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李迎珍卻失眠了,她微微皺著眉頭盯著天花板的燈,似乎要把那里盯出個洞來。窗外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沙沙的應該是下雨了。李迎珍已經吃了半片安眠藥,她很少失眠,藥都是老伴的,今天還是她第一次吃藥,因為實在是睡不著,心臟都有些隱隱不舒服。
李迎珍側臉看看老伴,老伴睡的很好,微張著嘴有些呼嚕聲,聲不大,卻更讓她無法安睡。
她輕輕的起床,來到客廳里,打開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了沙發里。李迎珍拿起桌子上的樂譜,戴上眼鏡,又看了起來,睡前已經看了兩遍了,可李迎珍還是從頭仔細查看,眉頭越皺越深。良久,李迎珍放下樂譜,摘下眼鏡,雙手捂面,肩膀微微抖動。
過了一會,李迎珍緩緩站起身來,從cd架最頂端拿起一張cd,放入音響,升c小調奏鳴曲緩緩響起在空蕩的房間里。李迎珍蜷曲在沙發里單手扶頭,竟然微微抽泣起來。
一個寬厚的肩膀攬住了李迎珍,不知何時老伴已經起來,坐到了她身旁。老伴并沒有說話,而是雙手抱住李迎珍,就讓她半躺在在自己懷里。李迎珍似乎有了依靠,抽泣聲逐漸大了起來,伴隨著奏鳴曲的高潮她似乎也爆發了,哭聲甚至驚醒了臨屋的兒子和兒媳。趙興夫焦急的想過來查看,他爸爸嚴肅的揮揮手阻止了兒子兒媳,趙興初只好不明所以的拉著老婆回了屋。
奏鳴曲終于結束了,李迎珍的哭聲也越來越小。
“老李,怎么了”老伴輕輕掰著李迎珍的肩膀,柔軟的聲音讓她心情有所平復。
李迎珍抬起頭,淚水已經讓她面目全非。
“老趙,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把這個孩子引到音樂上來,景行這孩子苦啊”說著,李迎珍又有些激動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老伴問道 “這是景行才寫的樂譜”李迎珍拿起身旁的樂譜說道:“你知道今天馮教授說什么?說…說已經可以比肩肖邦、莫扎特了…”
說著,李迎珍又哭了起來。
“這不是好事嗎?”老伴有些不解的說:“你不要太激動了,能培養出景行這樣的學生也不枉你這一生啊。”
“是,是…”李迎珍哽咽的說道:“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景行肯定能站在所有大師的前面。可是那個地方又有什么好呢?那些人又有哪個幸福了?他們哪個不是英年早逝,不是孑然一生,不是病魔纏身,不是婚姻不幸。現在…現在,這一切已經降臨在景行的身上了。”
李迎珍情緒又激動起來。
“老李,景行出什么事了?”老伴也急了,手上的勁不小,可是李迎珍卻根本感覺不到。
“他,他和那個齊清諾分手了,嗚嗚…”
“老李,你不要太激動了,他們小年輕的分分合合還不是正常嘛”老伴勸慰道。
“可,可,你聽聽,你看看,景行第一次分手就寫出了奏鳴曲,那里面有多悲多絕望,你能感覺出來的,這次,這次的奏鳴曲,更,更深了,你知道無底深淵或者宇宙虛空嗎,就是那樣,就是那樣”李迎珍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怕啊,老趙。你知道搞藝術的越是偉大越是不幸,我真的不想景行也走上這條路啊,他還年輕,他應該擁有這個世界,而不是被這個世界拋棄啊”李迎珍越說越激動,雙手亂舞起來:“要是要是我晚生個幾十年,我肯定能照顧好他!不行,不行,我要打電話給昕婷,讓她快回來,只有這個孩子能照顧好他,快,快打電話!”
李迎珍歇斯底里的吼著,突然眼睛翻白,頭一歪昏了過去。
“興初,興初!快打電話,你媽不行了”老伴大吼著…
“烏拉,烏拉”一輛120飛馳過楊景行住的小區門口,樓上還有一間房間的燈光沒有熄滅,楊景行正滿頭大汗的平躺在床上自己和自己較勁,“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