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天那么多事,照理說沒這么閑,怎么連人家姨娘胖瘦都知道。”李桐刺了一句,寧遠嘿嘿幾聲干笑,“這不是跟你…看個熱鬧么,有張有馳。”
“我不喜歡看別人家熱鬧,自己的事還顧不完呢,有功夫看別人家的熱鬧?”李桐回了句,寧遠頭探過去,大瞪著雙眼看著李桐,看的李桐頭緊靠在椅背上,幾乎想一巴掌把他那張臉打回去時,寧遠總算縮回頭,悠長的嘆了口氣。
“你說你,十幾歲的小姑娘家,怎么整天擺出這么幅老氣橫秋的樣子?”
李桐聽的心里猛的一跳,勉強笑道:“象我這種經歷過滄桑的人,當然老…”
“瞎說!”寧遠打斷了李桐的話,“不就是遇人不淑?算什么滄桑?你別總這樣拘著自己,多難受?人活一輩子,怎么著都是一輩子,象我這種,你看看,怎么自在怎么活,多好!象你這樣,非得擺出這幅心如死灰的樣子,擺給誰看呢?總不是給姜煥璋吧?你都看不上他了,肯定不是擺給他看,那你擺給誰看?我?”
“胡說八道!我就是這樣的性子!”李桐被寧遠這一番話說的有點惱了。
“你這才是胡說八道,十幾歲小姑娘什么樣性子都有,就是沒有你這樣老氣縱橫所謂性子!”寧遠嗤之以鼻,“我姐,出了名的少年老成,整天覺得她就是整個老寧家的臉面,就那樣,聽說四叔懼內,她還爬墻翻院聽壁角呢,也沒象你這樣!”
“她爬墻翻院聽壁角能讓你知道?又胡說!”李桐嘴角往下扯。
“她干這種事都是讓我給她放風,我當然知道!她還…”寧遠一句話沒說完,跺著腳笑起來,“這個話,咱們私底下說說,你可別往外說,不然我姐得生吃了我。”
“那你還是別說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說多難受。”寧遠一邊說一邊笑,“我姐,學人家逛紅樓,逛就逛了吧,還點了個順眼的侍候過夜,她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侍候過夜是怎么回事。”
李桐哭笑不得。
“阿爹把她揪回來,跪了一夜祠堂。”寧遠跺著腳,“過了好幾年,她才知道這過夜是怎么回事,知道之后,誰提這一段她就跟誰急,我姐在家的時候,最無法無天,我跟她都沒法比。”
寧遠話沒說完,腳不跺了,上身往下滑進椅子里,“年前去接大姐,頭一眼看到她,我都不敢認。”
李桐也慢慢靠進椅子里,寧皇后看起來是十分蒼老,她沒留意過她的年紀,她才三十左右,和長公主差不多年紀,可看起來,她比長公主至少老上十年。
“你別象她,你跟她不一樣,她那是沒辦法,你別這樣,活的跟個老太太一樣,有什么意思?你才多大?”
寧遠一把把話扯回來,“你嫁不嫁人?嫁不嫁都別這樣,別跟長公主學著,你也不是她,長公主身份擺在那兒,太顯眼,皇家規矩又多,該玩玩該樂樂。”
“我什么時候跟個老太太一樣了?我就是喜歡現在這樣過日子。”李桐堵了一句。
寧遠一聲嗤笑,“對了,明兒我帶你去聽云袖唱小曲兒?云袖的小曲兒唱的真不錯,嗓子好,能唱出味兒來,這一條最難得,她跟著沈大家長大,很有幾分見識,清音樓也雅致得很,沈大家點的一手好茶,明兒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李桐斜著他,她跟他見識這個?虧他想得出。
“你別這樣,你上次穿那身衣服,多好看!挺象個清秀少年,晚上又看不清楚,就是看清楚又怎么樣?你又不是沒出閣的小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那個啥,那個,你還打算嫁人不?”
寧遠舌頭上連打了幾個結,李桐斜斜的看著他,“我不打算嫁人,可也沒打算跟著你這么鬼混。”
“這哪叫鬼混?真鬼混的地方,我也不能帶你去啊,我的意思是說,我從來不去鬼混的地方,聽云袖唱小曲兒怎么了?從前太后也愛聽,沈大家要不是給太后唱小曲兒,能紅透半邊天?這哪能算鬼混?”
寧遠一臉正氣,李桐調轉目光,不打算再理他了。
“你一個小姑娘家…”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要歇下了。”李桐打斷寧遠的絮叨,扶著椅子扶手站起來。
“天兒還早呢,哪能歇那么早,又不是老太太。”寧遠半點要站起來的意思也沒有,“你別這樣,我今天一大早先是被皇上逼問接大姐那天劫襲的事,想到現在,也沒個頭緒,后來又是小五念書的事,孫翰林簡直就是周家私人,從前我在翰林院讀書還好,如今小五可不能象我那樣,唉,一個頭兩個大,還有今天說了要再推個副相的事,一著緊似一著,我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文濤去哪兒了?我有一陣子沒見著他了。”
“他在長公主那兒領了差使。”李桐答了句。
寧遠一下下拍著額頭,“我就知道!你看看,我這一天!也就是在你這兒,活泛活泛,我累得很,還沒歇好呢,你別趕我走。”
李桐無語的看著寧遠,“你到阿蘿那兒歇一歇,不比我這兒好?”
“你別這樣!”寧遠聽李桐提到阿蘿,從椅子里直起上身,“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到阿蘿那兒,都是因為有事,辦正事,不能不去,其實我這個人,不好這口,真不好!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也就跟你說說話,就連從前在北三路,我也沒跟別人這么說過話,就你一個!”
寧遠高高豎著一根手指。李桐重又坐回去,他把話說成這樣,她還怎么好非把他趕走不可。
“你真不想聽姜家那些笑話兒?”寧遠的話題一下子又蹦回去了,李桐扭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認真的搖了搖頭。“真不想聽,我不喜歡聽不好的事,不想看到悲苦。”
寧遠呆了好一會兒,才恍然笑道:“是我心窄了,你已經放下了,也是,我也喜歡只聞歡樂不見悲苦,是我錯了,以后再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