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玉花了半個時辰重新做了最精致的打扮。
依香拿出全副看家本領將她的一頭烏發綰成一個飛鴻凌云髻,又插上了一支金絲累鳳珠釵,端莊大方華麗尊貴。
梳好發之后馬明玉換上了一襲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只是為了不和新娘的大紅嫁衣撞色,長裙選擇了水紅。
饒是如此,她還是顯得越發艷色奪人,讓一干丫鬟們嘖嘖稱贊。
據說大少奶奶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可同她們大小姐相比,那就是山雞和彩鳳,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馬明玉看著身上水紅色的衣裙,心里卻說不出的憋悶。
霍驍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了他將要受多大的委屈。
堂堂的白虎營主將的獨女,賢妃娘娘的嫡親侄女,或許連身大紅色的嫁衣都沒有機會穿。
這輩子也將和正室才能穿著的正紅色無緣。
依香幾人都是她的心腹,知道這個時候最不能提的是什么,贊嘆過后簇擁著她離開了房間,朝外院正廳走去。
懷遠將軍府在涼州府地位很尊崇,即使是養子娶親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兒。
馬明玉到達正廳后,客人們陸陸續續都來了。
于氏本來心情就欠佳,此時一看女兒異于往日的裝扮,自然明白她的目的何在,心里越發酸楚不已。
這是她唯一的女兒,明明可以選擇最肆意飛揚的人生,卻偏要聽信小姑子馬賢妃的教唆,上趕著去給人做小老婆。
就算將來能得到霍小王爺的寵愛又如何?
以色侍人豈能長久!
更別提頭上壓著的是裴皇后的親侄女,那位瑞嘉郡主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小姑子每次來信總說裴錦歆是一個草包,根本不可能是女兒的對手,丈夫也因此對這件事越發上心。
可在她看來,心機深沉的女子固然可怕,草包也自有她的厲害之處。
尤其是靠山夠硬的草包。
你這里千重計策萬般謀略還沒來得及使,人家直接簡單粗暴把你弄個半死不活,命都沒有了還拿什么爭!
但女兒也好,丈夫也罷,從來不把她這些所謂的婦人之見當回事兒。
整座府邸里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腦子是清醒的。
那位霍小王爺自然是人中龍鳳,身份尊貴俊美不凡,哪個女孩子見了都會動心,哪家的父母得了這樣的女婿也一定喜歡。
可惜他的眼里根本沒有她的寶貝女兒,或者說根本沒有他們馬家。
就連一個側妃的位置似乎都是他們在一廂情愿。
否則這一年來,明明白虎營離涼州城并不遠,他上門的次數怎會連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看著女兒一雙眸子頻頻看向正廳門口,對身邊前來做客的夫人小姐們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于氏又生氣又心疼。
她讓丫鬟把馬明玉喚過來,壓低聲音道:“玉兒,小王爺說了他今日一定會來么?”
馬明玉蹙著眉頭道:“今日他一大早就到涼州城來了,要不是為了參加大哥的婚禮,他怎可能耽誤這許多工夫。”
這話說得也沒錯,于氏雖然是內宅婦人,也知道霍驍平日里有多忙,要說他沒有要事一大早跑回城里來根本不可能。
可明瑞畢竟只是他們夫婦的養子,霍小王爺真會這么給面子么?
于氏覺得這事兒十有要落空,但又不忍心潑女兒的冷水,只好強作歡顏點了點頭。
京城,福王府書房。
和涼州懷遠將軍府的熱鬧非凡不同,這里十分靜謐。
今日下午從太皇太后的慈安宮里回來之后,福王就一直趴在書案上看輿圖,連晚飯都沒有用。
常盛在一旁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提醒他時辰不早,該歇下來用飯了。
一直卻沒能得到他的答復。
就在常盛覺得自己都餓得不行的時候,福王終于站直了身子,他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腰,抬起頭道:“常盛,從上次收到奔雷的密信到現在多少日子了?”
常盛略一思索道:“回王爺,剛好四十日。”
福王捋了捋長須道:“四十日…那小丫頭現在應該和臭小子見上面了,不管是吵是打是分是和只能靠他們自己,本王也該回遼東去了。”
回遼東?常盛有些迷糊。
或者說最近這幾個月他一直都處在迷糊之中。
從元二姑娘離京那一日起,自家王爺就開始忙碌起來。
王爺吩咐暗衛們做了什么事他都聽到了,卻怎么也搞不懂王爺到底想干嘛。
除了王爺,他同樣搞不懂那位古靈精怪卻心地善良的元二姑娘到底想干嘛。
說是要代元家老夫人回鄉祭掃,一個月后人卻出現在了川陜交界處;說是要去四川,卻又一路向著西北方去尋自家小王爺。
這一見面不要緊,老王爺和小王爺之前的戲不是白演了么?
大西北可是霍大將軍的地盤,萬一被他知曉了這些事兒,可夠小王爺和元二姑娘喝一壺的。
而且,之前王爺說好這次回京至少要待兩三年,可這才半年多一點就要回遼東了?
主子們的想法太多太復雜,真不是他這顆做奴才的腦袋能想明白的。
福王并不打算和常盛解釋什么,大手一揮:“讓人擺飯。”
常盛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福王卻把視線再次投到輿圖上,目標直指涼州城。
臭小子向來自負,覺得以他的能耐盯住小丫頭不成問題。
小丫頭也頗傲氣,認為自己一招金蟬脫殼足以逃之夭夭。
他這個老頭子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這世上老姜才是最辣!
臭小子安排的眼線一個個都被小丫頭識破,他的人卻安然無恙待在元府,將來還有大用。
臭小子只以為小丫頭受了委屈離京前往江南,他卻早已把小丫頭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
接下來的一切照樣離不了他這塊老姜。
想到這里福王長長嘆了一口氣:“唉…這都是些什么破事兒,小丫頭好好兒的怎么又變成養女了呢?也不知是哪家王八犢子,這么標志可愛懂事聽話的閨女也舍得扔掉,簡直該殺!”
只是這么一來,他又要奔波勞碌了。
曦兒打小兒就主意大,向來都是軟硬不吃。
他該用什么辦法勸說她舍掉裴家的婚約,接受這個毫無背景的小丫頭做兒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