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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研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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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二早上,楊景行邀喻昕婷一起去李迎珍辦公室準備參加作品討論會,上樓的時候遇見鋼琴系的另一位教授,兩人都禮貌問好。

  教授和藹的笑容:“來了…才九點半嘛。”

  喻昕婷說:“李教授叫我們早點來。”

  楊景行說:“先適應一下環境。”

  教授笑笑:“會議室。你們去吧,等會再說…楊景行,那首民樂合奏準備好了吧?”

  楊景行說:“差不多了,謝謝您。”

  教授滿意地點頭:“那就好,我對你的評價是傳承而灑脫,博眾而獨特…去吧去吧,我等會就來。”

  李迎珍正無所事事,看見楊景行他們來了就開始各種叮囑交代。其實所謂的作品討論在浦音作曲系比較常見,就是個作品答辯,不過由演奏專業牽頭的很少見,而且楊景行還是個大一新生,所以李迎珍可能怕辦砸了,她警告喻昕婷:“不光是給楊景行的測試,也是對你的考驗,這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喻昕婷點頭:“我認真準備了。”

  為了表示尊重,楊景行和喻昕婷先去會議室等著,坐在了會議桌靠近鋼琴的那邊,喻昕婷的指尖在桌上畫直線。

  楊景行建議:“喝杯水?”

  喻昕婷搖頭,小聲透露:“馮教授比李教授還嚴!”馮教授是鋼琴系除了李迎珍外另一位有資格開設鋼琴教學工作室的好老師,比李迎珍年紀大幾歲,是個讓學生繞道的精神老頭。

  楊景行說:“他們都只對好學生嚴。”

  喻昕婷雙手掌按在桌上舒展十指,說:“可是人多…丟臉。”

  楊景行安慰:“不會的,誰敢說你就讓他彈。”

  喻昕婷嘿嘿:“肯定不敢。”

  楊景行說:“打個賭。”

  喻昕婷說:“我不太緊張,還好。”

  一群老師是一起來的,賀宏垂,龔曉玲,李迎珍外加鋼琴系的教授們,還有幾位還不是教授但是已經老資格的教師,一共十二個人,人手一本譜子。楊景行和喻昕婷起立歡迎,等長輩們都入座后才被吩咐坐下。

  主持會議的是鋼琴系主任,他先關懷:“你們也自己倒杯水。”

  楊景行去了,并先給幾個沒拿杯子的老師端上一杯,得到一些感謝。喻昕婷接過她輪次后也謝謝,楊景行笑。

  系主任帶領大家喝了口茶后開始精神抖擻地講話:“楊景行同學去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賀主任帶領的作曲系,我們都知道他最先是李教授的學生,現在更是我們鋼琴系的佼佼者。在學校半年多的時間里,他一直跟隨老師們刻苦學習,短短的時間到現在已經取得令人矚目的成績,甚至是成就,值得恭喜,表揚!”

  主任喜悅地鼓掌,大家附和一下,楊景行垂頭。

  主任又看著大家說:“自古英雄出少年,英雄都從磨礪出。世界上沒什么天才,大家都說楊景行是浦音建校以來最有天賦的學生,但是我要說,他是建校以來最努力的學生。不光賀教授和李教授,我們其他老師也都有體會。只要有了這種拼搏的精神,成功只是遲早的事…”

  接著,主任一連說了十幾個人的名字,這些人都是從浦音畢業的,都是作曲,聲樂或者器樂的前輩高手,這些人都是有成就的,在自己的行業內也都很出名。

  主任說:“…每一個人都是付出了超越其他人很多的努力,才取得他們現在的成就,而楊景行在學業上投入的努力要超越他的同學很多倍,所以我要表揚他。去年和紐約愛樂的合作,在當時沒有引起學校的足夠重視,不過他得到了耶羅米爾他們的交口稱贊,這是對李教授辛苦教學的很好肯定…“

  李迎珍似乎沒聽見,喻昕婷倒是對楊景行笑。

  主任繼續:“…

  …也正是因為具備了世界水平的演奏功力,才能寫出了很高甚至是世界水準的鋼琴作品。作為鋼琴系主任,我很高興楊景行沒有忘記他的初衷,今天要探討的這首,用胡教授的話說,是至少二十年來浦音學生作品中最有價值的,之一…”

  另一邊的胡教授點點頭,表示自己說過這種話。

  主任看了看賀宏垂他們,又說:“當然,楊景行更是一名優秀的作曲系學生,賀教授龔教授教學有方,在他們的督促指導下,楊景行入學以來先后完成了許多不同類型的作品,都非常優秀。由張家霍指揮過,在校內外被演出了很多次,還有即將登上音樂節舞臺的那件大型作品,肯定會取得更好的成績。當然,還有一些流行歌曲也很受群眾歡迎。”

  龔曉玲對楊景行呵呵:“不驕傲是好事,不過別低著頭。”

  其他老師贊同,楊景行就把臉抬起來一點,演技不行,根本沒紅。

  把楊景行的豐功偉績梳理了一遍后,鋼琴系主任想起另一個人了:“喻昕婷,我對你帶傷考試是記憶尤深啊,那種情況能考上,說明什么?說明你有水平!”

  喻昕婷也學楊景行低頭不說話。

  胡教授說:“嗯,我記得當時彈的,是楊景行改編的吧。”

  喻昕婷抬臉點點頭。

  胡教授說:“這次的作品,要求就高得多了。”

  坐在系主任旁邊的馮教授側著挺得筆直的身體看楊景行好一會了,突然開口:“楊景行,我問你,你為什么不自己彈?不光是你自己的作品。你最開始是學鋼琴的,為什么不愿意走上舞臺?”他之前沒和楊景行交流過。

  楊景行真誠的目光,猶豫了一下說:“我不喜歡舞臺。”

  “不喜歡為什么要學?”馮教授有點咄咄逼人。

  楊景行說:“我喜歡鋼琴,喜歡音樂。”

  大家看楊景行,李迎珍說話:“沒有舞臺的鍛煉,你就會停滯不前。”還好語氣沒多嚴厲。

  龔曉玲還是呵呵:“這里就是他的舞臺,學校。”

  賀宏垂看著楊景行教訓:“不管你把什么當舞臺,都要認真對待每一次演出,尊重每個觀眾。”

  楊景行點頭。

  系主任滿意地笑,建議:“是不是先聽一遍?”

  李迎珍說:“喻昕婷,你彈。”

  喻昕婷離開座位,身體還沒伸直就坐到鋼琴前去了,她已經不用看譜了,稍微準備了一下就開始。

  連日來,喻昕婷每天至少練習六個小時這首曲子,現在至少比一個星期前彈得好多了。她背譜還一個音不錯,努力執行了楊景行的要求,甚至有幾處精彩的。如果沒有對樂譜進行深入研究,一般的專業人士也很難聽出什么紕漏。

  兩萬個五彩繽紛的音符陸續從琴鍵下漂流或者迸射飛舞出來,二十分鐘的彈奏結束后,喻昕婷額頭出汗,手放在膝蓋上好像不敢回頭。

  楊景行不要臉,帶頭鼓掌,老師們大方地給了他點面子。喻昕婷回頭,站起來鞠躬,被老師們叫回座位上。

  又是系主任帶頭講話:“譜子我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五遍,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和聲的復雜化,尤其是二三樂章,我覺得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一,附加音和弦,外音和弦的疊置,比較大膽。二,楊景行對持續音的和聲引用,比較獨特新穎,值得注意。”

  胡教授點頭:“我同意,不過剛剛聽喻昕婷彈,讓我有個想法,我也聽楊景行自己彈過,在對這些復雜和弦的處理上,他們其實是兩個不同的風格。喻昕婷比較傳統古典,著重體現了豐富的色彩,表現復雜的情緒。不過楊景行自己卻把這些和聲處理得很統一,有一種化繁為簡的感覺,以你的水平,為什么要這么處理?”

大家點頭稱是,等待楊景行的  回答。

  楊景行說:“喻昕婷在演奏上比我投入的時間多得多,其實我自己才彈了幾遍,李教授罵過我。”

  馮老頭問:“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彈得不過關?”

  楊景行保守一點:“我喜歡她彈的。”

  喻昕婷又低頭了。賀宏垂不關心楊景行喜歡什么,說:“先看看第一個主題,喻昕婷,你剛剛彈的時候主題的變化并不大,包括強度,我看出來你是通過和聲和節奏來變現情緒的變化,你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嗎?”

  喻昕婷伸直脖子,嚴肅地說:“我彈了好多次,仔細比較過…李教授和楊景行也說這樣可以,比較好。”

  賀宏垂說:“楊景行,你彈,像上次你跟我彈那樣。”

  楊景行就去,實踐出真知,大家討論后覺得喻昕婷的演繹方法似乎更適合她的形象風格,細膩一點,沒那么直接大氣。在座的都不是不學無術之人,僅僅這一點點就夠大家各抒己見地賣弄好久了。

  不過最深刻的似乎還是龔曉玲,她簡直有點入迷:“這是一種冥想,在冥想中預感美好和苦難,心弦不停波動…”

  除了楊景行,大家還得點頭表示贊賞。

  研討嘛,老師們就會比較不同的演奏,一會喻昕婷彈,一會楊景行彈。還好,沒人說喻昕婷的不行,盡管有些段落她還比較吃力,不過老師們似乎都怕楊景行要他們試一試,都只是稍微提示喻昕婷并表示鼓勵。

  本來只該簡單說一說整首作品的特點,大家互相唱唱高調,可因為賀宏垂的嚴謹和馮老頭的窮追不舍,慢慢就演變成了逐字逐句地翻來復起看,到十一點的時候,第一樂章還沒講完。

  謹記老師的叮囑,楊景行認真回答每個問題,但是基本是說了等于沒說,要么是各有各的特點,要么就是他考慮也不成熟,或者是老師們太褒獎他了。

  第一樂章就浪費這么久,第二樂章就更難搞了,才一開始,胡教授就和龔曉玲意見不合了。胡教授認為那些密集的八分音符應該彈出一種脈動的效果,而龔曉玲覺得那樣彈會使得旋律性降低。

  李迎珍都不屑看楊景行的嘴臉,直接決定既要有脈動感又要有旋律性,而喻昕婷還差很多火候把這一段表現得流暢自然。

  賀宏垂也說:“這一段楊景行自己彈得不錯。”

  楊景行得彈一段,確實如李迎珍說的那樣。

  馮老頭似乎也很喜歡這一段,說:“第一樂章,我覺得楊景行是個作曲系的學生,到這一段,就更能看出他的鋼琴天賦,技巧而優美。”

  一個教授附和:“尤其這種連奏斷奏的呼應,很不好彈。”

  一個老師也發表一下意見:“呼應之后可以看成是一個微笑的表情,然后有一點沉寂…”

  怎么感覺越說越玄乎了,而且好多意見和喻昕婷當初在李迎珍的幫助下分析的不一樣,這姑娘努力認真聽著。

  一個人啰嗦幾句,第二樂章還沒講完,就已經十二點了。在主任的倡議下,大家商量同意吃過午飯后再來。

  兩個學生去食堂,走出老師們視線后,喻昕婷對楊景行嘿嘿:“不要我說什么了。”

  楊景行說:“我也不知道說什么。”

  喻昕婷說:“說明他們都很重視你…我也覺得這首特別特別好。”

  楊景行笑:“謝謝。”

  喻昕婷說:“其實好多偉大的作品都是在很…不好的情況下創作出來的。”

  楊景行說:“反正我也不指望偉大。”

  喻昕婷說:“偉大需要時間嘛…本來就特別好!”

  楊景行責怪:“我們是不是朋友?”

  喻昕婷嘻嘻:“那我不說了…只好好練。”

甩著手走了一段后,喻昕  婷問:“李教授和龔教授都說第三樂章特別悲傷,是不是真的?”

  楊景行煩:“你也問?”

  喻昕婷急:“我不是問作品…”

  楊景行說:“就當是無病呻吟。”

  喻昕婷說:“那就好。其實我還希望你沒寫過這首…”

  楊景行指喻昕婷的臉:“你終于說實話了。”

  喻昕婷不笑也不怕,仰著圓眼睛說:“希望你以后不寫了,寫開心的。”

  楊景行點頭:“其實不高興也有高興的一面。”

  喻昕婷問:“為什么?”

  楊景行笑:“凡事都有兩面性。”

  喻昕婷點點頭:“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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