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孕婦可不是容易哄騙的。
她冷笑道:“你別把我當傻子,隨你進府里去我和孩子還會有命在么?”
大管家真是怒了,要不是周圍有這么多的人,要不是顧忌著她的大肚子,他真想親自甩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幾個大耳刮子。
他湊上前壓低聲音道:“實話對你說,殿下最近幾日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老實點,否則…”
那孕婦才不怕他威脅,眼皮一翻道:“我的心情還不好呢,你少廢話,快去叫二殿下出來,否則咱們京兆府見!我雖然是外地人,但也不用你帶路!”
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大管家覺得這女人是既橫又愣,不要命且不要臉,簡直是天下無敵了!
他虎著臉兇巴巴道:“你甭以為懷個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們殿下不缺孩子!
實話對你說,如今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乃是殿下嫡親的表妹夫,副都指揮使乃是殿下恩師的孫女婿,你再這般胡鬧,本大管家就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把你抓到大獄里去!”
那孕婦嗤笑道:“你以為姑奶奶是嚇大的?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你家殿下的岳父大人乃是內閣輔臣,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命?”
大管家面紅耳赤,怒道:“你休要信口開河!”
他渾然忘了,他家殿下本身就是皇帝陛下的兒子,身份比什么霍小王爺、穆少將軍、董閣老都要尊貴。
只要皇帝陛下不發話,這世上就無人真的敢把他家殿下怎樣。
那孕婦索性不開口了,兩只手一起扶著后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蠻橫樣兒。
大管家權衡再三,決定還是要下狠手,先把這女人拖走再說。
他對那幾名家丁一使眼色,那幾人再次上前,說話就要動手。
誰也沒注意人群中有一瘦小男子對孕婦擠了擠眼晴。
那孕婦突然尖叫道:“打人了——”
家丁們面面相覷,他們還沒動手呢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們都是二皇子妃的人!她怕我生了兒子威脅到她的地位,所以派你們幾個來想要我們母子的命,難怪你們說什么也不去給殿下報信!”
大管家都快吐血了,哪來這么個混不吝的女人,憑她這種卑賤的出身,就算是生十個兒子也及不上皇子妃的根小指頭,威脅個屁啊!
他呵斥道:“你們幾個磨磨嘰嘰的干嘛呢,還不趕緊動手!”
那孕婦見勢不妙,用更大的聲音叫罵道:“董閣老的女兒殺人了,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不準別人生——”
“是誰在此誣陷本官?”人群外傳來一道男聲打斷了女子的叫罵。
這聲音其實并不算大,但低沉而威嚴,聞之讓人心悸。
所有的人一起朝人群外望去,只見一頂棗紅色的官轎停在那里,轎夫掀開轎簾,一名身著正一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從轎中走了出來。
有那識得此人身份的人驚呼道:“是董閣老。”
董閣老剛剛抵達二皇子府,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只是恍惚間聽得有人在指名道姓罵他董弼的女兒,忍不住就呵斥了一句。
文官最在乎的就是名聲,他從一介寒門學子混到如今的高位經歷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怎容得人這般污蔑!
大管家見來人是董閣老,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殿下的這位岳父大人就是只老狐貍,尋常時候很少主動上門,看來殿下這次真是攤上大事兒了!
只是事情怎的就這么寸呢?
董閣老早不來晚不來,這潑婦鬧騰得正歡實他來了。
現下該怎么辦?簡直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
他不敢怠慢,忙不迭迎上前行禮:“奴才給閣老請安。”
董閣老本來挺著急的,二皇子好好兒的突然就不上早朝了,怎么也得問出個究竟。
結果被這么一折騰想急都急不得了,索性耐著性子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兒,堂堂的皇子府弄得跟菜市場一樣,成何體統!”
大管家為難地撓了撓頭,這種破事他怎么敢對董閣老說,道:“就是些刁民胡攪蠻纏,閣老您還是先進府里,皇子妃早就念叨著您呢。”
董閣老一看就知道這事情肯定又是齷齪不堪,他哪里還想去打聽,一甩衣袖就想往里走。
“董閣老請留步。”那孕婦趁機繞開那幾名家丁,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
她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在了董閣老面前:“請閣老為民女做主。”
大管家心里那個恨吶,狠狠剜了家丁們一眼,幾個大男人愣是拿不住一個孕婦!
家丁們很無辜,當著董閣老的面他們怎好和這潑婦拉拉扯扯,萬一再鬧出點什么事兒…
董閣老暗暗運了運氣,對宇文恒這個女婿越發不滿,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門前雪都掃不干凈的人真的能擔當大任么?
他朝圍觀的人群拱了拱手:“大家賣本官一個面子,都散了吧。”
那些人也不執拗,三三兩兩散開了。
“這位姑娘又和冤屈速速道來,本官定會為你做主。”他這才耐著性子問道。
那孕婦也不哭不鬧了,口齒伶俐之極,用她那清脆無比的嗓音把她和宇文恒之間的糾葛說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她正是去年臘月里在嚴府同宇文恒一起掉進湖里的那名揚州瘦馬阿煙。
饒是身居高位多年,見慣了朝臣們的各種無恥無賴的董閣老依舊被惡心到了。
他的好女婿可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起來人五人六的,原來竟是這么個東西!
換成他和一名妓子大庭廣眾之下赤身裸體被人看了去,估計得夾著尾巴過上三五年,可人家二殿下呢?愣是跟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一樣依舊坦坦蕩蕩。
這么厚的臉皮,這么好的心理素質,不當皇帝真是可惜了!
他瞇了瞇眼睛幽幽道:“你的話是否屬實?”
阿煙挺直了身子道:“如有半句虛言,阿煙不得好死!
董閣老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眼兒被一口氣堵住了,上不得下不得。
大管家忙道:“閣老,容奴才插上一句,這種卑賤的女子既奸詐又無恥,她的話半個字都不能相信,待奴才著人…”
董閣老剛想出聲制止,只見那阿煙突然從地上躥起來,朝皇子府大門口的石獅子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