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邊看著清菊配線打絡子的萬嬤嬤聽的笑起來,“這位五娘子,可真是天真爛漫,我倒挺喜歡她,可惜…”
萬嬤嬤說了句挺喜歡她,不禁發起愁來,“姑娘牽的這線,我總覺得不怎么妥當,湯家的門第兒,和墨家的門第兒,差的也太遠了,這門第兒差得太多,苦的都是女人,這位五娘子又不算很有心眼,我這也是想多了,只怕她就是想苦,都不得其門,錢老夫人眼里只有讀書人,怎么能看得上湯家?”
“這是寧七爺的意思。”李桐沉默了片刻,低聲答道,說不清為什么,她說到寧七爺三個字,心里竟有幾分十分不自在的感覺,好象這三個字里含著無數其它的意味,說一說,都讓人尷尬臉紅。
“他既然說能牽,應該是有法子的吧。”因為那份突如其來的不自在,李桐連后面的話,也含糊省略了。
“他能有什么法子?不過就是讓墨七少爺鬧一鬧,仗著得錢老夫人寵愛,可錢老夫人是個明白人,再寵也寵不到這份上,終身大事,哪能容他胡鬧?我看這事難成。”
“嗯。”因為那絲不自在,李桐心里有些煩亂,“墨家那邊,咱們伸不上手,寧…他既然說了,總該有辦法,不管怎么樣…”
李桐頓了頓,“好在到現在還沒什么,不過見了幾回面,說了幾句話,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話是這么說,”萬嬤嬤嘆了口氣,“姑娘,我看這樣,寧七爺那頭,他怎么折騰咱們不管,咱們也管不著,這是外頭男人的事,五娘子這頭,就到這兒,除非這事十拿九穩了,否則什么也別跟她說,更不能跟商大奶奶,還有湯家說,成了是一樁大喜事,看五娘子今天這樣子,只有高興的,至于湯家,能攀上墨相家,只怕得高興瘋了。”
萬嬤嬤撇了撇嘴,她對商大奶奶,五娘子,甚至湯浩虞,印象都還行,可對湯家,卻有那么點兒瞧不上。
“要是不成,五娘子和湯家不知道,那就是從頭到尾沒有過這事,也不至于讓五娘子懷了希望又失望,失望最難過。”
李桐點頭,“我也是這么打算的,嬤嬤也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這事就煩嬤嬤去安排。”李桐頓了頓,象是說湯五娘子,又象是說自己,“從明天起,就不要再見了。”
寧遠和墨七一口氣回到墨七他娘留給他的那座陪嫁莊子,一路上雨太大,跑的又急,雖說有油衣,進莊子時,人也濕透了。兩個人一頭扎進各自屋里,好好泡了個熱水澡,又連喝了兩碗姜湯,墨七換了衣服出來,舒舒服服的在屋里連伸了幾個懶腰,說來也怪,剛才在李家莊子里困的恨不能睡上十年八年,可這會兒回到自己家里,卻精神能十年八年不用閉眼!
墨七在屋里轉了幾圈,出了屋,沿著游廊,去找寧遠說話。他覺得他好象有點兒心事了。
寧遠散著頭發,穿了件寬大的本白道袍,正端坐在炕上寫著封信,聽到墨七進來,頭也不抬,“先坐,等我寫完這封信。”
墨七有炕角坐了,順手從炕角堆的幾本書中摸了一本,翻開看了幾眼,扔回去,再換一本,將炕角那十幾本書翻了一遍,扔了一遍,墨七正對著十幾本書猶豫,拿哪本打發時間好呢,寧遠放下了筆。
墨七急忙扔了手里的書,看寧遠收好信封進信封,忙挪過去,“這雨還真象七哥說的,越下越大了。”
寧遠叫了大英進來,吩咐他將信送給福伯,看著大英出了門,寧遠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準備沏茶。
“行軍打仗,頭一條就是看天相,辨方向,看天氣,所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寧遠將燒水的銀壺放到紅泥爐上,又夾了幾塊炭放進烤茶的小泥爐里,放到炕桌上,再拿了茶葉茶具過來,坐回炕上,開始烤茶。
墨七一條腿曲起,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寧遠動作舒緩的準備沏茶的事,看著寧遠坐回他對面,開始認真烤茶,十分憂郁的嘆了口氣,“七哥,我覺得后頭不用再相看了。”
“嗯?”寧遠手下一頓,抬頭看著墨七,一臉的驚訝十分真誠,“不用相看了?你看中了?還是覺得就娶明三娘子也很好?”
“也不能算…算是看中了吧。”墨七有幾分扭捏。
“什么時候看中的?”寧遠看樣子更加驚訝了,手用力一抖,一小塊茶餅掉進了紅泥爐子里。“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太不仗義了,既然有了看中的人,你不吱一聲,還讓我費這么大力氣安排你不動聲色的到處相看?”
“不是!不是不仗義!“墨七急忙解釋,“不是先頭看中的,也不是…不是我不吱聲,就是…就是今天,就今天看中的。”
“咦?看中了哪家姑娘?今天一共就兩位姑娘,門第兒可都不怎么好,難不成你看中人家丫頭了?”寧遠裝糊涂的功力十分深厚。
“就是那位湯家五娘子。”墨七本來就不會繞圈子,幾句話就交了底,“我覺得她挺好,總是笑,笑的又好看,也會說話,不是會說話,是…反正就是,她笑起來真好看,我說什么,她一聽就懂,她喜歡的,我都喜歡…”
“你喜歡吃血腸?”寧遠立刻揭底。
“那是小節!”墨七撓頭了,“我是說,大事上,她覺得對的,我也覺得對,她覺得不對,我也覺得不對…”
“咦?你們倆談什么大事了?你們倆什么時候說了這么多話?連大事都說完了?我怎么不知道?”寧遠更加驚訝,墨七嘿嘿干笑,“也沒說幾句,哪有什么大事?就是瞎說,都是瞎說,瞎說很瞎得來…很說得來!”
“湯家的門第兒…”寧遠一臉為難,撇著嘴搖頭,“除了門第兒,湯家跟高家,既是姻親,又是同鄉,這事兒,可不容易,十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