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號早上八點,楊景行先來到了學校旁邊的音苑小區,張楚佳現在就住這里,房子是李迎珍的。
十幾年前學校修了后分給教職工的老公房,可見搞音樂的人還是目光短淺,因為全部是三層小樓。有單身的宿舍也有所謂的兩室一廳,李迎珍十幾年前就有地位,所以張楚佳現在一個人住五六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因為是一樓,還有個大院子。
房子裝修得挺別致,沒明顯落后由于時代,反而還挺有年輕人的氣息,楊景行很不禮貌地到處看,有些嫉妒:“早知道我也租這了。”
張楚佳哈哈:“搬過來跟我合租呀…之前是兩個人分攤三千,教授可憐我,只要我一千五。嫂子開玩笑,說本來要漲到四千的,我來得正好,不用跟別人討價還價了。”
楊景行嘿嘿:“你給教授還是給嫂子?”
張楚佳也嘿:“當著教授的面給嫂子…你買條狗我幫你養,不要你出伙食,每月分擔兩千五就行了,我給它睡主臥。”
楊景行建議:“新老師有沒有帥點的?拉來,說不定全包了。”
張楚佳怎么能冒險找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合租呢,楊景行要是不喜歡狗,養只貓也行啊…
倆人準備去學校,張楚佳通知喻昕婷,楊景行則給帶路老師打電話:“翁老師,您好…對,是我,今天要麻煩您了…”
車子到校門口,喻昕婷帶著孔晨荷已經跟翁老師碰頭。張楚佳連忙下去,請翁老師坐前面,楊景行也下車有請。
三十過半的翁老師有些謝頂但是穿著合身的西服風衣,和張楚佳客氣著不急上車,先來還和楊景行握握手,樣子有點正式:“你好你好,以前交流機會不多,先恭喜你。”
楊景行客氣:“謝謝您幫忙…時間合適的話,昕婷等會請吃午飯啊。”
喻昕婷點頭嗯,她又穿上了年前和爾薩談判的套裝,但是成熟不了她的眼神。
翁老師以前也是學鋼琴的,不過去美國留學的時候轉投了音樂學的懷抱,回國到浦音也還沒兩年,在音樂學系教授西方音樂史和音樂美學。不過翁老師今天要傳授的不是音樂學,一上車,他就開始把自己的若干次簽證經驗傾囊相授。
當然,作為一個在美國學習生活工作了五年時間,亞利桑那大學音樂學院的音樂學系研究生,翁老師更值得跟學生們說的是如何適應并更好地融入異國的生活,美國人是很熱情的,州際公路的自駕游很愉快…
還好路程很短,九點就到了。
翁老師輕車熟路,帶著大家先去大樓外面領號碼。堂堂美利堅,比路邊攤的做法還不如,偏偏生意好得不得了,好多的人好長的隊伍。
翁老師讓喻昕婷先排著,然后自己有跑前跑后看了一遍:“就四五十個人,快,稍等一會…東西都拿出來了吧?”
喻昕婷又摸了一遍衣兜,確認:“沒東西了。”
幫忙拿包的孔晨荷說:“我就在下面等你。”
翁老師說:“不急,要點時間…還是一點,別緊張,別管Vo是什么人什么表情,都沒關系,保持微笑。”
喻昕婷點頭,微笑,練習一下,不太自然。
楊景行建議:“想點好吃好玩的,烤魚排骨香腸,至尊寶唐伯虎韋小寶。”
喻昕婷嘻嘻笑。
翁老師正經了:“注意力要集中,聽Vo問你什么就要答什么,也別管別人是不是Pass…”
喻昕婷前面是一對中年人,應該是夫婦,四十多歲的樣子,女的回頭看看后面的隊伍,對翁老師笑笑:“送孩子留學?”
翁老師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中年婦女驚訝佩服:“這么小就送過去,那邊有親人吧?”
翁老師干嘿一下。
中年婦女繼續熱情:“不然不也不放心…都是為了孩子好,其實當父母的哪舍得。我兒子兩年沒回來過了,實在等不下去了。”
翁老師忍不下去了:“學校的學生…父母沒在身邊,我幫幫忙。”
對方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轉而表揚一下老師負責。
楊景行對比搞錯情況的人還尷尬的喻昕婷說:“不是翁老師老成,你看著太小。”
看孔晨荷和張楚佳的笑容,中年男性大膽點猜:“高中畢業?”
楊景行點頭:“嗯,高中畢業生。”
中年婦女繼續驚訝:“我還以為初中畢業,可可愛愛的。”
張楚佳忍住笑容,喻昕婷自己也不解釋,像是受了誤解…
終于拿到了入場卷,時間也差不多了,進大樓,都沒心思看商場。張楚佳把資料夾給喻昕婷拿好,因為也就能送到電梯外了。
人很多,翁老師作最后的叮囑:“上去了別急,注意看工作人員,叫你去那邊就去那邊…”
“我就在那邊等你,萬一不在你就去停車那…”孔晨荷有點急切:“我的o2就靠你了。”
楊景行問:“我怎么辦?”
孔晨荷現在對楊景行嗤之以鼻,只關心喻昕婷:“快點,來了,東西拿好!”
一大群人擠進電梯,喻昕婷也沒受到美女該有的優待,不過能最后在門口看外面。
楊景行表揚:“聰明,最后進的最先出。”
喻昕婷的笑點很低。
電梯門合上后,楊景行問:“翁老師,我們找地方坐一會?”
翁老師點頭:“行,怎么也得一兩個小時。”
楊景行先給齊清諾打電話:“你們碰頭沒…吃的什么…她剛進去,我們找個地方等一下…你們先玩會,等我電話…”
就近隨便找了一個明顯夠不上音樂藝術家層次的所謂咖啡館,一人來上一杯十幾塊錢的茶或者咖啡,打發時間。
聊著聊著,翁老師就高興了,看看吧,天才就是和一般學生不一樣,楊景行對音樂史的重視程度真讓人欣慰。
人類為什么要研究歷史?所以音樂人也要學好音樂史。現在的很多學生,以為學音樂史就是記住幾個人名和名次,弄得跟中小學生一樣。
翁老師不得不感嘆,和先進國家的差距還是比較大呀…喻昕婷要想在紐愛立足,難度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才十點半過,孔晨荷就坐不住了,要去等喻昕婷,也不管翁老師的豐富經驗。
沒了學生,楊景行不算純粹學生,翁老師和張老師慢慢就工作環境開始了討論。翁老師是前輩,雖然對學校的有些制度和做法不是很滿意,但認為浦音總體而言還是很不錯的,所謂的黑幕內幕很少,想想自己的母校…
十一點,楊景行也坐不住了,不過結賬時沒搶贏翁老師,也不敢用力搶。
等候著的孔晨荷觀察了:“和她一起上去的都下來了。”
楊景行懷疑:“怕請吃飯跑了吧?”
孔晨荷氣憤:“不可能!”
翁老師帶領著稍安勿躁,看著電梯上上下下,又等了小半個小時,下行的電梯再一次開門,喻昕婷終于出現,站在靠外左邊的,一手提著文件夾,一手握住圈起來的一張黃色紙張,臉上的表情還是身處全新環境的一點警惕和好奇。
翁老師笑了:“過了,拿到了!”
電梯里出來的人明顯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翁老師伸手就去拿喻昕婷的回執單檢查一下:“行,等通知吧…Vo人怎么樣?”
喻昕婷點頭笑笑:“好。”
翁老師把回執單給張楚佳見識見識,再問:“男的女的?”
喻昕婷說:“男的,普通話說得好。”
翁老師關心到底:“怎么問的?”
喻昕婷笑的燦爛了些:“我先說你好,他就問我會不會唱歌,我說不會,他又問我喜不喜歡吃火鍋,我就說喜歡…”
楊景行得意:“我就說吧,想到一塊去了。”
喻昕婷咯咯一笑,聲音都提高了:“他還要我說兩個鋼琴家的名字,我就想要說美國的,就說了克萊本和霍諾維茨,他就用英語說,其實我會說,當時忘記了。”
翁老師點頭:“應該說英語,Vladimirhorowitz。”
喻昕婷嘻嘻,怪不好意思的:“他又說,又多認識了一個…就讀我的名字…”
楊景行吃醋了:“我也該上去。”
張楚佳和孔晨荷呵呵,翁老師也覺著好玩:“人是還不錯…上午還不累。”
喻昕婷還沒說完呢:“他就問我什么時候開音樂會,我說還沒有,還要學習,他就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是這么說的。”
幾個陪同都笑,翁老師慶幸喻昕婷運氣好。
都打電話傳播好消息,楊景行打給齊清諾,喻昕婷打給父母,孔晨荷打給安馨,張楚佳打給李迎珍…翁老師打給同事,并轉達了同事對喻昕婷的關心和祝愿。高高興興回學校找地方吃飯,翁老師建議的餐館,明顯是不想學生太破費。孔晨荷顯然想宰一頓好的,提醒楊景行把車繼續往前開,楊景行當然聽老師的。
進餐館前,喻昕婷對楊景行擔心:“她們肯定等好久了。”
楊景行搖頭:“說好了,沒事。”
簡單的飯菜但是師生們吃得挺高興,當著喻昕婷的面,翁老師還是鼓勵居多:“有沒有獎不重要,多少拿大獎的人也得不到和紐愛合作的機會,這方面你的起點已經比很多人都高了。”
楊景行卻提醒:“好運氣只能起一時作用,努力再努力才是長久之道。”
一點不到就回學校了,翁老師也跟到學生們到李迎珍辦公室坐了一會,接受了路楷平的親口感謝。
送走了翁老師,鋼琴系內部商量一下,休學手續什么的喻昕婷自己完全不用管,簽幾個字就行了。系主任現在想的是兩件事,一個是怎么樣用喻昕婷來激勵一下系里的學生,再一個就是喻昕婷啥時候出發,怎么出發。
路楷平居然說想搞個儀式:“…你可以說一點感想,分享一下成功經驗,主要還是借機會感謝一下學校,系里不用,是我們的本質工作,但是校長,交流部宣傳部啊,都是出力了的。”
喻昕婷明顯被嚇住了,看李迎珍。
路楷平說:“我和李教授剛剛也商量了一下,看你自己的意思…不強求。”
喻昕婷又看楊景行。
楊景行說:“算了吧,才走第一步…以后經驗更多更好了再分享。”
喻昕婷再看系主任,路楷平猶豫了下點頭:“也行,鋼琴系向來也比較低調…校長還是要找機會感謝,要當面親口說…”
想不起什么操心的后,路楷平也要去忙了,出門前想起來:“楊景行,賀副校長又接手了這么多工作,你也不能光顧著鋼琴系,作曲系需要你的地方你也要盡力而為,知道吧?”
楊景行意外:“老賀升官了?”
“老賀是你叫的!”路楷平嚴厲批評,“上午開會就宣布了,你還不知道?接手田副校長的工作,作曲系還要繼續負責,你想有多忙。”
李迎珍沖系主任擺手:“行了,知道就行了。”
師生幾人又商量了一下細節,好給紐愛發消息,然后楊景行也要頂著李迎珍的臉色告退了。
碰頭點也不遠,就在田子坊,楊景行盡快趕到,好不容易停車,又一路電話問路,終于在弄堂里找到了沒有中文名字的酒吧,這大冷的天,三個姑娘坐在微薄的太陽下居然還能做出懶洋洋的樣子。
楊景行走近,小心仔細觀察,因為劉苗和夏雪都做頭發了,而且做得不像大學生了。
劉苗以前經常是把頭發全部朝后梳理得平整光滑再扎起來,但是現在頭發披散開了,耳朵往下還燙了一點卷并挑染了幾縷,比栗色挑染更明顯的是額頭上,依然沒有劉海,依然是往后梳的,但是蓬松起來有一點高度,也不知道怎么扎的,反正挺好看。
夏雪沒染發也還是馬尾辮,但是多少年沒有過大變動的學生偏分劉海變成了碎碎的齊劉海,后面扎的地方也提升了高度,總體實質變化沒劉苗的大,但是感覺上似乎更驚人。
看兩個姑娘三千煩惱絲的細節,估計齊清諾下了不少本錢,她們自己應該還沒這么大手筆。
齊清諾笑吟吟看著楊景行,她自己好像沒做什么,估計就是洗吹了一下。夏雪不自覺摸了一下耳邊的一縷,笑得不是那么坦然。劉苗的臉上就是一百八十個不滿,好像看見了十分厭惡的人。
楊景行站在三個姑娘跟前了再好好看看,感嘆:“你們這一上午肯定非常充實。”
劉苗沒好氣:“沒你充實。”
夏雪呵呵:“她帶我們去理的,有點貴。”
楊景行有點責怪女朋友:“教什么不好,本來就難安心學習,還雪上加霜。”
齊清諾呵呵:“有意見?”
楊景行說:“應該教她們怎么用品質和心靈來體現美麗…”
劉苗干嘔,然后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有。”
齊清諾問:“我只有心靈?”
夏雪呵呵笑:“估計只能保持今天,好難弄好麻煩。”
齊清諾點頭:“只給你看的。”
劉苗就開始扯頭發啊,不過也就是動作夸張,并沒有實質性的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