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瞪著她,衛鳳娘噗一聲樂了,七爺太高看這個阿蘿了,大約以為她能看出點什么,看樣子,她什么也沒看出來,這就是個來找靠山的愣頭青!
寧遠頭往后仰,這個阿蘿,笨成這樣,有什么用?算了,先留個話吧,有人投靠,好歹是件吉利兆頭。
“說吧,你想要什么?”寧遠翹著二郎腿,一邊晃一邊問道。
“就一樣,我想見誰就見誰,想留誰過夜就留,我不想見,不想留的,不能逼我。”看樣子這條件是阿蘿想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想好了的,脫口而出,極其順暢。
寧遠呆了片刻,忍不住笑,“這我可管不了,你是媽媽買來的,花了不知道多少銀子調教出來,我替你擔下這事,我就得賠媽媽這筆銀子,這跟贖你有什么分別?”
“不是媽媽!”阿蘿急了,“我就是挑挑揀揀,掙的也足夠媽媽的份兒了,媽媽是個好人,她也不缺銀子,是外人,我不想接,他們不敢鬧事,就得走。”
“喔。”寧遠淡淡的應了一聲,“那要是我讓你接的,你又不愿意接,這不是難了?”
“七爺讓接的肯定侍候好,除了七爺吩咐的。”阿蘿趕緊解釋。
寧遠舉過杯子,讓小廝倒了杯茶,看著阿蘿,慢慢啜完了一杯茶,才吩咐道:“七爺我生性俠義…鳳娘!交給你了,好好調教,能調教成什么樣兒就什么樣兒吧,太笨了。”
寧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徑直進了里間,衛鳳娘拉了拉阿蘿,“跟我走吧。”
阿蘿一臉茫然,“七爺這算是…答應了?”
“還沒呢,等你辦幾件事兒再說吧。”衛鳳娘不客氣的接了句。
寶林庵外的皇家別莊,長公主坐在湖邊的水閣里,吹著涼氣襲人的山風,欣賞著滿湖的荷花。
綠云侍立在旁邊,剝著瓜子,低低說著話,“…這樣的事,足有四五件,今年江南西路貢院大修,他上了折子,從糟銀里支了四萬銀子,轉頭又讓富戶捐獻,捐五千銀,就許一個人進府學讀書,足足捐了十四萬兩還有余,修貢院,說是一共花了不到兩萬銀子,江南西路今年的火耗,又高了一分三,一年比一年多。”
“這個童敏,是大哥兒的門人?”
“算是,他是進士出身,先是投到隨國公府,把親妹妹送給周渝海做妾,惹惱了周渝海媳婦,周渝海只好把他介紹給了大爺,他會巴結,一路高升,這都做到江南西路布政使了。”
綠云撇著嘴。福安長公主捏了幾粒瓜子仁吃了,“就他了,傳個話,讓文濤來見我。”
“公主要讓文濤去?那李姑娘那邊?”綠云驚訝而擔憂,福安長公主嘆了口氣,“除了他,哪還有能用的人?這件大事,也就他了,阿桐這邊…”福安長公主沉吟片刻,“一來有她阿娘,必定一直暗中護佑,再說,還有我呢。”
“嗯。”綠云應了一聲,出水閣去傳了話。
文二爺跟著個婆子,一路走的渾身熱汗,卻緊張的渾然不覺得熱。
福安長公主叫他,會是什么事?一定不是小事!
文二爺揣著顆又是期盼又是擔憂,既然高興又害怕的心,進了水閣。
水閣里只有福安長公主一個,端坐在扶手椅上,雖然文二爺站著她坐著,文二爺卻覺得她正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
“你去找過寧遠了?”福安長公主頭一句話,就讓文二爺渾身冒冷汗,連怕帶緊張,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話,“回長公主,在下…小的…”
“寧遠怎么說?”福安長公主眼睛微瞇,他還真去找過寧遠了,好大的膽子!
“寧七爺如長公主所料。”文二爺一層冷汗出過,倒豁出去了,長公主聯手寧家,是早晚的事,他就是料到了這個,才敢去找的寧遠。
“如我所料?”福安長公主輕輕呵了一聲,“那你說說,我是怎么料的?”
“寧遠絕非紈褲胡鬧之人,他是有備而來。”文二爺頭不敢抬,話卻說的比剛才順暢些了。
“喔。”福安長公主說不清什么意味的喔了一聲,就不說話了,文二爺垂手站了好半天,只站的頭都有些蒙蒙的發暈了,才聽到福安長公主淡漠的聲音又響起,“你是個聰明人,膽子足夠大,這很好。”
文二爺一顆心放下了一半。
“你明天啟程,去江南西路,路上越快越好,趕到太平府,再等我的吩咐。”福安長公主接著吩咐。
文二爺愕然抬頭,看著福安長公主,福安長公主迎著他的目光,面無表情,目無表情,“實話跟你家太太說,還有,大約用銀子的地方很多,先有個準備。”
“是!”文二爺心思轉的飛快,一陣說不出的激動從心底涌起,這是要做大事了!
“把這些拿回去,路上好好看看,琢磨透了。”福安長公主指著水閣中間那張圓桌上放著的一個靛藍布包袱。
文二爺上前兩步,十分拿捏的抱起包袱,福安長公主揮了揮手,“去吧,明天一早就啟程。”
文二爺抱著包袱,深一腳淺一腳出來,上了車,吩咐瑞哥兒擰了濕帕子給他,連擦了四五把,深吸深吐了幾口氣,心情這才略微平靜了些。
長公主,比他想象中,更有威勢,也更加犀利敏銳。
文二爺打開包袱,包袱里包了四五本文集,文二爺翻開,頭一篇,就是童敏中進士時的那篇策論,文二爺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急忙往后翻,再后一篇,是童敏中舉人時的文章,再后面,也是他的文章,再后面,是他做翰林時的所有的文章,再后面,是他寫上來的所有奏折,四五本,全部都是童敏寫過的文章,以及奏折。
文二爺緩緩合上文集。
童敏是大皇子的人,長公主,這是要借童敏,對大皇子動手了…不是…不全是…長公主這是要…
文二爺一念所及,直激動的一下子竄了起來,一頭撞到車棚上,也覺不出疼了,撲通一聲又坐下來,嘴里念念有聲,“到底是上位者…到底…一定是這樣…大爺真是,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