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坐國航的飛機回浦海,八號中午到達。回曲杭的機票也已經訂好,楊景行和譚東一起。到曲杭后,楊景行拒絕了譚東的邀請,直接上了回九純的大巴,還要一個多小時。
九純是個比較窮的小縣市,城鎮人口十來萬。沒啥大工業企業,所謂新型產業也是剛剛起步的小打小鬧,經濟不算發達。但是這里風景不錯,映山自然風景區在周圍省市小有名氣,晴水河的水比較干凈,晴映水庫是一片樂園。
楊景行路上已經接過父親幾次電話,說在車站等他。父親叫楊程義,曾經是國家公務員,而且是前途不錯的那一類,不過后來改行了。
楊程義一直標榜自己是不愿意當貪官才下海做生意的。慶幸的是他也混成了個小暴發戶,沒讓老人孩子妻子跟著受苦。
車站門口等著的楊程義看著大巴進站,還跟著走進去幾步,然后就等著兒子下車,大聲喊:“快,你媽催幾次了!”仍然有父親的威嚴。
楊景行拖好行李箱包快步跑過去,近距離看著父親,傻傻嘿嘿。
楊程義明顯是被兒子的笑賄賂了,幫忙把行李箱提過,還把車鑰匙遞給兒子,叮囑:“慢點開。”
雖然縣城一直在變化,但黑色的運動型奧迪A4停在這里依然如兩年前那么顯眼。楊景行比以前更高高興興的坐到駕駛位上,過把癮。
九純縣城大概就十幾二十平方公里,車站在縣城最北面,楊景行的家在南面東頭。就楊景行現在這個不會挨罵的車速,回去得二十分鐘。
楊程義電話通知老婆已經接到兒子了:“…沒曬黑,歐洲太陽又不大…他在開車,回去了讓你說個夠!”掛了電話后就開始檢查兒子的背包,自己不抱希望的問:“給你媽帶什么了?”
楊景行說:“你也有,這個。”
楊程義氣得不輕:“我買不起筆用!?”
楊程義又拿兒子的相機,問:“我看看?”
楊景行說:“你的錢買的,隨便看。”
楊程義已經習慣兒子語氣中的那點不敬,一邊翻看照片一邊表現著自己的博識:“這是那個埃菲爾鐵塔嘛,這是個教堂…你們在羅馬玩幾天?沒同學的照片?”
楊景行說沒有,楊程義就教育兒子要和同學搞好關系,然后又驚喜起來:“你還認識外國姑娘了!哪個國家的?”他看見楊景行和若卡的合影了。
“意大利的,合個影而已。”楊景行表現得比以前有耐心。
楊程義更關心的是:“那你瀟灑了一圈還剩幾個錢?”
“沒了。”楊景行理直氣壯的。
楊程義又氣壞了:“交了六萬,你還拿兩萬,都沒了!?”
“沒了。”雖然自己發生了巨大變化,但仍然是個窮光蛋,私房錢還是要留的。
“你比我大款!等你自己掙錢的時候就知道了…”楊程義不過多教訓剛回來的兒子,繼續翻照片,看自己的錢是怎么打水漂的。
楊景行邊開車邊左右看街道建筑行人,楊程義就介紹一下:“華鑫廣場已經修好了,開了家阿迪達斯。那一排門面都重裝修了,還欠我十八萬工程款。你舅舅的手機店就開那的,第四間。那里前幾天出車禍了,所以你開車…停車,審計局田局長。”楊程義邊說邊給兒子指方向。
楊景行靠邊停下,楊程義下車打招呼:“田局長,悠閑啊!”
“才吃飯,散散步。車里收著人?”挺著啤酒肚的田局長朝車里瞄。
楊程義打哈哈:“我規矩人。”回頭準備叫兒子下車,發現楊景行已經繞車頭走過來了。
“田叔叔好。”楊景行的乖巧讓楊程義有些吃驚。
田局長呵呵:“放假了?浦海的女孩子漂亮不?”
楊景行 靦腆一下,說:“我下學期多留意。”
田局長又呵呵:“給你爸爸帶個浦海的兒媳婦,才對得起這么大家業。”
楊程義謙虛:“田局長說笑,這一個都養不活了,還帶一個。”這時候手機又響了,他飛快地接聽,免得“老公老公我愛你”的鈴聲響太久。
“馬上到馬上到…路上遇見田局長,打個招呼。”楊程義的不耐煩很刻意,掛了電話后就跟田局長告辭。
過了建設路,沿著晴水河沿河大道前進四百米后右轉,楊景行終于看見了自己的家,還能看見從二樓陽臺探出半個身子的母親,正朝這邊張望。
楊景行加速,父親也沒開罵。車子剛到樓下,就聽見母親的聲音:“車就停外面,叫你爸爸停,快上來,我雞蛋都還沒蒸。”
租一樓門面開小超市的老板娘眼快的出來打招呼:“小楊回來了?國外好不好玩?你媽念叨好久了…來拿雪糕吃。”
“張阿姨,您生意好…您別拿了,我馬上吃飯了。”楊景行超越從前的禮貌讓楊程義欣慰起來,自己花錢把兒子送去貴族學校,沒白費啊。
母親迎到樓道口來扭楊景行的耳朵,力度一如從前那么輕柔:“我看看,別動!還知道回來!笑,笑什么笑!”
楊景行的母親叫蕭舒夏,在九純煙草公司當會計。她的丈夫有本事并還算老實,兒子相貌堂堂學習不錯,而她自己因為年輕的時候是美女所以注重保養,所以看上去比三十九歲的實際年齡年輕不少。但是對于楊景行來說,母親已經算得上慈祥了。
蕭舒夏看完了兒子就催他快去洗澡,然后兩口子說悄悄話。蕭舒夏問:“到了后給誰打電話沒?他們喜歡發短信。”
楊程義就說沒在兒子的相機里發現端倪,至于那外國姑娘,完全不用擔心。再想想兒子這次還不難看的期末成績,就互相的高興起來。
楊程義還描述:“…我還沒叫他,自己就下車了,田叔叔好…”
楊景行的房間在四樓,和以前沒什么改變,不過他還是轉悠一圈仔細看看后才去洗澡。這棟楊程義四年前自建的五層小樓占地一百五十多平,一樓出租了,二樓是客廳和餐廳,三樓是父母的起居室。四樓整層都是楊景行的天地,除了沒有廚房,其它的設施設備已經能成家了。
洗完澡下樓,楊景行發現母親正看相機里的照片,父親在廚房邊打電話邊忙活。蕭舒夏總是能找到兒子的不是:“全是風景照,自己怎么不多拍幾張…明天你上網,把和外國姑娘的那張發到我扣扣上。”
楊程義把菜端到餐廳的時候說:“他明天那還有時間上網!”
楊景行知道自己的照片一定會被全煙草公司觀賞,但他還是答應了。
兒子的飯量真是讓母親自豪,蕭舒夏就看著楊景行吃,逮著空的問學習,說計劃,談打算。
重點當然是馬上的高三階段,然后就是考大學。從老師的評語和成績單來看,楊景行上個一本基本沒問題,但父母當然希望他考得越高越好。而在父母的規劃中,楊景行能選擇的只有浦海的那幾所學校,或者干脆曲杭的,因為離家近。
蕭舒夏本來計劃給兒子在這個暑假報街舞班趕時尚,或者跟隨她去學學昆曲傳承文化,可楊景行死活不從,楊程義也支持了兒子。
“要玩就好好玩幾天,開學了就給我頭懸梁錐刺股!”楊程義數了十張一百的扔給楊景行,看看兒子諂媚的表情后多加了十張,教訓:“就請章楊他們吃幾頓飯,能用多少!?”
蕭舒夏給兒子出主意:“去看奶奶,奶奶要給。”楊景行的爺爺奶奶跟著叔叔楊程廣過的。楊家兩兄弟關系不錯,楊程廣滿意哥哥給的老人贍養費。
吃完了飯,楊景行居然幫忙收拾碗筷。蕭舒夏也被賄賂了,
又拿出一千給兒子,但嘴上還是教訓:“節約點用,掙錢不容易!”
楊景行都笑得樂開花了。
蕭舒夏也樂:“錢是好東西哦?”
楊景行點頭:“我以后努力掙錢。”
陪母親看電視到十點,被催促休息后,楊景行就上樓開電腦。網上三條一模一樣的信息,分別是章楊,魯林和許維留的:速歸,小甜甜思念成災。
三條信息是三天前下午一點同時發出,明顯是狼狽為奸。小甜甜,是初中時同班一個很不好看的女生,現在還和章楊他們同在九純一中。
還有一條留言也是相關,杜玲發的:小甜甜想你了,想死你了。
從小學到初中,和楊景行他們這四個人走得最近的女生就是杜玲。
除了好朋友的玩笑,也有不好的消息,劉苗留的幾條:雪雪腳扭了,我們一起去的醫院,腫好高,哭得稀里嘩啦。醫生說要一個月才會好,慘了。我們打你電話,打不通。雪雪又哭了,哇哇哇…
當然還有夏雪的:我沒事,苗苗亂說。她在我家陪我。
消息是一個星期前的了,于是楊景行先給夏雪打電話:“睡了?”
“嗯…嗯,啊!回來了?”夏雪迷糊了幾秒才清醒。
“晚上剛到。腳怎么樣了?”
“嗯,不疼了…你看見留言了?劉苗亂寫。”夏雪還記著的。
“嗯,我說服自己,相信你沒哭。”
夏雪咯咯輕笑,不說什么。
楊景行又說:“你睡吧,明天早上去看你。”
“嗯。”
隨后,楊景行邊看若卡發給他的郵件和照片邊給魯林打電話,約好明天中午大家聚會。魯林先給楊景行通氣,說高一有個女生在追求許維,明天大家要齊心合力取笑一番。
若卡在郵件的開頭用鼠標劃了個大大的楊景行的中文名字,雖然用上了她的美術功底,那幾個字也還是奇丑無比。
若卡的信內容很短:整理照片的時候才想到自己其實完全不了解你,但我還是會想念和祝福你。
有趣的是,若卡對每張照片都作了點評,一些簡短的調侃或贊美話讓楊景行發笑。楊景行回信了,也是簡短的謝謝和祝愿,并回贈了兩張家鄉的照片。
才十一點多,是睡不著的,就算睡了也會凌晨就醒。楊景行把照片發給母親,又完成了語文老師要求要寫的兩千字游記,然后就坐在計算機前發起呆來,呆了一個小時后又站起來轉悠,轉悠半小時后把吉他從雜物間翻找了出來。
這把吉他是楊景行剛上初中時頭腦發熱買的,幾百塊的劣質品。那時候他抱著兩本自學教材囫圇吞棗了兩個月,還沒入門就放棄了,因為實在枯燥艱難。
緊了緊弦后,楊景行抱好琴,回憶該怎么樣撥弦按品。記憶中,爬格子真是件艱苦艱難的事情。左手按不準按不牢,往往不是錯了品就是錯了弦。右手也是,力道和幅度也難以把握。而左右手的配合就更難了,經常不知道該用那只手的那根手指。
那時候數學老師說世間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排列組合,楊景行很同意,可還是被吉他彈奏那過多的組合情況折磨怕了。
帶著預期的楊景行沒有失望,回憶撥弄了半小時,發現自己手指手腕的力量和準頭都比以前強多了。
不過天才也不可能無中生有,楊景行去翻了半天,終于把原來的吉他教材從書柜下面那一堆亂糟糟的破書中找了出來。
先用一個小時復習學習了基礎,楊景行就不會被按弦和撥弦的配合難住了。感覺雙手的協調性就像是天生的,只要大腦發出指令要它們怎么做,它們就配合得親密無間。
又過了一個小時,楊景行就可以彈兩只老虎了,至少誰都能聽得出他 是彈的兩只老虎,雖然節奏還很糟糕。
因為睡得很早,楊景行七點才醒。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吉他彈一遍《灰姑娘》,不錯,睡前的感覺還在。這首曲子是楊景行當初準備放棄吉他但是又不甘心一首歌沒學會而選擇的苦心鉆研對象,當時當然是失敗收場,現在總算勉強了了心愿。
吃過早飯后,楊景行在母親的要求下陪她一起出門。蕭舒夏明顯是要炫耀兒子,用走的去上班,路上跟熟人打招呼好多次。
楊景行表現很好,就讓蕭舒夏不知足起來,說:“周龍龍和他媽上街,都是挽著他媽胳膊的。”周龍龍是蕭舒夏同事的兒子,比楊景行小兩歲,矮二十多公分,說話尖聲尖氣。
這還真讓楊行行為難,他說:“你想我像他那樣?”
蕭舒夏生氣:“不愿意算了,白養你了。”
陪母親走了一公里遠,楊景行就要拐彎去民族路那邊了。
蕭舒夏奇怪:“走那邊干什么?”
楊景行誠實:“夏雪腳扭了,我去看看。”
蕭舒夏不高興:“一回來就去干什么?別天天和她們玩。”
楊景行逃跑,裝作沒聽見。
夏雪的家還在老稅務局的院子里,二棟二單元四樓,住十幾年了。而楊景行從出生到十歲都是住在三單元三樓。
一看前后無人,楊景行一步上八個臺階,比電梯快多了。按鈴后,就聽見夏雪在屋里喊:“來了,等一下。”
等了十幾秒門才開,夏雪金雞獨立,眉頭皺著嘴角笑著看了楊景行幾秒:“我好倒霉。”
楊景行瞪眼:“你還指望是誰?”
夏雪就笑得燦爛了些,說:“別換鞋了,吃早餐沒?”
“你呢?”
“等苗苗給我帶。”
等楊景行進屋后,夏雪單腿一跳一跳的去茶幾上拿遙控器開了空調,又問:“有西瓜,吃不吃?”
楊景行搖頭:“別蹦了,看得我心跳。”
于是夏雪坐下,理了理長裙子,把腳踝裹著紗布的右腿架在面前的凳子上,說:“和苗苗打球時崴的。”
楊景行笑:“你們現在一加一等于零了。”
夏雪呵呵,打開電視,把遙控器推到楊景行面前,問:“歐洲好玩不?”
過了大概一刻鐘,門鈴響,夏雪說肯定是劉苗。楊景行去開門,劉苗左手提一碗米粉,右手掛著兩個蔥油餅。劉苗驟然停止了用手臂蹭癢癢的艱難動作,盯了楊景行好一會,斥責:“不給我打電話!吃了沒?”
楊景行幫忙接手:“吃了,你們飯量見長啊。”
劉苗進屋,問夏雪:“他來多久了?”她說話有點鼻音,聲線偏低,但是唱歌的時候很好聽。
“剛到。”夏雪幾乎沒大聲說過話,挺安靜的一姑娘,連她細嫩清脆的聲音給人的感覺都是安靜的。
劉苗又問楊景行:“什么時候到的?”
“昨晚,給你留言了。”
“不發短信!?我起床就過來了!”劉苗忿忿的進廚房,拿了三盒牛奶,還有一個碗,和夏雪分吃一碗米粉。
夏雪遞油餅給楊景行:“你吃一個。”
楊景行不要,看著倆姑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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