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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裹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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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庭芝悠悠醒轉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而他則躺在一處榻上,周圍的擺設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府第,正打算撐著身體坐起來,左手上似乎扯到了什么,感覺到一疼。

  他轉頭一看,不禁愕然,只見自己的左手手腕處,不知道連著一個什么事物,透明的管子里,每隔一會兒就會有一滴液體落下來,通過那根管子流入扎在肉中的針頭中,只要不動彈,就不會有什么痛感,李庭芝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心里頭卻知道,多半又是某人的新花樣,給自己醫治用的。

  “那瓶藥水應該打完了,一會兒你去給相公把把脈,看看是不是好了一些,你記得,每次把完脈,都要將癥狀寫清楚,跳動幾何?哪處經脈有恙,做為一個完整的病歷,以備隨時調閱。”

  “屬下定當盡心盡力。”

  就在他胡亂猜測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房中,伴隨著不只一個人的腳步聲,李庭芝睜開眼,看著那個身影飄然而至,才真正放下心來。

  “可是還有不適?”對方搖搖頭,就這么看著他。

  劉禹快步走到他的床前,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又在手腕上瞧了瞧,沒有什么異常的現象,眼看那袋葡葡糖已經打完了,又從邊上的一個箱子里拿出一袋,將膠管撕開,連上注射器的另一頭,在塑料器輪上調節了一下滴液的速度,熟練得就像一個老司機,喔不老護士。

  采取這種方式也是沒有辦法,見到他的時候,人事不醒,面色又差,什么東西都喂不進去,中醫的說話是他將自己吸收的門戶給關閉了,當然劉禹是不會亂用藥的,打的也是營養液之類的東西,用以維持他的生命,現在看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起碼人已經醒了,面色也恢復了不少。

  從他進來以后,因為還有旁人在,兩個人都沒有太多交流,跟在他后頭是的一個老郎中,雖然比較好奇那個挑得高高的透明事物,自知身份也不敢發問,只是照他的吩咐,在李庭芝的右手上為其把脈,沒過多久老郎中便拿開手,站起身。

  “相公的脈像平穩,已無大礙,屬下去下頭開幾付方子,以膳食為主,調養幾天,可保無恙。”

  這話是對著劉禹說的,他找軍中郎中來看看,也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李庭芝的病倒主要還是出于心理和飲食方面的原因,兩人謝過郎中之后,再這么對視一眼,都有一些不知道從何說起的尷尬。

  “這是徐州城?”還是李庭芝先開了口。

  “嗯,下官帶人趕到河谷的時候,元人已經退卻至毫州一線,他們當是會同騎軍會合,到時塔出一定會知道真相,因此,我等只能就地退回徐州,城中傷員都已經安置妥當,大軍就駐于城外,為數不到六萬,許防御帶著騎軍在四下警戒,以防元人偷襲。”

  劉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要說不可惜肯定是假的,在看到河谷平原的戰場時,他便為這些英勇無匹的大宋將士感到了一絲悲哀,這些勇士在野外無險可峙,依然打出了超過一比一的交換,可是大宋只有一只淮軍,元人卻有十倍于此的軍士,孰贏孰輸便一目了然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便和雉奴帶了一千多騎自濟南城出發,到了沂州境內,發現徐州還沒有陷落,元人意在李部大軍,立刻動員了當地的壯年男子四萬多人,一邊行軍一邊換上后世運來的新裝,他們不光是為了虛張聲勢,還攜帶著大軍必須的糧草和藥物,得虧帶了這么多人,才能將多達數萬的輕重傷員迅速撤離芒碭山一帶。

  “子青,你在怪我不該選擇回師么?”劉禹一臉的肅穆,什么樣的表情明明白白,李庭芝哪能看不出來。

  “相公選擇如何做法,豈是下官所能置喙的,只是有一事殊為不解,為何你不與張節帥同行?”

  “因為詔書是發給本相的。”李庭芝將王應麟送來的旨意連同那幾道金牌一塊放到他的手中,劉禹一看這些東西,就明白了,不管怎么樣,他都不可能抗拒朝廷明面上的召喚,當年的岳飛做不到,如今的他也是一樣,況且他與前者還有不同,李庭芝是正經的士大夫,能夠與天子共治的那個階層中一員。

  因此,他可以想盡辦法去鉆一些空子,甚至或多或少地做出一些跋扈的事情,但是一旦涉及到了根本,依然沒有多少選擇,抗旨這種事情,是絕不可能出現在目前的李庭芝身上的,這條路他必須要走上一趟,走給朝堂上的那些人看,也是走給自己的內心看。

  “若是我軍真的走南陽一線,徐州一失,京東路怎么辦?”

  “某已有安排,他們會依濟南等堅城,同元人周旋,將塔出和阿塔海的近三十萬人馬牢牢牽制在京東各地,讓他們有力使不出。到時候你們在襄陽府一線的行動,將會迫使忽必烈再度分兵,削弱他的中路大軍,這是一場持久戰,時間在我而不在敵,只要有足夠的耐心,我們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將這些侵略者趕出去,就是殲滅也并非不可能。”

  李庭芝怔怔地看著他那張自信的臉,雖然不知道對方具體會怎么做,但打心里竟然已經確信無疑了,如果真的是那樣,就算讓出徐州一線,元人也有近在咫尺的大麻煩,只要京東路能堅持幾個月......他突然間發現,自己可能葬送了一個絕好的局面,徹底翻盤,逼使元人不得不退兵的大好局面。

  “我實不知,你們......”李庭芝說不下去了,此刻無論什么樣的言語都已經太晚了。

  事已至此,再說什么又有何用,來這個時空這么久,他至少學會了一樣,那就是一切向前看,這樣的事情不會是第一樁,也不會是最后一樁,這也是為什么,他寧可選擇偏遠的廣南,也不愿意在京師左近的原因,天高皇帝遠啊。

  “塔出一旦醒悟,馬上就會直趨徐州,他們不惜傷亡也會將這支大軍停在河南,我等絕不可如他所愿,唯今之計,只有迅速撤入海州,循著海州、安東州一線進入淮東。傷員帶不走,可轉入沂州,那里我們的群眾基礎較好,把他們放到百姓家中,等到養好了傷,再歸隊也不遲。”

  什么是群眾基礎,李庭芝聽得似懂非懂,但是這也是唯一可行之策,徐州城堅,如果守城塔出那點人手是不夠的,可是對方很顯然不會這么做,他們只需要切斷宋軍回師的那條線,靜待對方糧草不濟,不得不出城決戰即可。

  劉禹的意思還要更為急迫一些,假設塔出反應夠快,沿著黃河的邳州、宿遷、桃園這條退路,只怕是已經被截斷了,他寧可選擇繞個圈子,從海邊退回去,以這些日子對手的決策來說,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李庭芝點點頭。

  “一切你去安排吧,我就偷個懶,在這里歇歇,還要寫一封奏書回復政事堂,李某不才,勞師遠征、歷經苦戰、喪師大半、罪責難恕,只能自請去冠而已。”

  就在劉禹打算出去做出安排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的李庭芝悠悠嘆道,他這才明白,后者這么做,還有一層不為人所知的苦心,在這樣環境下,要做一點事情何其難也,劉禹在心里嘆了口氣,腳步不停地走出了他養病的這所庭院。

  因為一下子涌入了十多萬人,徐州城頓時變得熱鬧非凡,這座淮北重鎮,連續經歷了多次變故,當地的百姓無不是人心惶惶,既害怕宋人不走,引起元人的圍困和攻打,又擔心重新回到元人的手中,還不知道會引致何種災禍,而對于這些打擾了他們平靜生活的宋人,更是懷著一種極為復雜的情緒。

  對此,劉禹沒有什么感覺,之所以沒有將手伸到河南等地,是因為這里表面上還是李庭芝的控制區,他不想過早地引起某種反彈,但是既然都要放棄了,那也不必再客氣,李庭芝將一切事物都交到了他的手中,權力不用過期作廢,幾天功夫,所有人都見識了這位年輕撫帥的雷厲風行。

  同京東地區所奉行的政策一樣,許文德和雉奴的騎軍,以雷霆之勢掃蕩了州中所有的大戶,將他們冠以通敵的罪名捉拿起來,同樣,具體行事的都是本地的貧苦百姓,這么做,除了打擊頑固勢力,最大的好處就是拔除了敵人的耳目,讓塔出的偵騎在徐州各縣再無可用之人,同時,敵人占據黃河下游,已經逼近邳州的消息,也證實了劉禹之前的猜想,塔出的胃口比想像中還要大。

  “讓他去,近日我等也要做好撤離的準備,百姓們的行動還要加快一些,告訴他們只有退到沂蒙山區,才能甩掉元人的追擊,那里會有無數的田地等著分配,人人有份絕不落空,只不過要保住這些田畝,就得拿出不惜命的代價,為自家也是為子孫搏出一個美好的未來,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這么干下來,不走也得走了,于是這一趟出行,他們不光沒有損失,還帶回了數以十萬計的百姓,這些失去家園的百姓在沂州過來的那些假軍士組織下,挨家挨戶,有秩序地開始了撤離,通往沂州的路上被擠得水泄不通,大小車輛上多數都是負傷未好的淮軍將士,將他們安置在沂州,劉禹也有幾分私心,這又不是后世,哪有什么組織可尋,等到傷好了,說留下來也就留下來,這些可都是寶貴的老卒,對于根據地的斗爭有著很重要的推動作用。

  等到百姓全部撤離,就輪到了李庭芝所部,經過數日的休養,李庭芝已經能夠起身,為了防止病情反復,他被限制了騎馬,只能坐在大車中行進,好在這條線不算太難走,在徐州城外的黃河大堤上送別了這支大軍,劉禹的身邊只剩了一個人。

  “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盤,河南、河北各處,都可以這么做,你們越是活躍,韃子就越要分心。只是,切切記得要保重自身,不要讓我隔得那么遠還要為你擔心,雉姐兒,你才是無價的。”

  “嗯,我記下了,你也要保重。”

  雉奴朝他揮揮手,便帶著那些騎兵下了大堤,看著那一抹紅影消失在視線中,劉禹的心中生出了難舍之情,這一回離別,再見又不知是何時了,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去做,不能長久地呆在一個地方,這就是穿越帶來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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