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從不會說話起,就坐在阿爹懷里聽政,老娘學的是帝王之術!”
正關窗戶的李桐只覺得后背一片森寒,比剛才更冷。火然文 寧遠說的對,長公主是貓兒中的猞猁,現在這只猞猁不打算再當貓了,她這算是放出了一只猛獸么?李桐回頭看著福安長公主。
“看什么?這不是你希望的?”福安長公主微微昂頭,居高臨下看著李桐,李桐坐回去,“文二爺正閑著。”
“用不著他。”福安長公主端起杯子,啜著茶,眼睛微瞇又舒開,“還沒到用他的時候。”
臘月的天黑得早,季天官從衙門出來時,外面天已經黑透了,上了車,車子走到半路,轉了個彎,進了條僻靜的巷子,季天官下了車,從陰暗中,一直走到巷底,推開角門,進了一間茶坊后院。
離后院最近的雅間里,姜煥璋陪著晉王,剛剛落了座。
見季天官進來,剛剛坐下的晉王急忙站起來拱手見禮,季天官長揖到底,態度極其恭敬,姜煥璋比晉王晚了些,對著季天官長揖到底,直起上身,掩著滿心的鄙夷和不以為然,讓季天官坐到自己上首。
“我就不多寒暄了。”季天官還沒坐下就開始說正事,“禮部正在安排臘月和正月里各項大禮,宮里從祭灶起,到年三十的大儺戲、大飯以及守歲諸事,往年都是四爺領著,今年皇上點了四爺主理郊祭的事,他就顧不上了,大爺從不管這些事,下官以為,這是個機會。”
季天官頓了頓,看著眼里閃著點點興奮的晉王,又掃了眼微微蹙眉、一臉不以為然的姜煥璋。
“王爺一向深居淺出,不愛拋頭露面,朝中諸臣,以及各地方官員,對王爺知之甚少,從現在起,王爺要開始領些差使,一件件辦好,讓朝中和地方臣子,知道王爺才能出眾,品行高潔。”
季天官的話很委婉,晉王呆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天官真覺得…覺得…”
“王爺是皇子,先盡人力,再聽天命。”晉王雖然沒說出來,可季天官已經明白了他要說什么,不過他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這事沒成定局之前,誰都不敢說什么。
“喔。”晉王看起來十分失落,季天官眼皮微垂又抬起,“王爺先不要想這些,先把眼前的事一件件辦好,禮部那邊,下官來安排,差使派下來之后,還要有勞姜長史,輔助王爺,無論如何,這樁差使要漂漂亮亮的辦下來。”
姜煥璋微微欠身,卻看著晉王,晉王沒看姜煥璋,有幾分忐忑,猶猶豫豫謝道:“有勞季天官了。”
“那就這樣,下官先告退了。”季天官站起來,沖晉王長揖告退,晉王急忙跟著起來,剛抬腳要往外送幾步,卻被姜煥璋拉住衣袖,晉王頓住步,回頭看了眼姜煥璋,猶豫了下要不要掙開姜煥璋接著送時,季天官已經出門走了。
姜煥璋一個箭步,沖到門口,掀簾子看了看,見季天官已經走遠了,放下簾子回來,低低問晉王,“王爺,您真要接下這樁差使?”
“這就是件閑差,老四,老大都不管,宮里過年的事,也算家事,總得有人管。”晉王言語含糊,他的心很亂。
“王爺,這樁差使,不是一樁差使的事,這是個開頭,您真要接下了,那就是…”姜煥璋頓了頓,“現在還不到時機,王爺,下官以為,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對策,大爺和四爺紛爭未了,王爺這會兒走這一步,不明智啊。”
“嗯,也是。”晉王有些心不在焉,這些話他想聽,卻又不怎么愛聽。“可是,季天官都說了,他一片好心,我要是一口回了…”晉王攤著手,一臉難為。
“王爺,這是大事,不能因為一時心軟,或是為了季天官的面子,而置王爺于險地,要不,我跟季天官說說,告訴他,王爺這會兒還沒到拋頭露面的時候,一切且待天時。”
“也好,那也好,昭華好好說,千萬別傷了季天官一片熱心,我也不是不愿意接,就是…總之昭華好好給季天官說說,千萬別惹季天官不高興。”
晉王答應了,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的交待了好幾遍,和姜煥璋一前一后出來,各自回府。
晉王回到王府,低著頭甩著手,徑直進了秦王妃的正院。
秦王妃正在吃飯,見他進來,聽說還沒吃飯,急忙吩咐撤下吃了一半的飯菜,重新擺飯。
晉王心事重重,哪有吃飯的心情,喝了大半碗湯,一碗米飯吃了兩口就放下了,見他放下碗筷下了炕,秦王妃也趕緊放下,揮手示意撤了,跟過去,沏了茶奉上。
“怎么啦?沒出什么事吧?”見他滿腹心事一臉煩惱,秦王妃側身坐到他旁邊,柔聲問道,晉王掃了眼屋里侍立的丫頭婆子,秦王妃會意,揮手屏退諸人。
晉王長嘆了口氣,將季天官今天說的那些話說了,“…也就是一樁小差使,都是宮里過年的事,老四有事,大哥不愿意管這樣的瑣碎事,皇室過年的事,總不好安排給別人,你說是不是?季天官其實沒有別的意思,是昭華想的多,他也是為了我好,怕我招來無妄之災,大哥和老四如今神仙打架,殃及了不少人了。唉!”
晉王瑣瑣碎碎,凈扯沒用的,有用的話他一句不想說。
秦王妃看著他,兩只手慢慢扯著帕子,好一會兒,目光謹慎的看著晉王道:“這確實挺讓人…”
秦王妃剛開了個頭就頓住了,“這么大的事,王爺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季天官讓王爺領差使拋頭露面,這是要往前走,姜長史的意思,是讓王爺按兵不動,這會兒,大爺和四爺鬧成這樣,也確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差使接不接,要看王爺打算怎么辦?是往前一步,放手一拭呢,還是按兵不動,不做池魚,也不做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