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是只要與白玉京道士在歷練途中,起了沖突,全然不惜命,不分出個生死,或是一方打斷長生橋,都不算切磋道法。反正歲除宮內人手一盞長命燈,洞中龍張元伯,就是死過一次的,山上君虞儔的道侶,甚至死過兩次。照理說都極難躋身上五境,但是有吳霜降在,都不是問題,之后修行,重頭來過,歲除宮向他們傾斜了無數的天材地寶,更有吳霜降的親自把關,指點迷津,修行路上,依舊勢如破竹。
大玄都觀的仙劍一脈,在青冥天下公認打架最抱團。
而歲除宮的修道之人,公認出手最重、下手最狠,因為最不珍惜身家性命。
市井無賴,尤其是少年歲數的愣頭青,最喜歡意氣用事,下手也最不知輕重,只要給他一把刀,都不用借著酒勁壯膽,一個不順心不順眼的,就能抄刀子往死里一通劈砍,半點不計較后果。所以歲除宮在山上有個“少年窩”的說法。
它喝完了陳平安和寧姚的那兩壺桂花釀,就開始嗑瓜子,隨口問道:“一個人,學什么像什么,厲不厲害?”
裴錢毫不猶豫就點頭。當然很厲害。因為自己的師父就是如此。
它又問道:“那如果有個人,學什么是什么?”
裴錢想了想,“很可怕。”
裴錢隨即說道:“這樣的話,在修行路上,很容易就與人起了大道之爭吧?”
學什么像什么,問題不大,可一旦學了什么“就是”什么,大道修行,就太犯忌諱了。例如別家宗門祖師堂的不傳之秘,或是劍修飛劍的本命神通?
它翻了個白眼,“捏鼻子認栽的,還好,井水不犯河水,大不了各走各路,他也會變著法子補償幾分,不過得看他心情,如何算賬,如何彌補,得他說了算,別人只能接受。至于那些不信邪的,非要與他掰手腕到底的,就都死了。白玉京五城十二樓,其中歷史上有兩位,都是被他給拉下馬的,一個靠氣力,靠道法,一個靠算計,靠道心。所以…他跟白玉京道老二的關系極差。”
它加重語氣,補了一句,“極差。雙方只差不是那種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敵了。只要路上遇見了,肯定會干一架。”
裴錢好奇問道:“你為何如此怕他?”
它伸出手,“再來點漱漱口。”
裴錢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壺酒,擱在桌上,推過去。
它一口飲盡,嘆了口氣,“還是不夠壯膽,不敢說啊。”
裴錢說道:“不想說就算了。”
它感慨道:“陳平安把你教得很不錯唉。”
一個人的氣清氣濁,其實就看有無一顆平恕心。
裴錢笑道:“湊合。師父教了十成的好,我只學了二三成。”
它突然一拍桌子,惱火道:“小姑娘家家的,你干嘛學我說話?!”
裴錢第一時間就伸手按住桌面,免得吵醒了小米粒。
它悻悻然與裴錢道歉:“對不住對不住,真情流露,一個沒忍住。”
裴錢沒來由說道:“以后到了落魄山那邊,你可以先去騎龍巷的草頭鋪子,那里有個老前輩,應該與你聊得來,會一見投緣。”
白發童子一臉懷疑,“哪位老前輩?飛升境?而且還是劍修?”
落魄山很可以啊,加上寧姚,再加上自己和這位老前輩,三飛升!以后自己在浩然天下,豈不是可以每天螃蟹走路了?
裴錢搖頭道:“龍門境。”
白發童子呸了一聲,“啥玩意兒,龍門境?我丟不起這臉!”
裴錢就不再說話。
白發童子突然雙手合十,滿臉嚴肅,自言自語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一定要能去趟落魄山,拜會一下那啥騎龍巷的龍門境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