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是呂相夫人蘇氏相中娶回來的,和婆婆蘇夫人感情非常好,當年的事,只怕她從婆婆蘇夫人那里知道不少,既然是從蘇夫人那里知道的,對她們母女不快,那就太正常不過了。
想到這些,張太太從進來起,就盡可能不惹人注目,省得再多招袁夫人厭煩。
商大奶奶從一眼看到她起,就緊跟著她一步不落,張太太見她跟的這么緊,心里一動,示意珍珠去打聽了,果然商大奶奶的親家,高書江夫人劉氏有點兒不大舒服,沒來。
張太太知道她是想借著自己,打開在京城的交際圈子,自己雖然打著主意能多低調就多低調,可不能耽誤商大奶奶的事,張太太帶著商大奶奶走了半圈,其實今天來的這些老夫人、夫人們,她認識也極少,多數都是她認識人家,人家并不認識她。
轉了半圈,就看到錢老夫人和白老夫人坐在一起,招手叫她,張太太心里一喜,同時舒了口氣,這真是太好了,把商大奶奶介紹給這兩位老祖宗,以商大奶奶本事,必定奉承的十分妥帖,她這個介紹人引路人就能問心無愧了。
沒想到她把商大奶奶介紹給了錢老夫人和白老夫人,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借著點事兒后撤的時候,商大奶奶也跟著她往后撤。
張太太有幾分納悶,瞄著商大奶奶,見她緊跟著她,竟是一幅心無旁騖的樣子,心思轉了幾轉,立刻就想到了湯五娘子身上,只怕她家湯五娘子身上,還有別的麻煩,她是想借著桐姐兒的手轉到長公主?
張太太一念至此,順著自己原本的意思,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了,商大奶奶挨著她坐下,說了些平常的家長里短,漸漸切入正題。
“…我在山西就聽說了你家桐姐兒的事,聽了一言半語,我這心就提起來了,悄悄打人到京城打聽了,才知道這事兒的原委,真是太委屈桐姐兒了,我是又心疼,又佩服你,你這是真疼孩子,也就是咱們當娘的,才能替兒女做到這樣。”
商大奶奶從李桐的那樁失敗的婚姻入手,說到疼孩子這顆心上。
“我也跟你一樣,別的都不想,只盼著咱們的孩子好,我家大姐兒,你也知道,雖說她回回捎信,都說自己過得好,可我雖然遠在山西…咱們都不是傻子,她過的好不好,我心里明鏡兒似的,當初這樁親事我一點兒也不贊成,是她阿爹和翁翁,定下了才告訴我,唉!”
商大奶奶一聲長嘆,“都說你命苦,其實我這樣的,才是真的命苦,連自己的兒女都護不住,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說真的,我家大爺這些年在外頭寵這個捧那個,甚至鑼鼓喧天抬人進家,說什么兩頭大,我都沒往心上放過,什么兩頭大?自欺欺人罷了,真回到太原府,他敢提這三個字?都是有家法規矩的。”
商大奶奶說的傷感,張太太聽的也十分傷感,湯家大爺的荒唐,她聽說過不少,商大奶奶是湯家老太爺看中的,湯家大爺嫌她長的不夠好,夫妻情份一直很一般。
“可后來,到大姐兒說親的時候,我是真傷了心了,我這三個孩子,長到這么大,我操碎了心,他這個當爹的,他連虞哥兒今年多大了都不知道,大姐兒長到七八歲,都不認識他這個爹,我捧在手心里的掌中珠寶,他一句話,就遠嫁到這京城,高家門風怎么樣,高家三爺人品脾氣怎么樣,他們統統不管,他要的,就是跟高家攀上親。”
商大奶奶說到傷心處,眼眶微紅,停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前一陣子的事,你都知道,我那個小女兒,你也看到了,高家一句話,他就要把五姐兒送到宮里去,做夢要當皇親國戚,我真是…不瞞你說,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幸虧桐姐兒照顧,五姐兒逃過一劫,可逃過這一劫,誰知道下一劫能不能逃得過。”
“唉。”張太太輕輕嘆了口氣,她明白商大奶奶緊盯她不放的原因了,是為了她那個小女兒,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在京城權貴圈子里,唯一能搭上的高家,又是要拿她小女兒的婚姻做交易的人家,這會兒,她就是商大奶奶面前的一根救命稻草,她要抓緊她,哪還有心思去應酬周旋呢。
張太太想明白了,可越想越覺得棘手,湯家五姐兒的親事,商大奶奶是只要女兒過得好,是不是有利可圖一點不想,湯家大爺是鐵了心要拿女兒攀高門,只看是不是有利可圖,至于女兒嫁過去以后過的好不好,他一點不考慮。
湯家這樣的身份地步兒,比自己家好不到哪兒去,在京城這樣地方,只要湯家五姐兒過得好的,好找,只求攀上高門有利可圖的,也不難,可又要過得好,又攀上高門有利可圖…這中間還夾雜著已經隱隱形成的爭儲黨派…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商大奶奶一定是想的十分清楚了,她緊抓住自己,大約是想借著長公主的勢…只要長公主肯出面保個媒,不管這樁親事高使司和湯家大爺看不看得中,只怕都得捏著鼻子子答應。
可長公主怎么肯替湯家出面呢,張太太暗暗嘆氣,如今朝中的局面,她知道的不少,不知道商大奶奶知道多少,不管她知道多少,至少現在,她絕對不能跟她說這些事。
可一口回絕?張太太實在不忍心,將心比心,如果把湯家五姐兒換成桐姐兒,她這心得難過成什么樣兒?
“我知道你的意思。”猶豫片刻,張太太嘆了口氣,拍了拍商大奶奶的手,“當初桐姐兒…我這心也是,跟被人生生撕開了一樣,你跟我說到這份上,我也跟你實話實說,你大約是想著借一借長公主的手,唉!長公主清修多年,她已經好些年沒過問過紅塵俗事了,桐姐兒往她那兒去,聽桐姐兒說,說的都是佛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