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平時很少出門,即便是串門,也就是離的很近的那兩家。不過,她的心里也不是不想出去逛逛的。現在有夏至慫恿著,還說要陪她逛,夏老太太當然也愿意到廟會上去看看。
夏老爺子在一邊瞧著她們祖孫說說笑笑的,臉上漸漸地也露出笑容來。這些日子,因為夏至,家里的人似乎都活潑和快樂了許多。
吃過了晚飯,夏至就到李夏的屋子里來玩。夏橋和小黑魚兒已經在了。小黑魚兒不用說,他說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李夏在一塊的。比較靦腆的夏橋跟李夏相處的也非常好,空閑的時候很愿意到李夏這來,哪怕并不請教什么問題,他也愿意跟李夏說說話。
李夏正在翻看家里給他捎來的東西。
這次李家給他捎的東西比往常還要多。天氣雖然漸漸地涼了,但是還沒到正經換季的時候。可李夏的娘已經把秋天的衣裳都給李夏捎過來了。
“這么多衣裳,我根本就穿不過來。”李夏看著一大包袱的衣裳,隨意翻檢了一下,就露出煩惱的表情來。然后他就跟夏橋商量,讓夏橋幫他穿兩套。“咱倆的身量差不多。”
夏橋連忙擺手,知道李夏這是想送衣裳給他。如今夏至當家,他穿的比以前好多了。
“李夏哥,你要是不穿的舊衣裳給我一件兩件的還行,這新衣裳我不能要。”夏橋說的很實在。
“咋新衣裳就不要呢。要不我穿兩天再給你?”李夏就笑著說。
這不還是要送夏橋新衣裳嗎。
“大橋,你跟我太客氣了。你看你現在也算跟著我念書,咱倆這叫亦師亦友。我當哥的還是當先生的,送你件衣裳,你還不收了?”李夏又跟夏橋說。
夏橋就紅了臉,他很感激李夏,卻又覺得受李夏的恩惠太多,他又沒什么可以回報李夏的。
“我哥有衣裳穿。李夏,這些衣裳你還是留著自己穿吧。”夏至就開口說道。
這句話算是給夏橋解了圍。李夏只好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給夏橋衣裳的話了。不過新衣裳不要,那么舊衣裳呢。
李夏和夏家眾人的關系到了這個程度,完全不擔心這么說話會被人認為是施舍。
“舊衣裳可以啊。”夏至立刻就應了,“李夏,你要是有不能穿的舊衣裳就給我們吧。估計我哥能穿,要不然改一改,還可以給老叔啊,小樹兒他們穿呢。”
莊戶人家,弟弟妹妹們通常都會穿哥哥姐姐穿不了的舊衣裳,這是很平常的事。而李夏雖然不姓夏,但在夏家幾個孩子的眼中,也就跟他們的哥哥無異了。
李夏立刻就笑著點頭,當即就去找出兩件舊衣裳來給了夏至。他還要說寫信回家里,讓她娘收拾了他不穿的舊衣裳送過來。
李夏的舊衣裳其實都不算舊,更是一點兒也不破,而且料子都是上好的。
夏至就將李夏的舊衣裳拿去給夏老太太,讓夏老太太瞧著家里哪個孩子能穿。夏老太太摩挲著李夏的衣裳料子,口中贊嘆不已。
“這衣裳改了可惜,我看也就大橋還能穿。就給大橋穿吧。讓他小心點兒穿,以后再給小樹兒。”夏老太太就說道。
如今家里的生活更加富裕了,但是莊戶人家儉省習慣卻是不能拋棄的,這就是勤儉持家了。
夏老爺子在一邊瞧著,雖然沒說話,卻連連點頭,對她們的做法很是贊同。
“十六,我打算給李夏做套衣裳,眼瞅著要換季了。”夏老太太又跟夏至商量道。給李夏做衣裳的錢她都準備出來了。
“行啊。”夏至覺得夏老太太的這個打算挺好的,“奶,那你做一套,我也做一套吧。咱多扯點兒布,給大家伙一人做一套吧。”
至于買布的錢,夏至打算就從擺攤賺的錢里面出,也算是分給大家的福利。
夏老太太自然不會說不好,她還問夏至,是不是打算親手給李夏做衣裳。別看夏至年紀小,卻已經能夠獨立做一套衣裳了。
夏至就笑了。
她給李夏做了一雙鞋,鞋底子還是孫蘭兒幫著給納好的。她也不是不會做,也不是不想做,就是沒多少空閑時間。
“那你買了布,縫兩針,剩下的我來幫你,到時候就說是你做的。”夏老太太很是善解人意地說道。
夏至抿嘴笑,心里想著,這算不算作弊呢。
“奶,到時候再看,我要是有工夫做,我就自己做。”夏至笑著對夏老太太說。
“都行。”夏老太太笑著答道。
然后夏至又走回西屋來。李夏還在略有些煩惱地翻檢著那一堆的衣裳。“李夏,我幫你整理吧。”
夏至覺得李夏有些笨手笨腳的,雖然相對于李夏的身份來說,他算是自理能力比較好的。
“好啊。”李夏立刻就應了,還把位置給夏至讓出來,似乎生怕夏至會反悔似的。
夏至就幫李夏整理衣裳,一套套地配起來,立刻就能穿的掛在外頭,過些日子才用的到的,則是疊好了,放在柜子里頭。
這么收拾著,她就發現了大包袱里還有個小包袱。素白綢子面,上面還繡著鮮亮的花樣,好像說水仙花。
夏至就將小包袱拿起來,不過她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問李夏:“這是啥?”
李夏才發現這包袱里還有夾帶。他瞧了一眼那包袱皮,臉上就微微地紅了紅。這點兒細微的變化,可沒逃過夏至的眼睛。
“哈!李夏,你坦白說,是不是不能讓我看的。你跟我說實話,我就把東西給你。”夏至說著,似乎是怕李夏來搶包袱,還將包袱給舉高了。
李夏抬手扶額。“沒啥不能看的。不過看不看的,也都行。”李夏的意思,還是希望夏至不要看。
“切。”夏至就將手放了下來,把小包袱遞給李夏,“看把你嚇的。不能讓我看就明說嘛。我還能強要看是咋地。”
李夏將小包袱接過去,看夏至又繼續幫他收拾衣裳,根本就沒把這個當一回事的樣子。李夏就笑了。
“也沒啥,我都不知道是啥,那咱就看看唄。”這么說著話,李夏就將小包袱給打開了。
小包袱里面倒是沒什么信件之類的東西,就是一個筆袋。筆袋的用料很是考究,而且繡的花樣別致,非常的漂亮。
“誰給你繡的呀,還挺好看的。”小黑魚兒探頭過來問道。
別看小黑魚兒和李夏好的一個人似的。李夏的東西要是他不給小黑魚兒說,小黑魚兒時碰也不會碰的。
夏至也看了一眼李夏,覺得這筆袋肯定不是李夏他娘繡給他的。應該是某個年輕的小姑娘吧,很可能就是李夏的那個冰兒表妹。不知道為什么,夏至就是有這種感覺。
李夏將筆袋拿在手中端詳了一下,然后就遞給小黑魚兒:“老叔,你稀罕不。你稀罕就給你。”
小黑魚兒也喜歡好看的東西。他和李夏也從來不客氣,就將筆袋接過去了。小黑魚兒翻來覆去地把筆袋看了看,真的非常喜歡。
“李夏,你真給我呀?”小黑魚兒還問了一句,似乎是怕李夏后悔。這筆袋多好看啊。
“當然是真給了。老叔,我跟你裝過假嗎?”李夏就笑著說。
“那行,我要了。李夏,你真夠意思。我讓我娘也給你繡一個。”小黑魚兒的認知里,那些衣裳都是李夏的娘給他做的,這個筆袋自然也是了。
“那行啊。”李夏也立刻就應了,一點兒沒跟小黑魚兒客氣。
小黑魚兒高高興興地把筆袋給收了起來。
夏至斜睨了李夏一眼。“李夏,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有啥事兒嗎?”李夏一副不解的表情。
夏至又瞧了一眼,啥都沒說。她懶得搭理李夏了。如果那筆袋真是冰兒表妹繡給李夏的,就這被李夏給了個不認識的小娃,只怕冰兒表妹要傷心的哭了。
小黑魚兒什么都好,但是太頑皮了。那么好的筆袋落在他手里,只怕永不了多久就會面目全非啦。
秋天,對于莊戶人家來說,是個充滿了幸福的季節。
這天上午,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大家閑著沒事,就都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夏老太太沒跟大家一起說笑,而是一直在堂屋里忙碌著。她一會送兩根烤苞米進來,一會又送來兩塊烤地瓜,最后還煮了一鍋的花生。
還沒到秋收的時候,現在的花生沒有完全成熟,所以水分特別多,比成熟的時候,另有一股香甜的滋味。
夏家今年沒種花生,這花生是武老太太給送來的。
這樣長好了,卻還沒有完全成熟的花生,用鹽水煮一煮,是最為好吃的,同時也可以作為飯桌上一道不錯的下酒菜。
所以,夏老爺子就跟夏老太太囑咐,讓她留一點兒:“待會好下酒。”
“啥時候都忘不了你的酒。”夏老太太笑著嗔了一句,“還用你吩咐,都給你準備在那兒了。”
夏老爺子被老伴兒這么數落一句,自然也不會生氣。他笑呵呵地跟夏老太太解釋:“這不是有李夏在嗎,今天有點兒涼,我得陪李夏喝兩盅。”
“你就那人家李夏當擋箭牌。”夏老太太小聲地,卻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略微有些尷尬,忙朝孩子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幾個孩子都在低頭悶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老兩口說的話。
肯定是沒聽見吧,夏老爺子自我安慰地想。
下雨天沒什么事,夏至一整天都在后院待著,她還把孫蘭兒也給叫過來了,跟大家一起玩。
孫蘭兒來了,也陪著大家伙說話,不過更多的時間是幫夏老太太做事,要不就做她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活。
快到晌午的時候,夏老太太就來跟夏至商量晌午飯吃啥。夏至問了問大家的意見,大家都想吃煎餅。
“那咱就攤煎餅。”夏老太太立刻笑著點頭應了。
現在家里攤煎餅再也不用去武老太太家借煎餅烙子了。夏至擺攤賺了足夠的錢,就在鎮上的雜貨鋪買了一個。這個煎餅烙子的質量特別好,是雜貨鋪的老板特意給夏至從府城里調的貨。
夏老太太就去調面糊,準備攤煎餅了。
夏至則是披了雨披到園子里來摘菜。
初秋季節,豆角和黃瓜早就拉架了,不過還有茄子、韭菜,小白菜、小蘿卜和新種的菠菜等等的,能吃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而且原來的黃瓜和豆角們沒有了,卻有秋天才下來另外的黃瓜和豆角。
秋天下來的黃瓜品種叫做旱黃瓜,不是伏天吃的那種細長條的,而是粗粗胖旁的,比伏天的黃瓜更甜。秋天的豆角品種就叫做八月忙,意思是到八月的時候就會大片大片地收獲了。
秋天收獲的這些菜蔬,比伏天收獲的那些味道更好,同時也更加有營養,同時也稀少一些,因為畢竟天氣漸漸地涼了。
夏至就摘了旱黃瓜、八月忙,還有茄子,家里還生有豆芽,再買些干豆腐,切些火腿絲,就是和豐富的煎餅配菜了。
晌午飯大家都是在后院吃的,夏老爺子讓夏橋去請田氏。田氏矜矜持持的,最后竟然也來了。不過比起其他的人來,田氏后院還說有些拘謹,卻比過去順溜多了,沒給誰臉色看,也沒跟夏老爺子發生沖突。
飯后,田氏幫忙收拾了,才自己回了前院。
夏老爺子就很感慨。
田氏的意思,還是讓夏至、夏橋和小樹兒跟著她一起去鎮上,參加田大寶的相門戶。
大丫和二丫還不算笨,或許他們終究還是明白了夏至的提醒,就給靠山屯兒捎信兒,問田老頭事情到底要怎么辦。據說田老頭也沒說出個具體的章程來,只是要求要辦的體面,要把岳家給鎮住。
只有把岳家給鎮住了,那岳家的姑娘才會乖乖地跟田大寶成親,成親之后也會順溜,不會生出什么別的心思來。
田氏這期間又往臨水鎮去了一次,跟大丫和二丫商量了,最后決定從鎮上的酒樓定酒席。也不知道大丫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從劉胖子的手里摳出足夠的銀錢來!