電話來了:“哼…”
楊景行問:“哼什么?”
王蕊還是:“哼!”
楊景行怕了:“有話快說。”
王蕊無聊:“哼。”
楊景行問:“有男朋友了不起是不是?”
“放屁!”王蕊一下炸了:“誰說的?爛嘴巴!”
楊景行哈哈:“好事啊,你還…”
王蕊不聽:“不是!普通朋友!真的!騙你不是人!”
楊景行也支持:“對,慢慢來,不急。”
王蕊又想起來了:“你還說我!誰說閉關修煉不見人?誰說寫完了給我打電話的?誰說的?結果還是忍不住,先告訴別人了!”
楊景行哈哈:“不是,沒啊。”
王蕊氣憤:“放狗屁,人手一份了都,我不稀罕,懶得看!”
楊景行哈哈:“我給諾諾,是想聽點意見,不是先給她。”
王蕊逼問:“是不是她說的?是不是她污蔑我?肯定是!好哇你們,我馬上昭告天下!”
楊景行哈:“想你自己的事,弟弟馬上進大學了,你要做個榜樣,別讓他虛度光陰,第一要務是趕快找個女朋友,最好現在就開始。”
王蕊心憂了:“哎喲,說了一百遍也不聽,非要讀個破機械專業,我是不管了,打光棍活該。”說是發揮失利,王峰只考了個二本,不過據說是二本的排頭兵。
楊景行說:“專業是他愛好,你要支持,想起他辦法。”
王蕊問:“那拜你為師?賜教幾招?”
楊景行悲傷:“那是你弟弟,多大仇也別這么害他。”
王蕊哈哈:“讓他專心搞學習…阿怪,恭喜你,也要出國了。”變臉也快。
楊景行說:“了不起幾天就回來了。”
王蕊說:“意義不一樣,是里程碑…我們都為你高興,真的,群里都在說。”
楊景行說:“我也為你高興。”
王蕊回到前面:“狗屁,真的不是…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信年婦女…”原來她是在樂團上網,和她媽介紹的中間人聯絡的時候被年晴看見了,年晴這大嘴巴,瞬間沖擊波一樣擴散。
不過王蕊給楊景行透漏更多:“我看照片了…沒什么感覺。煩死我媽了,把我照片給別人了。”
楊景行哈哈:“被纏住了吧?”
王蕊說:“也還好,打打電話,不好意思不接…也是事業單位,文物局的,二十五了,說有一米七五。不過家里條件還行,比我們家好點,是獨子。”
楊景行說:“那就是很好了,不過關鍵看人。”
王蕊同意:“是…我覺得男人主要看胸懷和責任心,不過這東西一天兩又天看不出來。”
楊景行嗯:“慢慢觀察吧,其實他也要觀察你。”
王蕊長長嘆氣:“唉…哎,阿怪,假如我媽真的逼我去見面,你陪我去好不好?”
楊景行怕:“我去干什么…”
王蕊有想法:“看看他的反應,就說我們是閨蜜,看他心胸怎么樣。”
楊景行好笑:“我是絕對沒這種心胸的,肯定當場走人…你這不是考驗,是不尊重人。”
王蕊說:“那我帶媛媛去…”
楊景行笑:“那就是不尊重媛媛,更不尊重你自己。”
王蕊為難了:“那我怎么辦?”
楊景行說:“在尊重自己的基礎上尊重對方。”
王蕊這沒見識:“阿怪說得太對了…哎呀,你扯好遠了。你和老大怎么說的!?”
楊景行說:“沒怎么說,就那樣。”
王蕊透漏:“你上網…她一上來就說,你們怪叔叔要出國,叫他帶禮物…你給她帶!嘿嘿。”
楊景行氣:“我是去出風頭,你們不給我送行,就記得禮物?”
王蕊可憐:“我怎么辦?總不能我帶頭吧…行,我代表三零六祝阿怪旗開得勝,威震西洋…唉,媛媛說得對,都是驚喜就沒驚喜了,都知道你,都想得到。你要是失敗一次就好,都來安慰你,成功反而理所當然了。”
楊景行悲憤:“這種理由都編得出來,太沒義氣了,我去跟何沛媛對質。”
王蕊連忙:“不是,不是今天…那天,上個星期,我們回家的時候說的,都知道你在寫交響曲,媛媛的意思是叫我別催你。其實我開玩笑的!”
楊景行明白了:“哦,她吃醋了,你看吧,女人的友誼,閨蜜也只能有一個,你說,你選我還是選她?”
王蕊嘿嘿嘿…
電話還沒掛呢,楊景行真聽王蕊的話上網了,不過現在三零六的群里見了矮樓皮破卻沒了以前的熱鬧氣氛,甚至比楊景行出現前還冷清了點,基本都是些客氣的恭喜什么的,連王蕊和郭菱有情況這樣的大事都沒人主動提出來。
楊景行也沒以前調皮了,只嘻哈幾句,王蕊在電話里心急火燎地教也教不會。
接下來又是周末,楊景行沒啥改變,星期六早上繼續給安馨上課,下午再跟賀宏垂和龔曉玲一起去見丁桑鵬。
丁桑鵬的反應出乎兩個教授的預料,老人根本沒啥激動的,而且譜子都不急看,聊天吃飯而已。
賀宏垂都等不及,當著楊景行的面就評價曲子:“…比較成熟,各方面都還不錯…沒給您老丟臉。”
丁桑鵬輕輕點頭呵呵:“好,好…我們以后做事講話也不給他丟臉。”
楊景行差點跪下去了:“您不如打我一頓…”
不過離開的時候,楊景行還是叮囑一下丁桑鵬的家人,別讓來人家看鋪子看得太累了。
耶羅米爾暫時沒給楊景行打電話了,倒是樂弦比較熱心。樂弦信心是比較足的,至少交響曲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上安排了,也應該就是喻昕婷來彈那三十幾個小節的小戲份,不過在鐵板釘釘之前,樂弦也沒告訴喻昕婷這事,楊景行覺得是對的。
星期天,楊景行不僅僅是拖堂,還擅自給安馨加課了,還不就是為了蹭一頓晚飯。
下午三點,安馨兩天內第二次完整地彈了一遍老師為自己量身定做的練習曲之后,老師還沒表揚呢,自己的笑容先有點滿足了。
楊景行沒打擊學生:“好樣的,功夫不負有心人…休息一小時。”
一個小時后,李迎珍和楊景行一起見證安馨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彈她自己想彈的曲子,第一首就是她擅長的,勃拉姆斯的狂想曲。
這么多天沒碰了,安馨確實明顯生疏了,但是她自己和李迎珍都是喜上眉梢的,比起以前那些幾乎是硬傷的不恰當或者不足或者過火得到的巨大改善,能夠很快克服那點點生疏實在不值一提。
一曲彈完,安馨明顯有點激動,主動請纓:“我再試試…”
又耐心聽安馨自作主張彈完一首備戰的大型曲目,李迎珍終于舍得給楊景行之外的學生一個溫暖和藹的笑容了:“好,好…你就是比昕婷爭氣!”
“沒有…”安馨呵呵謙虛,然后好像情緒上頭了,好像又想起自己的巨大付出,不過用力扯扯嘴唇之后調整好了表情,看看楊景行,活潑點:“謝謝老師。”
楊景行也滿足:“休息…等會幫我盛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