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八點半,楊景行和三零六就在民族樂團集合了。除了女生們好看得體的打扮,樂團的準備也蠻充分的,高級的文房四寶一副,贊揚丁桑鵬藝德偉大的錦旗一面,鮮花一大束,還有幾個大大小小包裝好的盒子。
團長訓話一陣后,楊景行就跟著吳秋寧和三零六上了大巴,文付江和陸白永有專車,此外就再沒其他人了。
外面太陽已經刺眼,女生們都選擇了一列座位躲避陽光,楊景行厚著臉皮陪齊清諾坐在吳秋寧后面的兩個位置。
大巴很干凈舒適,但也有女生覺得空調太冷。司機連忙進行了調節,并且開一下天窗緩和,然后再問問三零六的感覺。
一路上車里都沒太鬧騰,女生們互相分享了一下對丁桑鵬成就的了解,看來都做了不少功課。
路程近一個小時,丁桑鵬的家比較郊區了,算是聯排別墅,只是三層小樓外觀沒那么豪華,周圍環境也比較普通。
丁桑鵬的家似乎沒怎么準備,只有六個人歡迎民族樂團。兩個年輕人接過文付江和陸白永兩人獻上的錦旗,丁桑鵬精神不錯地歡迎大家。
鮮花是齊清諾獻上的,她笑得燦爛:“祝您身體健康,笑口常開。”
丁桑鵬樂呵呵地和齊清諾握手謝謝,鮮花有人接了過去。
然后是楊景行,他實話實說:“這是樂團送您的,我幫忙拿過來。也祝您身體健康笑口常開。”
接下來是劉思蔓…
總體雅致的客廳很是寬敞,近二十個客人被請在在沙發椅子上坐下還綽綽有余。丁桑鵬的孫子孫女也三四十歲了,比保姆還勤快地準備茶水,邀請大家吃水果點心。
文付江對丁桑鵬的字畫和花草以及周圍環境羨慕不已,說難怪老人家能這么高壽。三零六也附和一下團長的話,都表現出民樂藝術家的修養。
高翩翩算有資格對那些字畫發表意見了,似乎專業地評價老人家寫得很好。文付江又給丁桑鵬介紹了一下高翩翩,讓老人很是欣喜,盛贊了高翩翩的爺爺。
客套完了后,丁桑鵬就在文付江和陸白永的陪同下和三零六聊起天來。每個女生他都和藹地關心得比較仔細,大幾了?平時有什么愛好啊?有什么理想?工作開心嗎…
最后才輪到楊景行,丁桑鵬叫他:“你把椅子搬過來。”
楊景行提著高靠背椅子過去,坐在丁桑鵬的沙發前,顯得那么突兀。
丁桑鵬問:“最近參加什么活動了嗎?”
楊景行搖頭:“就看她們演出,再沒什么。”
丁桑鵬點頭:“別讓自己太忙,忙得沒時間創作了。”
楊景行點頭:“我記住了。”
丁桑鵬又問:“創作的時候,有什么習慣嗎?”
楊景行想了一下說:“喜歡安靜一點。”
丁桑鵬問:“做不做筆記?寫不寫心得?”
楊景行說:“筆記有一點,心得沒有。”
丁桑鵬就責怪起來:“那不行,要寫。就像日記一樣,能錘煉自己,能激發你的感情和創造能力。”
楊景行和大家一起點頭。
丁桑鵬說:“我就一直有這個習慣,幾十年了。”
楊景行緊張:“您什么時候開始的?我還來得及嗎?”
丁桑鵬和大家一起笑:“當然來得及,堅持下去,你就能感受到功用了…文治,把我的箱子拿來。”
六十歲的兒子起身去,孫子跟著幫忙。所謂的箱子就在墻邊的柜子上,那種能密封蓋子的塑料盒子,有小李箱那么大個,但是厚得多。一群人緊盯著,能透過半透明的塑料看見里面滿滿當當全是整齊的本子和成沓紙張,不過明顯陳舊。
箱子被搬放在了楊景行身后的茶幾上 ,他也看了看。
丁桑鵬說:“這是我幾十年從事音樂工作積累下來的一點東西,你拿回去看,多少會有幫助。”
老人很輕描淡寫,但是客人們都明顯震驚了。
楊景行都搓膝蓋了:“丁老…我不敢當…雖然我很想看。”
沒人笑,丁桑鵬也謙虛:“是些很凌亂的東西,你應該能看懂,萬一不懂,可以問我…你打開。”楊景行鄭重地揭開蓋子,迎接著一股防蟲劑的味道,雙手把最上面的一個大大本子捧出來,看質地顏色,也有些年頭了。
丁桑鵬說:“給我,這個本子,是我自己做了一些整理,本來想出一本書,可是發現有些事太難說清楚了,又不想太羅嗦…齊清諾你也過來。”
等齊清諾和楊景行兩人坐在自己跟前后,丁桑鵬繼續講解:“里面東西,我都做了編號,你們可以從這里面對應…把那個綠色的本子拿出來,下面。”
齊清諾和楊景行一起小心翼翼地動手,拿出一個硬硬塑料封面的筆記本,看塑料殼和圖案,近似古董。
陸白永說話了:“這是六七十年代的東西,你們沒見過吧?”
文付江感嘆:“太讓人懷舊了,齊團長,你們要好好珍惜。”
齊清諾說:“我見過,我們家有這種。”
丁桑鵬不關心這些,翻開本子:“這是我開始創作第四交響曲的時候,我太太賣給我的,那時候她身體就不好了…看,一九七三年,那時候你們都還是孩子。”
文付江和陸白永都笑,似乎有些孩子氣,別且憶苦思甜了。
第四交響曲,是丁桑鵬的最后一首交響作品,并沒流傳開。
楊景行和齊清諾一起那扉頁,漂亮雋秀的字體從上到下寫著:衷心祝愿你,用才情、智慧、毅力,為革命音樂事業再做貢獻。妻:文慧珍。一九七三年臘月初三。
陪著丁桑鵬看了一會后,齊清諾說:“這一頁就夠我們學習到老了。”
楊景行點頭附和。
丁桑鵬說:“這些里面,我都只記敘工作學習,和個人生活分開…雖然是分不開的。”
從這一頁來看,丁桑鵬其實是很有條理很嚴謹的,他首先記錄了作品的創作背景,有時代真摯背景,個人生活背景,而且顯得比較隱私化。
這就開始做正事了,丁桑鵬解釋:“那怕是一個動機,也要反復推敲…”
接下來就是丁桑鵬教楊景行和齊清諾怎么看他的工作筆記,其他人幾乎被涼在一邊,不過還好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十來分鐘。
丁桑鵬合上本子后對楊景行說:“帶回去,有時間就看看。”
楊景行雙手接過本子,很誠懇:“謝謝您,我們不會讓您失望。”
文付江就出面了,為楊景行和三零六感謝丁桑鵬,并看起來很誠懇甚至動容地高度贊揚老藝術的偉大情懷。
接下來就沒什么新鮮內容了,老中青三代一片其樂融融地聊天,丁桑鵬也沒再給年輕人過多壓力,而且看樣子他也挺喜歡聊天的。
到了近十二點,丁桑鵬終于說了個壞消息:“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大家沒失望,都呵呵笑著顯得理解,文付江則說今天是專程來請丁老吃飯的。可丁桑鵬又不給面子,盡管大家都說他一點也不老,更不麻煩,可他還是不肯出門。
陸白永顯得了解丁桑鵬,就和文付江商量著是不是告辭了。
文付江繼續講了一些祝愿的話后才給年輕人機會:“齊團長,你和楊景行也跟丁 老說兩句吧。”
齊清諾和楊景行一起感謝加祝愿,而且楊景行還搶了團長的話:“祝您合家歡樂,謝謝你們,其實都是我的長輩。”
之后,盡管大家一致勸阻,丁桑鵬還是起身把客人們送出家門。
丁桑鵬的兒子能當楊景行的爺爺了,但他朋友似地跟楊景行說話:“景行,有時間就來看看爸爸,陪他聊聊天。”
丁桑鵬說:“不用,別浪費時間,你的時間很寶貴。”
抱著大箱子的楊景行說:“那我就更應該多向您請教學習了。”
丁桑鵬又點頭笑。
一步三回頭地再見著上了車,楊景行假裝好學地放下箱子迫不及待地打開,開始一本一本一沓一沓地翻看,齊清諾也能翻,其他女生甚至吳秋寧就只敢旁觀。
司機倒是開玩笑:“什么好東西,這么大一箱?”吳秋寧呵呵:“就對他們是好東西,我們看不懂的。”
柴麗甜看著楊景行手中的密密麻麻標注修改的譜子手稿感嘆:“他們那時候好認真哦。”
于菲菲說:“這就是武林秘籍,怪叔叔要武功大增了。”
齊清諾又發現一本有文慧珍筆跡的,給楊景行看:愿你旅途平安,載譽而歸,我和文治為你驕傲。一九六五年。
大家都分享一下,感嘆那時候的愛情,這個吳秋寧稍有發言權,說時代不同,什么都不同。
文付江給齊清諾打來電話,說已經這時候了,是不是回樂團一起把午飯解決了。齊清諾說不麻煩了,大家回學校就好。
吳秋寧半路就下車了,司機則把楊景行和三零六送回學校。也熟悉了,上三樓下車的時候都紛紛感謝,讓司機笑得啤酒肚顫抖。
食堂肯定是沒指望了,王蕊奇怪:“怪叔叔,你不請客?”
楊景行說:“晚上,烤全羊,有空的捧場。”
居然沒人響應,劉思蔓還對齊清諾說:“雖然我很想吃,但不打擾你們。”
齊清諾說:“福利,他這么大收獲,不出點血?”
楊景行說:“人多點才能吃完,還有喻昕婷她們。”
何沛媛驚喜:“真的?去哪兒?”
蔡菲旋卻抱怨:“今天?我晚上有事啊!”
不過午飯總還得吃啊,于是齊清諾請客,除了回家或者去約會的,還有八個人,去很久沒光顧的老地方。
楊景行的一大箱秘籍呢,放去北樓?可不放心。
齊清諾建議:“放車上去,晚上帶回家。”
于菲菲擔心:“老大不看了?”
王蕊冷哼:“要你操心。”
吃過午飯后,大家就去各忙各的了。齊清諾本想護送楊景行運送秘籍回家,可楊景行更擔心她的安全,只肯兩人去北樓消磨時間,反正齊清諾等會還要去給彭一偉他們的籃球比賽助威。
上樓的時候,楊景行聞聲對齊清諾說:“給喻昕婷說一下。”
齊清諾點頭,然后還是她推猛地開了二零四的門,叫:“小美女!”
喻昕婷受了點驚嚇,不過很快展現笑容:“你們回來了。”
楊景行說:“晚上甜甜她們都去,你問問孔晨荷遠不遠。”
喻昕婷知道:“不遠,地鐵六七站路,不過過去了還要走十分鐘。”
楊景行就說:“我們早點過去,免得等位子。”
喻昕婷點頭,把手從鍵盤放到膝蓋上:“上午好不好玩?”
楊景行說:“不是去玩的,我們上去,你繼續。”
喻昕婷有點頭,齊清諾說:“累了上來聊天。”
喻昕婷嘻嘻。
上樓后,楊景行開始重做的編曲,齊清諾在一旁看著,按照楊景行的要求出一點中規中 矩的主意,并負責在鍵盤上找感覺。
一節課的時候后喻昕婷才上來,見證了編曲的收尾。
喻昕婷奇怪:“上次邵芳潔她們都錄了?”
楊景行解釋:“公司要重做。好好練琴,不然以后工作就要重彈。”
喻昕婷生氣:“那么好聽還要重做?憑什么!”
齊清諾也同情:“就憑他是打工的。”
喻昕婷奇怪:“那你不會幫他說話啊?你爸爸。”
齊清諾笑。
楊景行說:“來,我們試試,這個也不差。”
雖然都是專業的,但是第一遍真是慘不忍聽,兩個女生節奏混亂,拍子完全配合不上。當然,大部分責任都在喻昕婷。
看著楊景行的笑,喻昕婷解釋:“我剛剛連那么久,還有慣性。”
楊景行說:“叫甜甜上來玩。”
都是淑女,沒去窗口喊,喻昕婷打電話:“上來玩…快來…是他叫你上來的。”
柴麗甜真是專業,還是拿著笛子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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