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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正月

熊貓書庫    瓜田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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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秀才就頓了頓,然后才說:“…你姥爺他們是想提些亂七八糟的要求,不過我都沒理。你、你娘也沒答應。…還多虧大寶媳婦幫著說話。”

  夏至不由得抬頭看天。

  “怎么啦,十六?”夏秀才奇怪地問夏至。

  “沒怎么。今天晚上月亮挺好。”夏至就笑了笑。初二的晚上,大晴天,空中掛著一彎身材極為苗條的月牙。

  夏秀才覺得莫名其妙。夏橋卻是福至心靈,突然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

  夏至的意思,這空中掛著的是月亮不是太陽,并沒有出現類似于太陽從西邊出來這樣的事情嗎。

  夏秀才沒有理睬田家提出的要求也就算了,田氏竟然也沒有點頭,這確實不能不讓人感到驚訝。

  夏至想要細問,不過轉念之間就改變了主意。即便夏秀才這么說,那她就這么聽,也就這么信。

  “爹,你的話我可信了。往后不管是誰再說七說八的,那我們可都不理。”夏至就對夏秀才說。

  她的意思,就算是夏秀才和田氏這次答應了田家什么事,她和夏家也不會認賬。

  “是真沒啥,真沒啥。”夏秀才忙就說道,一面又說了一句,“多虧了大寶媳婦。”

  夏至點點頭,看來這次夏秀才能夠全身而退,還有岳氏幫忙的緣故。岳氏倒是誠意滿滿,夏至表示自己記下了。

  “爹,那你們就是因為這樣才沒在靠山屯兒住?”夏至又問了夏秀才一句。

  夏秀才點頭:“你姥、你姥爺都跟你娘吵吵起來了。你娘氣哭了。…你娘提到你二姨了,你姥爺就罵起來了…”

  然后,局勢就有些失控。夏秀才雖然性格溫和,對田老頭和田王氏一直很尊敬,但他卻看不得田老頭當著他的面那樣罵田氏。夏秀才為了維護田氏開了口。

  就這么著,雙方就僵了。然后,夏秀才和田氏就回來了。

  夏秀才的話說的簡略,夏至認真聽著,就覺得夏秀才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她旁敲側擊地追問,最后心中就猜出了個大概。

  田氏和田老頭有了沖突。田氏為了能夠跟著夏秀才去府城,就想按照夏家的安排將大丫嫁了。然而田老頭還想從大丫身上壓榨出更多的油水來,所以就堅決不同意田氏的意見,即便是田氏把原因跟田老頭說明白了,田老頭還是不肯讓步。

  田氏就覺得,田老頭和田王氏一點兒都不為她著想。如果不能跟夏秀才去府城而是繼續留在大興莊,別說給大丫和二丫找好婆家,她自己將來都不知道會怎么樣。

  有了根本的利益沖突,田氏終于不再那么對田老頭和田王氏言聽計從了。

  估計田老頭和田王氏也氣的夠嗆。

  想到這,夏至就覺得今夜的星光如此燦爛。

  夏老爺子看見夏秀才和大橋、夏至一起走進屋,他一眼就看到了夏至的笑臉。還沒開口,夏老爺子的一顆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這肯定是沒出什么事。即便是出了事,對夏家來說也肯定是好事。

  心中如此篤定,夏老爺子也不著急詢問夏秀才了,只讓六月和顧勇跟夏秀才見了禮,然后就問夏秀才餓不餓,想吃什么。

  “…讓你娘給你熱飯熱菜,都是現成的。”

  “有啥我就吃啥。別讓我娘黑燈瞎火地忙活了,涼的我也能吃。”夏秀才就說。

  夏老爺子看出大兒子這是真的餓著了,就非常心疼。只是當著孫女婿的面,他不好直接說田家的不是。

  夏老太太早就下了炕:“咋能讓你吃涼的。我這就給你熱菜去。”

  夏至忙就上前攔住夏老太太:“奶,你歇著吧。我給我爹熱點兒菜就行了。”

  夏秀才也忙說:“讓十六去。娘,你上炕坐著。這么大歲數還伺候我,我這心里哪過的去。”

  “我還沒七老八十呢。不就是熱熱飯菜嗎,能有啥。再者說了,我也沒伺候別人。”夏老太太笑著說。

  夏老爺子就喜歡一家子這么和樂融融的:“就讓十六去吧。她奶幫著照看點兒就行。”這么說著話,夏老爺子還深深地看了夏秀才一眼。他目光中的意思很是分明,那是讓夏秀才不用客套。夏老太太照顧他,那是應該應分的,將來他也應該孝順夏老太太。

  雖然不是親生,那也是母子。

  夏秀才就坐上炕跟夏老爺子眾人說話,夏老太太在堂屋多點了一盞燈,和夏至給夏秀才熱飯熱菜。

  夏至沒讓夏老太太多熱,就給夏秀才做了個蛋炒飯,又熱了一大碗的雞湯酸菜,然后還切了兩小碟的咸菜。

  夏老太太就覺得太素了:“大過年的,好歹我再給你爹熘幾個丸子。”

  “奶,別熘了。我爹娘在那兒跟他們吵吵起來了,連夜趕路回來火的愣的,油膩了估計他也吃不下,清淡點兒好。”

  “你說的對。”話是這么說,夏老太太還是給夏秀才熘了丸子還有一碗蒸肉。

  等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夏秀才肉吃的少,倒是將炒飯和咸菜都吃了下去,最后還把湯都給喝了,丸子他幾乎沒動。

  夏至心中明白,估計夏老太太也知道夏秀才不會吃那些東西。但夏秀才可以不吃,她卻不能不做。

  “咋餓這樣啊?”夏老爺子看著就更心疼兒子了。

  “趕路餓了。”夏秀才也沒說別的。

  夏老爺子猜出來了,就沒再問。不過有些事情他還是忍不住的。“你老丈人他們說啥了沒有?”

  “沒說啥。”夏秀才放下飯碗,“大丫的事,就按著咱家的意思辦。大寶媳婦挺明白道理。”

  “哦…”夏老爺子知道事情的過程肯定不簡單,但這個結果他是喜歡的。“往后老田家就得看這個新媳婦了。”

  話題就這樣岔開了。夏老爺子跟小輩們說起娶一個好媳婦對一家子是多么的重要。

  “…模樣是最不用看的。家有賢妻夫禍少,也能有幾個好孩子。”

  顧勇對這個道理特別有共鳴,不過他畢竟還有些年輕,還不好意思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夸獎六月,只是看向六月的目光中都是深情。

  自己不好夸六月,但他還是能借別人的話來說說六月的好。“我爹我娘都說,能娶著六月是我家燒了高香。”

  六月有些不好意思。

  夏老爺子呵呵地笑:“六月這孩子勤快能干,這是沒啥說的。她也有她的毛病,年紀輕,不懂的事多,你爹你娘都是厚道人,容讓著她…”

  這是各自謙虛的話。

  大家說的投契,夜色漸深,夏老爺子才讓眾人散了。夏至跟著夏秀才回前院。

  堂屋里亮著燈。這是過年的規矩。西屋里也亮著燈,夏至知道,是孫蘭兒在。可東屋里卻黑漆漆的,同時也靜悄悄的。

  田氏竟然沒有等夏秀才,而是帶著大丫和二丫先睡了?!

  夏至就看了一眼夏秀才。

  “十六,你歇著去吧。”夏秀才的意思是讓夏至不用管。這么說著話,他就輕手輕腳地進了東屋,然后隨手還把門關上了。

  不管正好。

  夏至開開心心地回了西屋。孫蘭兒正拄著下巴在燈下坐著。過年的規矩,不能動針線,要不然這個時候孫蘭兒肯定還在做活計呢。

  “蘭子姐,你想啥呢?”夏至進屋就問。

  “哎呦,我都沒聽見你回來。”孫蘭兒回過神來,忙就穿鞋下地幫夏至倒熱水讓她洗臉洗腳。

  “蘭子姐,你剛才想啥呢?”夏至又問。

  “沒想啥。”孫蘭兒回答,她就是沒活干,坐在那里等夏至然后走神了。

  “你娘今晚上還不在家?”

  “這一正月估摸著都得是這樣。”孫蘭兒就說。孫王氏每天都去賭錢,晝夜顛倒,有的時候回來睡一會就又回去。孫王氏還不怎么在家吃飯,有時候回來還能給大毛和二毛帶點兒好吃的。

  “贏錢了?”

  “誰知道。不想說她。”孫蘭兒就道。

  那就不說。

  “蘭子姐,你啥時候過來的。我娘她…熱飯吃飯沒?”夏至向孫蘭兒詢問。

  “我剛過來一會兒,沒看見大娘開火。你家煙囪剛才也沒冒煙。”雖然夏秀才和田氏說了今晚不回來,但孫蘭兒還是早早地替東屋也把炕給燒熱了,主要是考慮到夏橋和小樹兒得過來睡的緣故。

  因為孫蘭兒把炕燒好了,所以田氏如果不是做飯,那就根本就不用燒火。

  煙囪沒冒煙,田氏是真的沒開火。她竟然就這么忍餓睡了?還真是…

  夏至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大娘是不是不大高興啊?”孫蘭兒小心地問,“不是說要在靠山屯兒住一宿嗎?”

  “吵吵起來了就沒住。”然后夏至就跟孫蘭兒說了田家不準備晌午飯,也沒給田氏和夏秀才吃晚飯的事。“上次我們去,也挨了餓。”

  “你姥家是…太摳搜了。”孫蘭兒就說。

  “他們不是摳,是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一回事。”夏至輕輕地哼了一聲。

  洗漱好了,她和孫蘭兒鉆進被窩的時候還在說話。

  “那大丫的事…,能這么快給她找到人家嗎?”

  “看吧。錢家人辦事都利索,應該挺快的。她這個條件也沒啥可挑的,起碼能跳出那個火坑。”

  “這倒是。”孫蘭兒贊同地點頭,“大丫心思挺重。”

  “蘭子姐,你也看出來了?”

  “誰看不出來啊。”

  “聽說是像她娘。”

  兩個小姑娘說著話,慢慢地睡了。

  初三,六月和顧勇吃過早飯就告辭走了。這早飯自然還是在后院上房吃的。夏二叔和夏二嬸對于六月沒在東廂房吃飯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不過六月和顧勇竟然沒有往東廂房送禮,他們就不能接受了。

  送走六月之后,夏二叔和夏二嬸就到上房坐著,兩雙眼睛不住地往柜上瞄。

  其實六月和顧勇也沒拿什么東西來。莊戶人家大都日子過的一般,走禮也都不重。六月和顧勇這次來就帶來兩包糖,一個果匣子,也就是點心匣子,然后還有兩小壇酒。這也就是走老丈人家,才會有這樣的禮。

  當時六月和顧勇說的挺明白,這些都是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然后還提到了夏至。他們根本就沒提夏二叔和夏二嬸。

  夏二叔和夏二嬸就瞄著六月帶來的東西。他們倆臉皮都夠厚,但終究也沒好意思開口。不過他們這么一眼又一眼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夏老太太心中暗笑,面上只裝作不知道,也不說什么。

  夏老爺心里憋氣,再次感到自己這二兒子和二兒媳婦真是太上不得臺面了,磕磣人。他就沒好氣:“你們倆還在這耗啥?該干啥就干啥去!”

  看到夏老爺子臉色不好,夏二叔倒是順從,答應一聲就走了。夏二嬸還有點兒不樂意走。主要是不舍得六月送來的那些東西。

  “你還看啥啊,快走吧。”夏二叔覺得夏二嬸沒眼色,就用力拉了他一把。

  兩口子扯著串出去了。

  夏老爺子如果有胡須,這個時候肯定是吹胡子瞪眼的姿態。夏至正在炕上整理東西,心中憋笑不已。

  小黑魚兒也在。今天他嘴下留情,主要還是不想把話題挑明了,那樣夏二叔很可能會就坡下驢要東西。

  沒錯,夏二叔就是這么臉皮厚。

  因為夏二叔沒得著好處就走了,小黑魚兒很開心坐在那里嘻嘻的笑。要不是看出夏二叔和夏二嬸覬覦那幾件東西,他早就帶著大青出去玩了。

  “十六,玩會去不?”小黑魚兒問夏至。

  “老叔,你今天的功課做了嗎?”

  “過年了,今天才初二。”意思是他應該放假,不想做功課。

  “功課可以少做點兒,可不能不做。趁著現在沒啥人,老叔你趕緊的。”夏至還問小黑魚兒,“老叔,等你去府城上學,人家都是神童,到時候就你不會念書,讓人給比下去,那多難看啊…”

  小黑魚兒尋思了一會,就去拿書做功課了。

  “這話也就你說你老叔聽。”夏老爺子在旁邊感慨。

  一物降一物,自然界和社會的法則都是如此。同樣的話,有人說了有用,有人說了就沒用。

  小黑魚兒在一邊做功課,夏老太太就跟夏老爺子商量。“我看老二兩口子眼巴眼望的。咱也不缺那些個,六月他們拿來的東西,一會我都給老二家送過去吧。”

  “給他們送啥,我恨不得給他們倆巴掌!”夏老爺子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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