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教授指點了,喻父還想更正式點,要站起來利于發揮,又被李迎珍的老伴勸,就坐著說。
喻父還要調整思路:“我們跟昕婷,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我們當父母的,生你養你那是應該,但是李教授、小楊老師,小張老師,對你,都是恩情,恩重如山!”
張楚佳謹慎小聲插話:“您說教授就可以了,我們沒做什么…”
喻父是知道的:“和美國那邊談事情,簽證護照這些事,都是小張老師在幫忙,我們也不懂,什么都沒操心,你們就都幫忙辦好了。”
張楚佳說:“都是小事,您別太客氣了,昕婷我們都喜歡。”
喻母謙虛得有些燦爛:“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喜歡的。”
喻昕婷被打擊得埋頭不起。
李迎珍老伴為學生撐腰:“昕婷這孩子我就喜歡,像個孩子,也懂事,爸爸媽媽教教育得當。”
喻父連忙謙虛:“教育也沒怎么教育…父母只有這么大本事,我們的家庭環境放在浦音,肯定是不大好的,我看現在有些學琴的小孩,什么地方有大師來了,都是坐飛機去看,我們家沒這個條件。”
李迎珍要說明:“大部分孩子的家庭條件都一般,這只是很小的因素,我出國學習那會,想買身像樣的衣服也很困難。”
喻昕婷姑父也要說:“時代不一樣,您那個年代都是一心求學。我就發現現在的年輕人,攀比心理越來越重了。”
喻父繼續:“從小也請不起貴的老師,頭幾年一個星期只上得起半天課…但是是好老師,我們至今很感謝。那時候我們是想就考川音,不敢指望當個鋼琴家,養得活自己就行了,老師非勸我們到浦海來試一下,要不然也遇不到李教授。”
李迎珍肯定:“基礎打得不錯的。”
張楚佳笑:“現在的鋼琴系,除了昕婷好像找不出沒經過教授的手的學生。”
喻父也笑看女兒:“備考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這邊,從小到大,別人都有家長陪,我們也舍不得,是真的沒辦法…講實話,沒作好大個指望,考不上我們一點都不怪她,家里只創造了這么個條件。”
喻昕婷姑姑跟老師說一下:“也盡力了,也不容易,這么多年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送出去不見回來的,頂別人家養幾個學生。”
這個養過子女的都有體會,李迎珍也認同:“天下父母心。”
喻父要謙虛一下:“昕婷你以后要好好孝順你媽,我有時候笑她的,真的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喻母埋怨了:“吃飯你講這些!”
喻父還是要講述:“從昕婷學琴那天起,她媽就把經濟大權掌握了,就給她買那架琴,就要最好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老師都黑到了。講起來我還抱愧,我當時想買套房,那時候益都房價只要一千多點,現在翻幾個跟頭了!”不過看樣子并沒后悔,還滿是笑容。
安馨笑著安撫:“投資有回報了。”
喻父繼續奉承老婆:“講實話,還多事情還是女人家有決心些,我無所謂,天天上班都是工作服,她媽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愛打扮的…”
喻母真的不好意思得急說方言了:“你莫講了,沒得哪個要你感謝我,我也不感謝你哦!”
大家笑,喻父由著老婆:“我是這個意思,父母雖然本事不大,也盡力了。昕婷呢,以前我們管你管得嚴,有時候你也委屈,看到也可憐,不過都是想你有出息,不學你爸爸媽,一輩子就是這個樣子了,其實哪個愿得起早貪黑就為了那么點工資,所以自己要努力奮斗。”
張楚佳笑著提醒:“昕婷你表個態。”
喻昕婷點點頭,看看父母,看得比較認真。
喻父突然低頭單手拿起折疊漂亮的餐巾看了一下,再掃視大家,最后把視線定格在女兒身上繼續說家丑,用方言:“你考上浦音的時候,你打電話跟你媽說,成績過了,你媽當時就掉眼淚的,又哭又笑的把同事都黑一跳,以為出啥子事了成神經病了,這些事都沒跟你講過,怕你覺得各人不得了了。”
喻母也不在意出丑了,保持著母親的笑容看著女兒,好像重溫了當時的心情,又要掉眼淚了。
大家也不笑了,好像也能體會到那種情緒。楊景行旁邊的喻昕婷又低頭了,雙手食指玩親親。
喻父好像也沒不善于說話,又換成川普來:“你上次說要出國演出,代表學校,又說有留聲機雜志采訪你,我和你媽還商量不能先跟親戚朋友講,怕你對不起李教授,沒彈好要出丑…其實我恨不得見人就講,講我姑娘出國演出了,到那么多國家。”
楊景行在這濃情時刻亂插嘴:“您沉得住氣,我剛考上的時候我媽就逢人就說,弄得別人見她要躲著走。”
喻昕婷最給面子,撲哧笑,順便擦眼淚,但不用孔晨荷遞上的紙巾。
喻父安撫楊景行:“你是沒出國,不然雜事也要采訪你,第二期就把你講得很不錯,我們都看了的,所以我跟昕婷講,一定要好好謝謝小楊老師。”
楊景行連忙說:“您還沒說完呢,后來跟親戚朋友說好消息沒?昕婷為學校為教授爭光。”
喻昕婷瞥臉看楊景行,淚眼婆娑有點影響她少見的不滿抗議神情。
這一被打斷,喻父又要整理一下思路,回到不好意思:“講了…那天講雜志出來了我就去買,找好多地方都沒找到,人老了腦經死板了,沒想到直接去川音,我開起單位的車沿街看到走,她媽那天值班,沒得空…”
喻昕婷也終于抗議加提醒:“你講過了的。”
張楚佳看看情況,興致濃烈:“我沒聽過,您繼續說。”
喻父稍微面向聽眾:“那期留聲機,國內的,封面是昕婷…”
張楚佳點頭:“我看了,好漂亮。”
喻父謙虛:“漂亮就一般,照得好…我好不容易找到有賣的,我跟那個老板講,這是我姑娘…”
喻父講故事的技巧一般,但是語言組織得挺熟練,除了喻昕婷一桌人也都挺愿意接受分享的樣子。喻父也不怕暴露自己的虛榮心,說自己是如何主動或者被動地散布消息,又怎么被別人羨慕或者挪揄,甚至是老婆的經歷他也一清二楚,同在一個單位嘛…
喻昕婷的姑姑當然也有參與,而且比弟弟更積極:“…我說全省幾年才出一個,她們還別不信,就是英語的雜志我沒有,婷婷的名字我會認的。”
喻父搶姐姐的話頭,因為自己已經說到重頭戲了:“現在市網改造任務也重,是不該請假…研究所有時候也要到現場,他們總工是個能人,姓喬,四十歲出頭就是主任總圖工程師,市公司領導都要親自陪著下來。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吃湯圓,他硬是來跟我坐一桌,拉到我擺龍門陣擺好久,講她女兒在香港學美術,也還可以,還要把她媽也叫過去,旁邊公司董事長都只能陪著聽,搞得我們兩口子硬是下不來臺,哪里有啥子教育經驗哦!”
喻母呵呵笑:“別人也是開個玩笑,沒當真的。”
喻昕婷姑姑跟大家證實弟弟的話:“好驕傲啊,那天,又專門跟我打電話講,真的是恨不得開廣播啊。”
大家樂呵,李迎珍老伴很支持:“該驕傲,要驕傲,這才是昕婷最好的動力!”
喻父好像靦腆起來,小心翼翼把筷架移動到一個和碟碗完全平齊的位置,不好意思看聽眾地點頭承認:“確實,揚眉吐氣的感覺,感覺人都年輕好多歲…一輩子自己沒做出兩件值得驕傲的事,自從昕婷上大學開始,就覺得都值得,有滋味。”
楊景行又搗亂,號召安馨孔晨荷:“我們也加油,爭取也成為父母驕傲。”
喻母支持:“是的,都努力,以后比昕婷要強得多才行。”
服務員都開始上湯了,不得不提醒客人,是不是該吃點開胃菜了,接下來就是鮑魚上場了。
對對對,邊吃邊聊,楊景行還取笑喻昕婷:“我看這位滴好多口水了。”
孔晨荷鳴不平:“是淚水!”
大家笑笑提起筷子,喻昕婷姑父說:“婷婷爸爸講得這么多,意思也還是感謝李教授你們,沒有你們也沒有喻昕婷今天…”
感覺今天這話題就展不開了,好不容易閑聊了一會,等鮑魚來了,長輩們只能眼巴巴看著幾個年輕小姑娘吃,就又回到了感恩之上。
雖然驕傲,但是喻昕婷父母還是愧疚到了關鍵時刻并不能給女兒提供什么條件,甚至都給不了建議,從出國演出到被大指揮家看中,到現在整裝待發,做父母的只能看著老師和朋友們在為喻昕婷操心費力…
張楚佳說了,教授和自己這些朋友所做的都只是在父母的基礎之上起個添磚加瓦的作用,如果不是父母培養教育出了良好的基礎和優秀的品質,教授也就不會這么看重,也難以讓喻昕婷有所作為。當然,對教授有一顆感恩的心也是對的,那么就需要喻昕婷繼續努力。
喻昕婷姑姑感嘆音樂家真會說話。
雖然沒主動說,但是被問起后,父母當然也會比較擔心女兒在國外的生活。這個嘛,張楚佳和楊景行幾人雖然沒出國生活過,但是聽說過不少,而且紐愛的一系列安排也讓李迎珍挺放心的。
但是李迎珍也提醒家長,學生這次出去是學習而不是工作:“經濟上,能不再給家里負擔就很好了,孝順父母是應該,不過也不急在一時。”
父母連忙表態,絕對不會給女兒負擔的。
安排也是早清楚了的,律師明天晚上到浦海,也不用喻昕婷去接,等后天白天簽了合約,晚上就要出發。到時候會有一些朋友師長來送一下,說話可能就不是方便,所以一家人好好珍惜接下來的時間。
李迎珍也先說明:“我不去機場,昕婷今天晚上陪爸爸媽媽,明天晚上過去家里休息。”
吃鮑魚都沒高興起來的喻昕婷現在更低沉了,點頭輕聲嗯。
李迎珍問楊景行:“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昕婷說的?找時間。”
楊景行點頭:“都說了,加油。”
飯局也就結束了,家長沒對楊景行結賬提出質疑,也不再啰嗦謝謝。孔晨荷陪喻昕婷回酒店睡一間房,教授老兩口自己開車回家,楊景行送安馨張楚佳,大家揮手道別。
車上,張楚佳說:“感覺她爸媽挺淳樸的,姑姑有意思。”
楊景行嗯:“這一輩都差不多,不太會表達感情,今天算是突破性了。”
張楚佳說:“情之所至吧…安馨,明年看你的了,讓奇葩再請我們吃鮑魚。”
安馨笑:“師姐說話比我管用…”
張楚佳先下車了,安馨想起來問楊景行:“你明天到學校不?”
楊景行說:“明天忙,可能沒時間…你們多陪陪昕婷。”
安馨略失落:“她沒跟我說什么。”
楊景行笑:“說來說去就那幾句,一切盡在不言中。”
安馨笑笑:“也是…前幾天沒還覺得,今天突然有點,她走了我也沒說話的朋友了。”
楊景行哈哈:“我可以亦師亦友,不過變不成女人。”
安馨呵呵:“分別的時候也不知道說什么,她肯定很難受。”
楊景行覺得:“和親人朋友分別,不應該是難受…傷感吧,和難受不一樣,都不是程度區別。”
安馨依著老師:“也對…你傷感不?”呵呵一笑。
楊景行生氣:“你以為就你夠朋友。”
安馨呵呵解釋:“不是…今天這個鮑魚好像不怎么樣,池文榮想請我們一起吃頓飯,不過不好安排時間了。”
楊景行說:“別弄得那么隆重,池文榮明年再請我…”
安馨下車,晚上八點了,楊景行給齊清諾打電話匯報一下工作,說過程沒她預測的那么夸張,大家情緒都比較穩定。
齊清諾就把預測往后推,那就是應該是真正送別的時候了,并且調侃:“要不我就不去了,或者就到學校,你們釋放一下如同父女的感情。”
楊景行想不通:“諾諾怎么變這樣了?不是你的風格,沒必要勉強吃醋,我分辨得出來真假。”
齊清諾好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知道是誰害的!”
楊景行滿意:“這句就好聽多了。”
齊清諾呵呵,說明:“我沒你們浪漫,沒準備分別禮物這種東西。”
楊景行惱火了:“我還以為你會準備,我就沒準備…”
星期一,楊景行在宏星真的挺忙的,先是編曲會議,然后是和孔亞飛長時間電話聊mV的拍攝細節,再又和譚幕聞見面。譚幕聞也知道楊景行時間緊,但還是表達了戴清對成功的渴望,以及愿意付出努力的決心。
下午,楊景行又帶著龐惜去和秦聲制作部演出部的人開會,其實也就是看著秦聲在安卓自己要求的基礎上,再加上對安卓的認真了解,初步商量一下舞臺風格。
楊景行認識了國內業內最好的舞美團隊的領頭人,還有燈光老師也是大牌,他們都是專業的,對安卓的那些暫定歌曲已經做過仔細研究,有了許多想法。
雖然沒人現場撐腰,楊景行也還是提出自己的看法,因為有些歌的編曲會和原版有很大的不同,所以舞臺上可能需要做出一些相應的調整去達到最好的效果。
從業多年的人不會掃宏星公司代表的面子,但是也沒真的聽進去多少。
緊趕慢趕,楊景行到民族樂團接上了齊清諾下班,今天就她和年晴來上班了。年晴很喜歡這樣,都不用做樣子,上網看一天電視劇。
齊清諾揭穿閨蜜還是練習了的,而且作品名字都起好了,叫,取自徐安的歌詞。年晴說那是網絡卡的時候太無聊了,找事干呢。
打聽了一下后,齊清諾就想和年晴一起去付家燒烤蹭吃喻昕婷父母帶的東西,楊景行覺得不太好,打擾人家老鄉聚會了。
那齊清諾就和年晴約會,順便捎上楊景行,不過吃完飯后就把他拋棄了。楊景行也是沒點自尊,還強烈要求繼續去為買衣服或者什么的掏錢。
等到八點多,楊景行又給紐約那邊準備上飛機的律師打電話,才知道紐愛的董事爾薩也和律師同行。看來美國人也講究,還派一個官員出場。
爾薩特別說明,她此行來是代表紐愛和楊景行個人達成合作關系并雇傭喻昕婷的,應該表達誠意和尊重是他們,所以還請楊景行不要太熱情了,不然會造成她的不安,也就是不要楊景行接機之類了。
不過關于紐愛對喻昕婷的安排,爾薩也就自己所了解的跟楊景行說一下。要說明的是,在艾弗里費雪音樂廳給喻昕婷安排一間獨立的練習室是很難的事,但是樂團還是做到了,只有指揮和幾個重要的聲部首席才有的待遇…
齊清諾是越來越女人,睡前電話打得早早的,吃驚楊景行真沒去李迎珍家師生幾人暢談一下:“…我這么給你制造機會你也不把握?”
楊景行說:“打電話了…我看你以后還找什么借口拋開我。”
齊清諾咯咯樂:“多了…晴兒說她明天晚上也去,威懾一下你。”
楊景行哈哈大笑,是被嚇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