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出嫁后顧夕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威遠侯府二房的瑣事不少,但總超不過那些范疇,打理了二十年的她早已經輕車熟路。
唯一不甘心的就是死對頭裴廷瑜依舊在宮里蹦跶。
然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兒,她可以不顧及名聲和裴家一刀兩斷,兩個兒子身上的裴家血脈卻永遠都斷不干凈。
裴廷瑜死一萬次都是應該的,但她的孩子們萬萬不能去給那女人陪葬。
她知道此事急不得,但偶爾也難免會有些焦躁,恨不能直接一巴掌把那女人拍死大家干凈。
宇文恒出事對威遠侯的影響不可謂不大,老威遠候進宮求見陛下無果更讓侯府眾人有些惶惶不可終日。
知道內情的顧夕表面上和大家一樣憂愁,但心里卻真是樂開了了花。
她不是惡毒的人,這真是生平第一次因為別人倒霉而幸災樂禍,只覺得天空都比過去澄凈多了。
當然,生活中也不是一點煩惱都沒有,或許達不到讓她煩惱的地步,但她的耳朵快被人念出繭子卻是真的。
那就是她的兩個寶貝兒子的婚事。
不管是娘家婆家還是親戚朋友的府邸,充斥在她耳朵里的話永遠是那些。
——阿夕,錦程和錦弘的婚事兒你是怎么打算的?
——阿夕,某某家的某姑娘如何如何出眾,正好配你們家錦程,實在不行給錦弘也不錯。
——阿夕,我兒媳下個月就要生了,洗三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她是真的不著急,自己的兒子無論家世長相都是極好的,教養也不比別人家的孩子差,怎會尋不著好親事。
而且兒子們的年紀根本不算太大,錦程二十,錦弘十八,正是想要做出點成績的時候,何必非把他們往內宅中拽。
人的眼光和際遇會隨著閱歷的加深和身份的不同發生很大的改變。
她希望兒子們不單單是靠著祖蔭和父母的庇佑讓人高看一眼,而是依靠自身的實力得到想要的一切。
包括地位、財富和心愛的女人。
這樣的人生才是圓滿的,年老之時才不會留有遺憾。
從前或許她還不敢真的放手,經歷了女兒和女婿的事情之后是真的看開了。
要相信兒子們的眼光,一定會給她帶回來兩個滿意的兒媳。
相比較她的淡定,裴廷琰是真的有些著急了。
年齡相仿的同僚一個個都當了祖父,他自己在錦程這個年紀也早就當爹了,可他的兩個兒子是怎么回事兒!
如花似玉的女兒剛認下沒幾天就便宜了旁的臭小子,兩個兒子卻沒本事拐兩個一樣如花似玉的兒媳婦回來!
真是搞不懂阿夕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世人娶兒媳都是父母之命,偏到了他這里,竟沒有了半分做主的資格!
夫妻倆最近沒少為這事兒拌嘴,可裴廷琰愣是占不到半點上風。
夫綱不振,夫綱不振啊…
這一日裴廷琰又是早早起床上早朝,顧夕也照舊在府里處理家事。
剛準備回夕霞院用午飯,就見二房的管事媳婦急匆匆來報,有一位姑娘求見夫人。
顧夕有些疑惑,女兒出嫁后二房就沒有了女孩子,哪家的姑娘會來求見自己?
她對那媳婦道:“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那媳婦回道:“那姑娘大約十四五歲,連個隨身伺候的下人都不帶,不過奴婢看著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也不像京中的貴女,長得非常…奴婢也形容不來,反正順眼得很。”
不說標志不說漂亮,而是順眼。
顧夕來興趣了,威遠侯府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高門,府里的管事媳婦們也都見識不凡,能讓她們覺得“順眼”的女孩子,委實比標志漂亮難多了。
她笑道:“把人請進來吧。”
“是。”那媳婦喏喏退了出去。
“夫人,您也不問問來歷就把人放進來,這…”一旁的點翠心里直犯嘀咕,夫人一向講究,怎的今日竟一點不講究了?
顧夕笑道:“你是知道的,咱們府里這些媳婦子眼睛全都長在頭頂上,如果這姑娘沒有什么過人之處,恐怕根本都不會到我這里回話。而且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敢一個人外出還敢到咱們這樣的府邸求見,足見其膽識不凡,這樣的姑娘我一輩子也未必能遇見幾個,錯過真是可惜了。”
點翠有些慚愧道:“是奴婢見識淺薄了。”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后,方才那媳婦帶著一位身著湖水綠色衣裙的姑娘走了進來。
顧夕抬眼一看,管事媳婦的話一點沒錯,的確是個順眼的姑娘。
她的五官或許不如豆豆那般精致,氣質或許不及元湘那般文雅,更不像陸倩那樣幾乎挑不出毛病。
但她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風華,舉手投足眼波流轉之間都讓人如沐春風舒服之極。
“小女見過武寧侯夫人。”襝衽一禮,滿滿都是不容忽視的大家氣度,清貴之極。
顧夕暗暗點頭,這姑娘出身教養定然不凡,沒有百八十年的浸淫,誰家也養不出這么出眾的后輩。
她溫和一笑:“姑娘請坐。”
不問姓名,不問來歷,更沒有因為對方來得太過突兀而表現出不滿。
和一般的高門貴婦果然不一樣!那人果然不是在吹噓。
姑娘,確切地說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一看發式就知道,她尚未及笄。
她笑盈盈坐在了顧夕下首,眉眼彎彎道:“謝謝夫人,您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一副嬌嬌俏俏的小女兒樣,哪里還能尋得到方才的半分清貴之氣。
顧夕笑意更盛,這姑娘也像她的沅兒一樣討人喜歡。
“姑娘肚子餓了么,要不陪我一起用頓飯?”一喜歡心就越發軟,顧夕帶著濃濃的關心提議。
點翠嘴角直抽搐,夫人今兒是怎么了,居然這般…
一個陌生女孩子,什么都沒有問清楚就說出這般有些失禮的話,莫不是把她當小王妃了?
那姑娘歪著小腦袋笑道:“夫人都不問一問我是誰,到府上來做甚的么?”
顧夕笑道:“你想說的話我便聽一聽也無妨。”
姑娘甜甜笑道:“是裴錦程讓我來的,沒想到夫人真的…”
顧夕一噎:“你認識錦程?”
兒子從來不和女孩子多來少去,怎的出門一趟就變了?
姑娘有些小羞澀道:“我和他也算不上太熟,就見過一次。”
在她看來相處了十幾日,也只能算是一次。
顧夕咬著唇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見…
“鐘情,你別胡說八道!”她還沒想完,就見一腦門汗水的裴錦程邁著大長腿急匆匆走進了議事廳。
顧夕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真的是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